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敲着门,得到许可后进入屋内的三个人。
其一披着黑色兜帽,鼻子以下被钢铁面具覆盖。
其二一头红发,眼睛部位装备着贵族假面。
其三是个蓝发舞女,并未遮挡的大片皮肤显露出婀娜多姿的身段。
随着这三人的进入,房间的主人——刀牙城城主曼纳海姆少见的紧张起来,交叉在一起的十指紧了紧,又像怕暴露自己的心理活动似的松了松。
只有黑羽一人大大方方的坐在曼纳海姆对面,红豹和蓝月则如保镖一般在黑羽的左右手边站好。这样的姿态明显显示出这三人的上下级关系,也让曼纳海姆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应当交涉的对象。
红豹清了清喉咙,开口说出的是有些扭曲的青少年嗓音:「城主大人,想必这两位你昨天已经见过了。这是黑羽,这是青月。」
青月微微欠身打招呼,而黑羽只是稍稍点了下头。
——面对这个身为城主的我,却也不愿意低头么,究竟是自恃过高的傲慢,抑或确实有实力……这种事连想都不用想,昨天曼纳海姆已经确实用双眼观测过了。
于是他笑着开口:「三位,真亏你们来了。」
「哼,城主大人,您看样子相当信任我们呢,别说这屋子里了,附近连一个卫兵都没有。」
黑羽玩味似的说着,光是如此简单的措辞便让曼纳海姆心惊。
凭这三个人的实力,不管找怎样的卫兵来都没有胜算吧?既然如此,不如从最开始就不设防,说不定能博得好印象。
「如果我不信任三位,就不会请你们到这儿来,接下来的事也不会拜托给你们了。」
「哼,这倒有意思。城主大人,这句话只在你还拥有选择权的情况下成立。目前除了维托我们,你也找不到其他手段了吧?与其说信任,不如说拼死一搏?」
被戳中痛处的曼纳海姆歪着嘴巴笑了笑,拳头捏的生痛。
「明知是这样,却来帮刀牙城渡过危机的三位,与其说乐于助人不如说在无私奉献吧?」
「哼,拍马屁也没用,城主大人,我们帮你渡过危机无非也是想从中牟利。毕竟没有竞争对手,那我们就可以随便开价。」
「……果然么,你们想要什么?」
黑羽刚想回答「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想要的,回答跟回报就暂且保留」来卖刀牙城城主一个大恩情,好日后再行方便,却没想到被背后的红豹抢了话。
「城主大人,不瞒您说,我们团长大人还未婚配。」说着他使劲拍着黑羽的肩膀,下面的黑衣人一下子慌乱起来。
「也就是说……帮忙介绍贵族千金给黑羽先生么……」
「喂!罗……红豹,给我看场合啊,看场合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真是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团长。城主大人,您也不用这么麻烦吧,刀牙城城主曼纳海姆大人有个妙龄千金,貌美如花天资聪慧,这件事就算是身为外乡人的我们也是知道的哦。」
曼纳海姆楞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想让我许配的是阿提亚么?红豹先生你可别逗我笑了!既不是什么貌美如花也不是什么天资聪慧,不怕诸位笑话,小女只是个处于叛逆期的寻常少女罢了。」
「城主大人无需谦虚——」
「不是什么谦虚,红豹先生,或许正因为是外乡人你们才不知道现在小女在做的事。她在建立私人政党,为了推翻本人,夺得城主权限在做地下工作哦?」
黑羽有点吃惊:「城主大人你知道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寻常百姓暂且不提,刀牙城中稍微有些权势的贵族、商人、工匠都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事实上,那丫头虽然在离家出走中,但她的住所每天都有专员汇报给我。」
「嘿——知道有人在谋划造反,却完全不制止,您也真是个宽容的当权者呢。」
「没有这种事。」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宠溺笑容的曼纳海姆:「因为她的部下大多是我的人,所以那孩子也做不成什么大事,最多只是玩政治的过家家罢了。」
看着这样的城主,黑羽的音调不由得低了两度:「小城主可是认真在考虑刀牙城的未来呢。」
「是么,黑羽先生已经认识小女了么。想必黑羽先生这种程度的人,不会与幼稚的小女持同意见吧?」
「幼稚与否放在一边,把这么拼命的小城主当成小孩子的任性对待,也太过分了些。无法认同她的话,请好好讲清楚。」
「团长,别对人家的家务事擦嘴啦……」
「没关系的,红豹先生。我对待阿提亚的方式确实欠考量,有黑羽先生这样愿意为小女考虑的人存在,也是值得欣慰的事。不过,刀牙城的秘密,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对视着的黑羽与曼纳海姆,稍稍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城主站起,抬起手来:「这边请,接下来我将把这座城市的真相展现给三位。」
