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可是芙欧,虽然你这么说,但雅各没受伤。」
「身体或许没受伤吧,但你看我哥这样子,不根本就是个废人么?头一次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精神彻底惧怕了,因为害怕再有这样亲密的人出现,所以停止接触这个世界,我哥就是变成这种废人了。」
金狐微微一愣。
她没想的这么远,也没尝试去分析团长目前的心态,因为光是看那悲痛欲绝的样子,这只少女狐狸的心也会跟着发痛。
因为不想看所以躲开目光,如果说这是芙欧所言的恶疾——事实上金狐不也患了这种消极病么。
「可是,话是这么说啦。」
金狐觉得芙欧有些夸大其事,挫折谁都经历过,他们的团长也非过这关不可。更何况,就算芙欧让她去帮忙解决雅各的心理问题,让那个男孩打起精神,她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巫女一脸无趣的看着狐狸,就算思想斗争已经结束,把话说出口还是需要勇气。
芙欧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谨慎过,她仔细想好利害关系,把自己的心情慢慢摘除,又反复斟酌了两边说话方式,才用低低的声音开口:「以前金矢木也有过类似情况,后来被罗伊解决了,我问过他是怎么搞定的,他跟我讲男人是很势力的动物,遇上不开心的事只要喝酒抱女人,心情就会慢慢变好。」
「啊。」
金狐很快便理解了,这就是所谓制造出活着的快乐,随后她立刻搞懂了芙欧想让自己做什么。
「但,为什么是……罗伊的话,跟不少娼馆都很熟吧……」
她的声音很小,这对身为谈判专家的金狐来说是相当少见之事,她的惊惶跟心里没底暴露无遗。
「你想把我哥的第一次给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么。」巫女冷冷的说,随后在金狐再次开口之前便连珠炮似的开口:「薇拉拉肯定不行,唐格丝也有点,至于佩佩……」
芙欧摇摇头,那张还未脱去童女稚气的脸始终冷着,她很难过,而这样的心情金狐肯定体会不了。
不过两人之间确实有共通的感想——
现在的雅各确实让人不忍直视。
其他人忙忙叨叨做无用功的时候,金狐也不止一次想过,用自己的力量去帮他,去救他,让他恢复到原本油盐不进的顽固模样。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私心,这只小狐狸也不止一次想过,若是能借此跟团长建立起特殊的关系,就更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过金狐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这样的想法她总是觉得龌龊。
她神志很清醒,金狐知道对热恋中的少女来说是自然无比的事,但在旁人看来就是趁人之危。
更何况,那名少年还在苦恼于跟亲近之人的生死离别,自己却在翻来覆去的妄想与他关系的进展,这也太不谨慎,甚至是不知廉耻了。
金狐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她是有了捷径绝对会踩上去的人,给条杆子一定会顺着往上爬的人,芙欧对于结果十分看重,而她也类似。这一次巫女递来的请求,金狐根本是求之不得,但正因如此,就更不能轻易答应。
芙欧沉默了,金狐也沉默了。
两名少女相对而坐的房间,一下子变成守灵般的肃穆气氛,这样安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两名少女的呼吸声,她们互相试探般对视,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而且,哥哥也不可能对我……」
芙欧话只说了一半,随后痛苦的摇摇头。
「芙欧,最后问一遍,真的可以么?」
「……」
「芙欧?」
「我允许了你还说什么,做的好点。」
「别强人所难,妾身也是第一次。」
金狐浑身僵硬的站了起来,她从现在就开始紧张了,小狐狸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关节都想机械一般发出卡拉拉声响。金狐艰难的走到衣柜旁,用细弱蚊鸣的声音嘟囔:「妾身,洗个澡换身衣服。」
「嗯。」
随机站起的巫女,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听说很疼的,小狐狸,拜托别把很疼的表情表现出来,我哥没骨气,心里不安的话肯定进行不下去的。」
已经挑出最漂亮衣服的金狐看着芙欧离去的门槛哑然失声,过了好一会才幽幽的说:「所以说,别强人所难啊。」
「把最烈的酒拿给我。」
只身一人来到餐厅的芙欧恨恨的说。
正在制作食谱的薇拉拉吓了一跳。
芙欧是团里最难说话的人,比金矢木还不好对付,现在的她浑身上下噼里啪啦的冒着电光,像电鳗似的。要说以往的芙欧只是往外喷毒,这会儿的她简直就是在喷射杀气,瞎子都知道这丫头不好惹。
但是薇拉拉还是怯生生的反驳:「不行,芙欧还未成……」
