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仅存在于记忆中的那次对等决斗,究竟结果如何。
雅各自然会苦笑着摇头回答,说输惨了,被打的绝望了,毫无还手之力。
而要问我们可爱的小狐狸的话,她便会灿烂的笑起来,说自己的团长,就算打输了也帅的很。
雅各总一再而三的强调自己输掉的事实,不过每每说起这话时,他也不由变得神清气爽。
终于超越了顽疾,抑或突破了童年阴影——与鹿眼的决斗,对他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事。
当然也不止如此,还不得不加上的是,正视自己的无才华,并不以此为借口,反而寻觅其他道路,终于获得认可……这样罕见难得的事。
不过,雅各的苦难倒不是就此为止,反而,从这才刚刚开始。
拥有了力量,意味着能够扛起更多责任。
所以成为大人,是一件辛苦的事。
无论身体、抑或精神。
而他与狐狸少女,那几年间也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痛苦时互相依靠,得意时一起打趣,仿佛维护着友人以上恋人未满这样青涩的红线。
这也无可奈何吧,雅各个性晚熟,至于金狐谈则始终有所顾忌。
一直到现在。
雅各被审判之术击中,半睡半醒的状态里,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回顾着那天夜晚金狐的诱惑以及柔弱。七宗罪中最令他留恋徘徊的,无疑是色欲,这样残念现实的由来,大概便是总窝在自己身边,却无法拥入怀中的狐狸少女娇躯吧。
等到雅各终于突破最后一层审判,喘息着粗气苏醒过来时,明显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普莉希拉正一脸玩味的看着他,这莫名其妙的女人甚至装腔作势的用鲜艳的舌头舔了舔丰润的嘴唇。
「普莉希拉么,我被审判之后过了多久?」
「你还有脸说哦!半天都要过去了,人小鬼大的,究竟攒了多少精力嘛!」
「别、别胡扯,审判又不是只有那一种功能……」
雅各小声嘟囔着,不过他的声音也有些心虚。
平心而论,这也不是雅各的错,不过男孩子在这方面的盼望,总是羞于对旁人谈及的。
雅各眼珠转了转,赶忙改换话题。
「对了,普莉希拉,你的朋友醒过来了么?」
「莱恩啊,醒了两次,喂他喝了点水,现在开始发烧。啊啊,没关系,应急处理我做过了,过一段时间就安全了吧。」
红发娘说这话时,仍是开开心心的,雅各甚至怀疑这女人胸腔里到底长没长这那只会跳动的赤色椰子,如若长了,又怎会对友人这样无情,如此没心没肺?
「对了,雅各,谢谢你把诺伦救下来啊!本来还有点埋怨你,因为把担架撂下就跑了嘛!害的我自己一人像头牛似的把莱恩拉回来。不过,好像是在最危急关头救下诺伦了,很行嘛你!」
红发娘又兴高采烈的跳上来,作势给雅各捶肩揉腿。
少年工匠真希望她说话就说话,至少别动手,这红发娘二十又四岁或许不介意吧,雅各却还是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年,被动手动脚的特别尴尬。
「嗨!你这个人!旁的人跪下求我普莉希拉大人对他们动手动脚,我都不乐意呢。你怎么就这么高贵啦,英雄级就了不得啦,自己一人干掉地心就反了你啦。喂,我哪点儿不如你梦里那位美人儿啦!怕不是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你又说!」
雅各佯装怒道。
普莉希拉便笑嘻嘻的跳开。
她倒是真的乐观开朗不拘小节,这样不谨慎的开放作风,雅各实在觉得难以应付。
正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
这倒也怪了,地下洞窟大虽大,但离地表这么深,空气早变得静止了,又何来的风。
雅各疑惑的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名黑甲白裙的女性从雾中显形。
与其说从雾气中出现,不如说周边的雾正汇集到一起,最终组成了这名女性的身体。
她微微瞥了雅各一眼,随后警觉地迅速挪开,用极小的步子慢慢挪到普莉希拉身边,把手中满满的水袋递过去。
「干得好!诺伦!你也太赞了!哎呀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有用!这种见鬼的地方也找的到水,诺伦你是神明么?掌管水资源的神明么?」
被称作诺伦的女性仓皇摇头,用低低的声音说:「地下水。」
「是嘛是嘛,是地下水啊,不过,能把地下水抽上来的诺伦,就是我的好宝宝!」
如此嗲着,红发娘像只猫似的挂在了诺伦脖子上,两名女性「嘻嘻」着低声交流。
雅各也懒得管他们,立刻用不怎么熟练的远程通话能力向芙欧报了个平安,当然被那位过保护的鬼巫女连番嘘寒问暖是少不了的,雅各被吵得脑子嗡嗡直疼,决定了汇合位置后便匆匆结束了通话。
——说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芙欧在管我,与其说妹妹不如说小姐姐,话说她是不是连老妈的工作都做了?