拓展在面前的,是向下的回廊。
越是走下阶梯,视野就变得越狭窄。
半路中带路的曼纳海姆打算点燃火把,而黑羽与红豹两人一起挥挥手,便有两个漂浮着的光球从两人手中浮现,一下子照亮脚下的通路。
「无咏唱就能使用这样的魔法,两位,是高级别的魔法师么?」
「我是工匠。」
「我是商人。」
「……」曼纳海姆有些受不了的揉着太阳穴,心想从没听说过能这么熟练使用魔法的工匠跟商人,但他们不愿意说出真实情报也罢了,毕竟曼纳海姆是求人帮忙的一方,不好提更多要求。
终于抵达了最底层,通道中开始能看见火光,是手持火把的精锐士兵在巡逻中。
见到城主一行人的士兵们停下脚步行礼,而曼纳海姆则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工作。
「警备森严呢。」
「是不得不戒备森严。」
城主苦笑着回答,最终来到一扇厚重的门前。
曼纳海姆指挥两侧的士兵收队,自己掏出两把厚重的钥匙,分别插入左右两侧的石柱中,蓝月帮他一同将钥匙扳下。
随之,门锁咔擦一声解开。
在那门后之物,一言以蔽之是流动着魔力的房间。
正中央有着相当庞大的魔法阵,在圆阵的周围,犹如时钟的排列顺序插着十二把剑。
每一把剑都闪烁着蓝色的纹路,魔力源源不断的从剑中流出,渗入地板,汇集在魔法阵上。
雅各稍微看了看:「是大型的封印法阵,做的真巧妙啊。」
「不愧是黑羽先生。没错,这个封印法阵和里面的东西就是刀牙城的秘密。」
「封印在里面的东西么……」
在那魔法阵中央呆着、一动不动的,是个裸女。
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在苍蓝光线的照射下显得不健康。
长长的苍白色头发像把身体包裹住似的,形成摇篮。
躺在魔法阵中心的裸女,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仔细看的话发现胸口也没有起伏,完全失去生命活动,只是个还没腐烂的死者罢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魔王么……」
「没错,魔王,若是放它出去,足以把刀牙城在一天之内彻底破坏的魔王。这个封印魔法阵的维持,会持续消耗十二把圣剑中的能量,圣剑们虽然可以吸取周边空气中溢出的魔力,但到底还是供不应求的。我们需要强大的工匠为我们工作,每隔一段时间换上新的封印圣剑。」
「哪怕锻造这种圣剑会消耗工匠的生命么。」
抚摸着一把把剑柄的雅各皱起了眉毛,身为锻造大师的他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剑铸成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吃掉工匠本人的性命,让强者的血液和骨髓渗入剑刃之中。
「没错,因为再没别的办法可以封印住魔王的行动了。」曼纳海姆的声音显得坚定不移:「做出牺牲的不光是工匠,在魔法阵中心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小城主的母亲么?」
「啊啊,美丽白发就是从她身上继承的,看得出来吧?封印魔王有两个条件,一是在旧的宿主生命耗光之前把它转移到新的宿主体内,二是不停歇的更换十二把圣剑,让封印法阵持续发挥力量。」
「没有更巧妙一点的做法么?用物体封印,或者干脆杀死魔王?」
红豹的疑问让曼纳海姆哈哈笑起来:「能做到的话我怎么还会一意孤行?刀牙城又怎么还会变成这样子?」
「是么……刀牙城重视工匠的理由,就是需要选拔出最强的工匠,献祭他们的生命来封印魔王,那么王刀匠死去的理由……」
「啊啊。」城主苦涩的点着头:「王刀匠,原本的任务是教育……他应当教育出更多优秀的工匠,完全用不着献上自己的性命,但是数年间拥有才能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他的牺牲是当时的最后手段。」
「是么,所以你想拜托我们的,是让我们团长用自己的生命为你续上魔法阵?」
红豹的声音不免有些愤怒,就连站在一边,平时没什么感情波动的蓝月也把手放在新月镰刀刀柄上,这一举动敌对意识扑面而来。
曼纳海姆看着这两人的反应,只能深深叹着气:「没有错,但是这是不得不做的事。如果你们不做的话,我也会找其他工匠来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黑羽皱着眉毛,目光扎在本该是小城主母亲的身体上,手指轻轻拂过承载着小工匠父亲性命的剑柄,最后说:「红豹,蓝月,你们退下。这是我和城主的交涉。」
「团长?」
「不服么?」
他少见的用了强硬态度,红豹心里清楚,每当团长变成这个样子就无法阻止了。
「城主大人。」
「黑羽先生,你愿意接受么?」
「这个问题……也是呢,值得考虑。不过在我做决定之前,先问几个问题吧。」
——那么,首先是关于小城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