搬入新居的第二天一早,众人分头行动。
蕾贝卡和巴洛克急着去报名参加试刀会预赛,一大早就出门了。罗伊则换了个三十来级的商人身份,打算去试探周边行情。
被留下来的雅各,等到佩佩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为她准备了早饭。
「雅各,其他人呢……」
「都出去了,顺带一提我们的房间已经分好,你用现在在住的那间就行,出了门左边是蕾贝卡,对面是罗伊,我在楼梯口那间。」
「巴洛克先生呢?」
「巴洛自己在刀牙城有房子,回家去住了。昨晚我们跟他去看过,离我们家不算远。这些先放在一边,佩佩,我们也有重要的使命在身……你说说看,这栋房子,是不是很脏啊?」
听雅各如此严肃的说,蓝发舞女不由得浑身发冷,连骨头都要被冻住了。
「团长,你该不会又……」
「大清扫啦!佩佩二等兵!」
——果然啊,怪不得罗伊跑的这么快。
佩佩捂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对直到刚才还处于幸福懒床状态的自己感到无比厌恶。
「团长,提出要求,我也有事要办。」
「别叫我团长叫我上校!佩佩二等兵,刚来这城市你人生地不熟,究竟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甚至把上校的重要任务放在一边呢?」
雅各在笑,但是此刻少年脸上大大的笑容,在佩佩的眼中却比仇视更锐利危险。
「上校,我完全没事做,闲的很,今天请让我协助任务吧。」
结果,美丽的蓝发舞女被迫向手握权力的恶大官妥协了。十分钟后,她头戴白帽身穿围裙,左手被安置了鸡毛掸子,右手握了拖把,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她面如死灰。
基本而言,雅各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每次安定旅团的成员回到阔别许久的飞船上,都看见甲板被清洁的一尘不染,甚至上了腊,窗户正反两面都擦的干干净净。
虽然女仆薇拉拉也帮过忙,但实际疯狂打扫来消磨日常时间的,还是他们不成器的团长雅各。
要说这是洁癖,倒也有点不对,若是时机不允许,他也不介意呆在脏乱环境中。
只是,既然是自己要生活的空间,那么理所当然就得打扫干净——抱持着这种主妇想法的雅各,除去无条件支持他的鬼巫女,大多数团员都无法理解,其中也包括佩佩和罗伊在内。
上校和二等兵的战斗花了五个钟头还多,差不多搞完时,佩佩累的骨头都酥了,而雅各却神采奕奕,像是刚从美容院回来:「就差打蜡了!」
「打、打蜡?雅各,我们没有……」
「当然,我们没有蜡,所以只能去买,附带最近需要的生活用品一起。高兴点佩佩,这是难得的大采购,要是买到好东西的话等我们回来给你的骨头打上蜡也未尝不可啊?」
——不,可是,我想拒绝。
呆呆的叹着气,舞女慢慢脱掉围裙,露出若隐若现的丰满身体。
昨天进城时已经是夜间,视野相当差。
而今天,毕竟是大白天出门,佩佩火辣的造型引起了围观注目。
因为蓝发舞女和兜帽少年走在一起确实有年龄差,看上去就像姐弟出门一般,所以来搭讪的路人此起彼伏,到最后似乎成了什么话题,人群把他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挤到周边看不到美人的家伙们气急败坏,发展到后来竟因参观权的问题争吵起来。
「真是的……」
雅各揉着眉毛,他现在赶着去买松软的浴巾,在这种地方被拦下令他相当烦躁。
而佩佩也有点莫名其妙,她的行动方针向来是隐秘活动,还从来没被这样关注过,不过仔细想想也搞懂了是自己的穿着打扮有问题,赶忙把购物袋护在胸前,把在薄纱中颤抖的两只桃子藏起来。
一时间,到处都传来了可惜的悲鸣声。
而此时,人群中一个大嗓门的胖子把所有声音都盖过:「这个舞女,就是协助王刀匠女儿,把黑刀折断的人!」
轰的一声,人群里又炸开了锅。
「折断黑刀?那把从没产生过裂痕也不会变迟钝的刀?」
「那不是相当厉害么!这个舞女,难道说不光是人美还很强么?」
「实际确实很强吧!要折断黑刀,那肯定是跟尼日苏大人正面交战过了呀!」
「尼日苏输了么?哼,钢化派也走下坡路了,让一个杂碎继承果然不行。」
「不如说,王刀匠的女儿?工匠中的王者,终于要重出江湖了么!」
各有各的反应,但杂合在一起便吵闹无比。
雅各想要从中找出刚刚带节奏的胖子,谁知那身影相当矫捷,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消失无踪了。
「怎么办?雅各。」
「没办法,你去追刚才的胖子,问出他的身份和这么做的理由。」
「承知……不,知道了。」
简短的答毕,佩佩身影一闪而过,人们一愣神的工夫她已不再原地,这让观众们更为诧异,开始赞叹起舞女的速度和与之相配的完美身姿。
雅各悄声叹息着,挤过人群,这是一只冰凉的手拖住了他的胳膊,并引导着雅各向前走。
若是想挣脱,那随便拽一下就好,不过雅各没这么做的意思,在人群中左拐右拐时看不见引路人是谁,但在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恶意的情况下,身为团长的雅各还是想更多的接触这个新世界。
终于走出人群时,对方哈的长长叹了口气。
随后注意到自己的手抓着雅各的手腕,于是慌慌张张的把手缩回。
——那是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
