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虫子呢。」
芙欧很快就下了结论,摘下手套的五指在小城主的背脊上滑过,少女的身躯柔软光滑,即便现在被黑色的毒汁污染也显得相当美丽。不过此时此刻,夏洛特和安洁两人的注意力被芙欧所指的那一个小孔吸引,没时间感叹这位小城主娇嫩未熟的体格。
小孔在左侧的腹外斜肌上,直径只有半毫米,这样细小的伤痕原本是发现不了的,幸亏芙欧动用了医疗类神术,顺着法力引导的方向找到了伤处。
「虫子是从这里进来的,顺着这里爬到脊椎,现在在这个位置。」
看见巫女所指的地方,无论副官还是剑圣脸色都相当难看。
目前还好说,仅仅是沾患了虫子身上带的毒性,引发急性中毒。无论用芙欧的神术压制或者利用雅各配制的强力去毒药都能中和,但倘若任由它钻进小城主的脊椎,在那里大快朵颐,把脊髓吃的一干二净的话,到时候拉个英雄级别的医生也是回天乏术。
「赶快摘除啊。」
说话的是安洁,此刻她的面色已经发青,语气变得十分急切。
不能接受失去小城主,这件事虽然在场谁都一样,不过对安洁来说更是如此。
芙欧不快的瞪了她一眼,她不愿意被人命令。不过所幸巫女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她勉强把怒气压下:「哥哥,给我把小点的刀。」
在妹妹开口之前雅各已经动手在做了。
这是一如既往的动作——从矿石收纳袋中选取出上好的钢材,那钢块顷刻之间融化为赤红的液体,接下来被塞入雅各做出的空气模具之中,紧接着极寒的冷气在那成型的刀具上喷出,「刺啦」这样令人头皮刺痛的声音响起。拿在手中的小刀巴掌长,刀刃极薄,刃在空气钻头的打磨下变成钢丝一般的细度,将它轻轻放在手臂上立刻就割破了皮肤。
整个过程只用了五秒,对雅各来说也是相当快的速度。
接到小刀的巫女「嗯」了一声,她扭头看了看另外两名女性:「要我动手?」
夏洛特虽然是个用剑好手,不过实在没把握做这种在钢丝上起舞一般的细致工作。安洁就更别说了,她连持刀姿势都搞不明白。
见是如此,巫女也自认倒霉,她唰的挥手,立刻就割开了小城主的后腰部位,斩出了两厘米深的小口,那里的血液已经开始变黑,肉也像被污染了一般变成焦黄的颜色。
看着少女的身体变成这样,连芙欧的手都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她啪的咬上嘴唇,牙齿陷得很深,从嘴唇里喷出了少量鲜血。
电光石火中,已经用疼痛把颤抖驱赶出境的芙欧继续下刀。
沿着那发黑的血液找寻污染的源头,慢慢用锋利的刀刃拨开肉与肉之间的粘膜,终于在脊椎的侧面发现了那小虫的踪迹。
巫女的右手一闪,那虫已经被小刀挑飞。紧紧看着这一切的雅各抬手便是一发淬火,他已经相当窝火了,所以这一次出手不轻,离手而去的高温空气已经达到三千度,小虫瞬间化为焦炭。它体内的毒气喷洒出来,在高温中发生小型爆炸,而接着那爆炸也被极高温吃的一干二净。
芙欧的速度也相当快。
她的治愈神术不需要咏唱,发动条件是一种严苛的奉纳仪式,而巫女总是预先储存着几个神术发动权限的,所以像治愈这样的低阶神术可以做到顺发。
象征圣洁的乳白色神术离手而去,将小城主腰部的伤口包裹起来,在那里肉与肉迅速合拢,失去的少量鲜血也重新产生。
「没危险了。」
听见芙欧这么说,众人都松了口气,不过巫女手上的神术还没停止,在肉体的更深处根除着这一次作为罪魁祸首的毒液。在神术的烘焙之下,小城主像蒸桑拿一般出了一身大汗。
仔细看的话,每一粒汗滴都包裹着黑漆漆的毒素,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等到了将这些汗液全部排出体外时,小城主的高烧慢慢退下,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安详睡着的小城主被夏洛特抱在怀里。
那名剑圣像哄孩子一般,左手拖着女孩儿小屁股,右手则撑着她的后背,让小城主的下巴搭在自己肩头,脸上露出慈爱温柔的表情。
「那个人绝对是当过妈的。」
芙欧不以为然的嘟囔。
雅各接不上话,因为现在的气氛不容乐观,他跟芙欧不可能出矛盾,搞出大动静的是另外两人。
副官安洁此刻正与牛族护卫克鲁特针锋相对。
「现在以小城主的身体为重,她是刚刚生过大病的状态,虚弱不堪,我们现在得离开,至少到地上修养到小城主完全康复为止。」
这是克鲁特的意见。
事实上,牛族护卫非常自责,毕竟保护小城主是他的责任。