话还没说完,芙欧杀人的目光便瞪过来,薇拉拉「咿」的一声缩成一团。紧接着便有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瓶彭的放到吧台上,拿瓶子的是罗伊,只见他对女仆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自称最强女仆么,拿个杯子过来。」
薇拉拉赶紧点点头,拿出杯子后心惊胆战的躲进厨房,让命特别大的罗伊来陪芙欧。
「之前问我的事,你拜托给小狐狸了?」
红发少年往杯子里倾倒着琥珀色浑浊液体,并偷偷往里面加了些纯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你肯定觉得我很傻,特别差劲吧,罗伊!」
巫女乒的捶着吧台:「你是不是觉得我超级滑稽,像以取悦人为生的小丑一样有趣啊!」
「谁都没那么想过,你为亲人着想是理所当然的事。」
红发少年叹息着回答,他递出的杯子被第一时间夺走,巫女咕咚咕咚的将灼烧喉咙的液体灌下,随后咔咔的咳嗽起来,罗伊隔着吧台拍打少女背脊,一边暗自叹息。
「为了自己的哥哥着想,用那种方式强迫别人献出最宝贵的东西,我太差劲了。」
「也得分人,你要强迫其他人肯定不成,但对小狐狸来说这是好事吧。」
「你不懂。」芙欧已经有点醉醺醺了,她烦躁的摇头:「你不像我这样了解我哥,也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的心态……以后小狐狸跟我哥之间肯定有隔阂。我哥是个怂包,吃干抹净转头就走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肯定打算对小狐狸负责。小狐狸也是个别扭的人,她肯定因为我哥不是因为爱情才选择她特别不爽!」
罗伊也不知说什么好,对于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他确实不甚理解,到最后只能谈商人的理想论:「要是团长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小狐狸,不就圆满了么?」
「才不好!」
芙欧又砸了一下吧台,把罗伊耳朵震得嗡嗡响。
红发少年看着芙欧苍白的脸色,摇头叹息。
「不想破坏团长跟小狐狸的关系,又不想让她们发展顺利,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可是,我现在非常嫉妒,嫉妒到想去取代小狐狸的位置。」
芙欧的话让罗伊尴尬起来。
平时巫女绝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她虽然一直粘着雅各,不过也把能做的事根不能做的事分得很清,才能总是保持住最完美的妹妹姿态,为兄长排除隐患。而她现在说的话,明显越界了——超越了名为妹妹的界限。
芙欧要么是醉了,要么是因为今天的事彻底混乱,罗伊宁愿相信是前一种。
他清清嗓子来提醒芙欧自己的身份,随后敲了个指响,餐厅的门无声关闭了。芙欧的事旅团成员们虽然都心里有数,不过罗伊也不打算把这事传到其他人耳朵里。至于现在躲在厨房发抖的薇拉拉,想必她也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吧。
这样的行为被巫女看在眼里,但她却不在意。
现在的芙欧大概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罗伊,虽然你这人一直很没谱,却是安定里面最靠得住的人。告诉我吧,这种时候该怎么办。」黑发女孩儿又一次说了平时绝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她难过的抓着胸口:「心好疼啊。」
这个把要强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少女,竟哭了出来。
罗伊还是头一次见芙欧在哭。
红发少年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出现自己不得不把其他男人推到心爱女人身边这种事,他大概也会难受的想哭吧。
问题是问题,不过这次的问题却是无法解决的问题,芙欧若是纠结下去,肯定会钻进无法回头的死胡同。
「要是我,嗝、现在去制止小狐狸的话……」
巫女醉醺醺的摇头晃脑。
她的喉咙火烧火燎,嗓子有种被烧穿的痛感,可是身体却出乎意料的舒服,或许在这样的状态下,她正急需酒精来滋润身体吧。
「总之,喝吧。」
罗伊叹了口气,再一次端出杯子。
而这一次,递出的是真正的烈酒,他没有兑水。
——已经多久,没有跟别人交流了呢。
再一次把锻出的长剑浸到冷水中,听见令人耳朵发痒的呲啦声,雅各觉得自己的心情在这一遍遍重复工作中变得平静。
这时身后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雅各没打算去理,是薇拉拉来送饭也好,还是唐格丝又搞来什么新奇古怪的玩意逗他开心也好,都无所谓,毕竟雅各从来没有锁门,敲几次门后她们自然会选择自己进来。
但这一次,敲门声却没有再响起。
门后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