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像碰运气似的雅各带着蕾贝卡在城内各大工房乱转。
开始时他们都被热情地接待,当被询问道要购入什么设备时,工房主们的脸色一下子塌了下来。
随后看看蕾贝卡的模样,都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臭脸色,嚷嚷着没货没货把两人赶出工房。
「怎么办……雅各,不能自己做一个么。」
「铁砧又不是武器,你让我怎么徒手造啊,冶炼只能用来提纯,对上神铁级、这种需要混合原材料来合成的复杂物质就没用了。我也不是不能做,但需要设备跟材料,还有时间。」
尤其在时间这一词上用了重音,蕾贝卡脸色越来越坏。
没有错,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钢化派原本的出发时间并没有把预赛考虑在内,毕竟他们的二十名种子选手可以直接参加正选。而试刀会预赛开始的时间,是后天。
就算预赛用不上太阳钢武器,但只要进入预赛她的空闲时间就会被大幅度削减,能跟雅各学习锻造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所以,铁砧是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天之内解决的问题。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她悲伤的是其他工匠看自己的眼神。
——欺师灭祖么。
结论来说,无论钢化派对她究竟有多差,是没教过实际技术也好,亦或是里面的成员欺负她责骂她也好,这些都构不成蕾贝卡叛离钢化派,追随雅各的理由。
对于工匠这一重视师徒关系的职业来说更是如此。
「雅各……我果然还是……」
「闭嘴,蕾贝卡。我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不允许半途而废。」
——真的是,只有在谈起工匠技术时才会变得严格又认真啊。
看着雅各的背影,蕾贝卡不由得苦笑起来,快步跟上:「那要怎么办?实际就是没人肯卖高级铁砧给我们。」
「哼哼哼,蕾贝卡是现实的女人呢。虽然不讨厌,不过女孩子还是充满幻想精神比较好,比方说在遭遇困境时,就祈祷着会有红发的、一脸鬼畜笑容的骑士来救我们——说是骑士,其实也只是个商人罢了。」
临近傍晚,矮胖的男人那瓦尔开始着手关店准备。
最近这几天撒谢伊商会都忙得很,毕竟试刀会将近,不少年轻贵族富绅都到刀牙城来参观享乐,获取其中有一些确实想从参赛者中挖出有潜力的工匠供家族使用,不过大多数的还是在随心所欲的消磨时间,要说这种人消耗人生的办法,无外乎就是吃喝、耍钱、玩女人。
那瓦尔想着今天下了大单子的客户好像都是这类人,随后在记忆中发现了被自己呛的脸色发白的少女,以及她身边一脸沉闷的少年,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这时,又有一对男女进入。
他们一进门,那瓦尔就知道,一准儿又是贵族子弟为了取悦自己的女人要大肆挥霍。
因为那青年身穿华贵长服,脸上的笑容呆傻,视线一直往怀中女性的**中探。至于那女人,是个美丽过头、简直像十多岁小姑娘的成熟女性。像这种有丰富经验养成的高等技巧,外表却像少女一般稚嫩,让人觉得清纯的大姐姐,从来都是年轻贵族的最爱。
——想必又是一大波暴利!
那瓦尔呵呵的想着,在心中把商会里所有商品的价格上调百分之十。
「两位,欢迎光临撒谢伊商会!」
「哦?噢噢!好低贱的胖子耶!美人你看,他的肚子都快蹭到地上了吧!」
贵族男人哈哈笑着,美女也不好意思的捂嘴一乐:「真是的,这样说人家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商人不就是这样子?大家都是拉出来卖的,尊严反正早就兜售一空了吧!你说是不是呀,胖子?」
——这条只会吠的狗。
那瓦尔在心中唾弃着这贵族,各式各样的人他见的多了,而像这样不懂得经营人际关系的,无论拿到怎样的世界中都是失败者。至于那瓦尔,心中虽然多少有些不快,不过也许正如对方所说,他的尊严一早就拿来换钱用了,现在无论怎样的侮辱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说的是,说的是,公子爷。不知今天来撒谢伊商会,是要给爷的这位美人买些什么呢?」
「哈哈哈!这家伙说我说的是呢!我说胖子,昨天我给美人在刀牙城买了栋房子,东街哦?门面店哦?你说牛不牛?」
「牛,爷真是牛,为美人花钱不心疼,不愧是男人中的男人。」
「对吧?我打算啊,把试刀会上拿到冠军的工匠买下来,送给美人,让这工匠给美人精英世界最牛逼的铁匠铺,当最牛逼的老板娘,你看牛不牛?」
「牛!真是牛!这位公子爷,给女人买房的小人我见得多了,但像爷这样把以后的事都考虑好的,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位姑娘,看来公子爷对你是真心诚意,这样的男人还能哪里找?」