雅各愕然发现了这恐怖的事实,突然觉得自己不光没有团长的威严,就连兄长的威严也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
「喂——喂——雅各雅各,雅各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失落了,不过别错过这个好机会哦。普莉希拉大人我,打算把诺伦小姐介绍给你!」
红发娘夸张的挥舞双臂,用嘴巴模拟出「酱酱」这样奇妙的声音。
双臂挥舞的方向自然是黑甲白裙的女性,她微微一皱眉,既没问好也没报上名字,整个人都神秘兮兮的。
雅各面前这女人,仓促一瞥之下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非得认真仔细的观赏,才能瞧出她与众不同之处。名叫诺伦的女性给人第一感觉是色素稀疏,她的头发是稍微偏粉的暖色调,但却又不是纯粉,那每一根发丝都像透明似的,在这阴暗的地下甚至微微发着光。皮肤也是苍白一片,却不是健康的美白,而像被一举剥夺了皮肤颜色似的,左眼被刘海儿盖住,右眼跟头发一样给人以种朦胧虚幻的感觉。
看她第一眼,雅各觉得印象缺缺。看了第二眼,雅各变得有些好奇。看过第三眼,雅各就想好好打量一番这稀世罕见的奇妙容貌。
不像芙欧那样的传统美人,也没有蓝月的辉煌之美,诺伦给人感觉似是而非。
好像她存在于此的事情本身,便是一场幻境。
雅各多盯了她几眼,心中暗自犯了嘀咕,调整好状态后率先开口。
「诺伦小姐就行了么,我是雅各。这次会护送你们到二十五层,我跟同伴们在那里汇合。再之上的迷宫对你们来说肯定不成问题。」
——多指教。
这样做着结语,雅各伸出右手打算表示友好。
诺伦沉默的看着那只右手,呆了一阵,随后才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来,五指虚抓雅各手掌,蜻蜓点水似的握了握。
——哇,这女人好像超级讨厌我。
雅各有些失落是自然的,没人会因为被讨厌而开心,不过倒也觉得无关紧要。
无论普莉希拉,莱恩,或是诺伦,雅各跟他们人生的交集大概只有这一天,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那就算有些不愉快跟摩擦,忍忍也就过去了。
回程途中,诺伦化雾跑到前方侦查,普莉希拉走在前面,这一段路都是上坡所以走在前面比较省力,而雅各则在后面尽量让可怜的莱恩别再晃晕了脑袋。
光是这样已经足够辛苦了,却还得听普莉希拉翻来覆去的嘟囔。
「喂,雅各呀,把你在刀牙城的住址告诉我嘛!」
「用不着。」
「太冷了,你这个人,就因为你这样,你心爱的那孩子才一直没到你身边来吧!」
「……真烦啊你。」
「啊,说中了吧,心虚了吧!雅各笨蛋,雅各没女人缘,雅各坏心眼,雅各是大——蠢——猪!」
「随你说好了。」
「喂,也冷淡过头了吧。要你地址,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奇怪的事,也不是想在你心仪的女人面前跟你勾勾搭搭然后看好戏,没这种事!只不过这次你救了我们,又救了诺伦,三条命耶三条命!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应当奉上比一句感谢更值钱的东西吧?」
「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哈……你跟莱恩先生暂且不谈,诺伦小姐的话,用化雾能力就算我不救她也不会受伤,只不过是我多管闲事了而已。」
「太顽固了!呆脑壳!蠢章鱼!蛤蟆!虾!贝!鱼!水煮鱼!」
「想吃么……」
「而且呀,雅各以后也有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吧!」
「以你们的实力,很难想象会有那种时刻。」
「咕……明明我们小队,已经算很强了,但被英雄级嫌弃的话,也没办法!英雄级强过头了!耍赖!作弊!」
「别嚷嚷。」
「而且,雅各,倘若你用不着比你弱的人,也就不会陪你所谓的同伴,来这个狗屎迷宫了吧。」
突如其来的攻击,普莉希拉敏锐的笑着。
雅各突然觉得这女人好恐怖。
像小狐狸那样,随时打算算计别人谋求利益的政治家也还好,更可怕的是这种笑里藏刀类型,你不知何时是无用的废话,何时在磨砺尖刀打算捅你一下。
「雅各的同伴中,就有那位小城主,对不?嘻嘻,看这反应明显是说中了。啊——啊——联邦千算万算,还是算茬了你这一步,怎么会凭空冒出来英雄级嘛。但是呀,雅各,正如我所说,只要你有用得着小城主的地方,就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们小队跟联邦走的……嘻嘻,比较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