雅各的个子就不能算高,而她才刚到雅各的肩膀高,或许是还没发育结束,或许是这女孩天生如此,看起来十分娇小,简直就像洋娃娃。不过比起身高,更惹人眼球的是那头发与眼睛。
「银发赤瞳……」
长长的银发编成一束麻花辫从右肩垂下,而没被编进去的打量,则杂七杂八的簇拥着少女小小的脸,看起来杂乱无比,却更凸显出这女孩儿如此甜美。红眼睛就像兔子一样,是鲜血或者说红宝石的颜色,比起美丽更适合高贵这一词汇。
她见雅各呆呆看自己,于是慌慌张张的摸着自己的脑袋,发现白发以上什么都没有,于是赶忙戴上了斗篷兜帽。那件半身长黑斗篷,周围编织了毛茸茸的布料,跟她的白发掺在一起,就像雪国来的雪孩子一般。
「别、别看我了,无礼!」
「无礼?」
「啊,不!我是说,没有礼貌!难得我救了你!」
「救了我?你是说把我从刚刚的人群里引出来么?」
「没错!谢恩吧——不,感谢我吧!」
——原来如此。
雅各从女孩儿的用词中,大概猜出了她的来历跟目的。
「刚才人群里的胖子就是你布置的吧?」
「什么!」
如此,白发少女大惊失色,这样激昂的感情表现一下子就出卖了他。雅各微微一笑,伸手搭住了少女的肩膀:「想跟我谈什么吧?可以哦,去个没人的地方我们慢慢谈。」
「不!等一下——无、无礼!来人呐——」
在求助的叫声还没放大之前,雅各小心的捂住了少女的嘴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戴着兜帽、用斗篷藏起身体,你的本意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吧,这样好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呼救,包你一下子就暴露哦?」
「唔唔唔唔——!」
「听不懂呢,就不能说点人类该说的语言么,总之来这边。」
雅各半强迫的抱着白发女孩儿的肩膀,将这名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带入小巷,刚一躲开人群的视线,少女就猛地抖动披风,一把护身短剑从毛球的阴影下斩出,以毒辣的角度刺向雅各的大动脉。
而兜帽少年,以两根手指将刀刃稳稳接住,紧接着一发力,少女只觉得自己的手心被拽的生疼,不由得就此撒手,而光亮一闪而过,接下来的一瞬匕首已经搭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惊恐的抬头,看见少年冷淡的表情,如同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动物般注视着自己。
白发少女手脚冰凉,扑通一声跪坐在地
「我以为自己已经把能力藏的很好了,就算如此也被人盯上,而且貌似还是个大贵族家的女儿……嗯,我跟你有可能的接点,一个是不动产,另一个则是莉亚,究竟是哪个?」
按照雅各的思路,面前少女找自己麻烦的理由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从杜依那里知道了自己持有大量现金;另一个则是与身为贵族千金的莉亚相识,从她那探听到什么奇怪的情报。
推测是后者,这样一来她获知黑刀折断情报的理由也不成问题了。
白发少女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想哭,但见她一脸努力的样子,是将眼泪活生生憋回去了么。
「嗯……你说的没错,莉亚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找我来替她报仇?」
雅各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对莉亚虽说有点冷酷无情,但总算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被这么报复的理由吧?
紧接着白发女孩儿摇了摇头:「我不是想报仇!我只是想借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
「嗯……莉亚说,你肯定有相当强的力量……」
「是么,不过,用这种方式也算卖我人情么,你想的未免有点太过简单了。呐,白发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内情,有什么打算,想怎样利用我,不过在说任何情报之前,先把名字告诉我吧,确实、确切、正当的名字,以及足以和这个响当当名字匹配的,你的身份,别想糊弄人。」
少女咬着嘴唇想了一会。
最终似乎想通了,慢慢站起身子。
唰的解开了披风,露出下面极为华丽的衣装。
——是歌特系么?即便是对衣着流行不甚考究的雅各,也听自己妹妹念叨过的衣装。
美丽的黑色,漂亮的蕾丝花边,这儿啊那儿的到处包裹着少女,仿佛童话里的公主一般。
她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双手捏起裙角,左脚后撤膝盖微微弯曲,做了淑女式的行礼。
「初次见面,雅各先生。我的名字是阿提亚,在这座刀牙城中被称作「小城主」,父亲是现任城主「曼纳海姆」。然后——」
她、白发少女阿提亚重重的说了「然后」,鲜血般浓郁的眼瞳变得更为深红。
「然后——我是决心推翻父亲的暴政,接替他成为刀牙城新城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