听那瓦尔把好话一说,贵族青年就哈哈大笑,伸出手掌来啪啪拍着那瓦尔肥嘟嘟的身体。
「你啊你啊,真是会做人啊,胖子,不过我不讨厌哦,真的不讨厌哦?今天我买的东西,多付百分之十的小费给你也无所谓。」
「不愧是爷,小人先行谢过了。」
那瓦尔心中洋洋得意,拍马屁也得投其所好,面前的贵族明显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女人身上,那么比起赞颂他,不如对女人说他的好话,效果来的更好。
「不过要经营铁匠铺,不对不对,是世界最牛逼的铁匠铺,室内装修少不了。」
「那是!那是!爷要是有这个想法,小人就找来全城最好的装修专家……」
「免了——胖子,你还不会觉得,我纳神莫家族会连一件小小的铁匠铺也装修不好吧,虽然它很牛逼。」
「公子爷说的是,小人多嘴了。」
「不过,有能力是有能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咱得提前把工具弄好,从房间到工房,既然是最牛逼的工匠,就得让他用上最牛逼的设备才行,像什么最牛逼的熔炉啊,锤子啊,虽然我也不是很懂,那一套东西你懂吧?」
「是、是!不瞒您说公子爷,这城里百分之七十的店可都是铁匠铺,干咱这行的怎么可能不懂?您就瞧好吧,都交给小的,从家具到工匠设备全部准备最好的。」
「成,就交给你了,那赶紧的。」
「啊?」
「啊?什么啊?我让你赶紧的,老子我今天就给美女看看诚意,所以今晚就……嘿嘿嘿。」
**笑着的贵族青年,再一次往怀中美女的胸口望去。
——唉。
那瓦尔也不是不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同为男人,思考方式都有共通之处,能早一天绝不拖延。
「不过,公子爷,今天是不是时间有点太紧了?」
「哼,真没用啊,不买了——也不行啊,这城里只有你这一家商会,真会打如意算盘。」
哼哼的笑着的贵族,赔笑跟在一边的胖商人。
「也罢,今天不用全部搞齐也无所谓,给我把工匠设备一套送来,喏,地址是这个。听好了,给我亲自搬到这房子里来,做的好的话剩下的家具我明天就来买。」
「是,没问题没问题。小的一定办到。」
那瓦尔眉开眼笑的搓着手,迅速起草了买卖合同,对面的青年模模糊糊扫了一眼便签了字。
这样简单的动作,更让那瓦尔心中坦然——对待合同如此草率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大人物。
「爷的名字是……罗伊,对么。」
「啊啊,没有错,那瓦尔大叔,合同我就收下了,东西别忘记送来。」
然后,如此,耳中响起了忍笑似的声音。
「咦」的转过头,那瓦尔愕然看着,那贵族青年——那红发贵族青年瘫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双脚叠在一起,大大方方的搁在茶几顶上,然后修长的十指交错在一起托着下巴。
名为罗伊的红发青年饶有兴味的看着那瓦尔,嘴里邪邪发笑。
直到刚才为止还依偎在青年身上的女性,现在也直起身子,把衬衫的扣子一一系好,原本若隐若现的**被完全藏起,属于成熟女人的魔性笑容此刻变得清爽冷静。
「你、你们……」
「那瓦尔,坦白来说吧,我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有点单纯过头了。另外你可别想耍赖,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写了神铁砧三个字,商人最重要的是诚信还记得么。」
「你!」
「我什么我,啊,还没自我介绍呢。罗伊这个名字你听过了吧……哼,白天被你赶走的少年,那是我的兄弟,你可别说连他当时的表情都忘记了啊?」
「你!」
「那瓦尔,坦白来说吧,我平生最讨厌三种人。第一,为了赚钱就卑躬屈膝的人。第二,连谎言都分辨不出来就敢自称商人的人。第三,看不起我安定旅团的人。那么接下来说说我的看法吧,你有没有想过,这座城市有点太空荡了,啊工匠们很吵呢,我知道。不过我却一直觉得很空荡,今天才终于明白原因——只有一家商会啊,空荡的原因仅此而已。缺少竞争,所以商人,这一世界上最快乐的人种们提不起兴致。我,决定改变这种现状。」
「你说什么……」
「向你宣言吧,那瓦尔。我对你相当不爽,但我不会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像什么欺负年青少年少女不把货品卖给他们,货品是为了被卖而存在的吧?我不会搞这种事,而是大大方方的正面对决。一个月——我要用一个月时间成立这座城市里第二家商会,命名「猩红」,然后,取代撒谢伊的位置,把你的商会,你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商会,从头到脚,从皮肤到内脏,连同骨髓和每一滴血液,吃个干干净净。」
——给我记好了。
耳中还听得见如此回声,回过神来时,美女和红发青年早已不在此处。
矮胖的那瓦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