在刚刚的战斗中,克鲁特瞬间判断出了问题,没有第一时间把小城主护在身后,将其带到安全位置,反而挥刀加入战局,并且完全没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让牛族护卫觉得自己失格了,为此他能做的补救,就是全力让小城主恢复健康。
「说多少次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安洁恨恨的说:「没那么多时间,就说没那么多时间,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懂!变化派不知道在哪,但变形派毫无疑问走到我们前面了,你想把踏破堕落迷宫的功劳拱手送过去么!」
而副官的意思则是携带着失去意识的小城主继续探索深处。
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超乎平常的执念,反复强调着时间的不充分,以及这一次功劳的重要性。
诚然,安洁是个严肃又现实的人,不过雅各还是觉得这里应该以小城主为重。
「分兵吧,」雅各淡淡的说,他对这个所谓的小城主亲卫队相当失望。擅离职守的护卫,不近人情的副官,没有主见的剑圣,再加上排不上用场至今还在发抖的士兵:「你们不在也无所谓,要攻略这种迷宫,我跟芙欧两个人就够了,再加上乒乓也在迷宫里面。」
巫女也点头,虽然无论雅各说的话是否称心如意她都会无条件赞同兄长。不过这一次哥哥的发言确实如她所愿,可以拥有二人世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她受够这帮家伙的拖累了。
「不行!」面对强硬的兄妹组和,安洁则更是斩钉截铁:「把小城主送出去,她的名字不就写不进石碑里面了么!」
被攻破的迷宫中,会产生出一块石碑来,击溃最终守护者的功绩会被自动篆刻到上面。
这一次他们带手无缚鸡之力小城主来的理由,便是期望阿提亚这个名字能刻在上面。将石碑提交给议会,这是比什么都有力的、小城主未曾背叛刀牙城的证据。
「这一次放弃吧,安洁,小城主的健康状态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还能找到其他洗刷罪名的机会。」
克鲁特显得很顽固。
「其他机会!放屁!你这头牛倒是跟我讲,还有什么别的机会么!」安洁已经吼了起来,连夏洛特递过来的担忧眼神她也视若无睹:「没有机会了,再没有机会了。小城主的远房表哥——那个月亮脸丑男现在已经抵达刀牙城。他没有势力,没有脑子,没有婚配,软弱无比,又有家族继承权,是再适合不过的操纵对象!无论变形派还是变化派拿到这一次功劳,议会都会把这功劳算在他的头上,让那个白痴扮演拯救刀牙城的英雄形象,一周之内城主就会上任!这一次我们拿不到主动权就再没有机会了!」
雅各皱起了眉毛。
刀牙城看似简单,仅有三个工匠联合的势力,再就是那个庞大的商会,谁知在这明快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涌动,看样子有不少对城主位置起了贪念的官僚潜伏在水面之下。
「就算是得不到城主的位置,也不能拿小城主的健康去赌。」克鲁特据理力争着:「刀牙城呆不下去的话,我们就去投靠赫伯特先生或者伊文捷达夫人,他们是最疼小城主的人。安洁,我知道你比我们都更需要身份来证明自己,把小城主扶上城主的位置你就能顺利成章的成为外交大臣,不过这不值得用我们主人的健康来赌吧,这一层是毒,谁知道下面有什么,酸液还是泥石流。」
「我想要身份?」安洁哑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嘲讽似的笑起:「呵,我确实需要名分,不过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那个地狱一样的家庭啊!赢就满贯,输就倾家荡产,这是我唯一翻盘的机会,我要赌,你们也非赌不可!雅各芙欧,你们两个肯定愿意陪我吧,毕竟小城主的承诺已经得到了。伯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封出来的爵位,你们不更出些力不行。」
看着这位急功近利的副官,甚至坦言连主人的命也愿意赌的副官,雅各相当不快,不过姑且还是点头了。
安定旅团需要身份,需要土地,否则什么都不能开始,保持暗中活动很难有出路。
他们也是不得不把宝压在小城主身上。
诚如安洁所说,这一盘赌的很大,赢就赢个大的,要是输就是把这些天的准备时间全部赔上。
所以事到如今,就算无视克鲁特在正确不过的意见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