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中央,尹吹刀匠罗伦与兜帽工匠雅各的交手速度变得极快。
快到了两人的手臂跟与之相连的武器都变成一道道虚影,让安洁与亚瑟这样动态视力较差的人难以捕捉它们的踪迹,仅能凭借那一声声尖锐的金属碰撞音勉强判断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夏洛特,究竟怎么样!雅各先生占优势么!」
副官急切的摇晃剑圣手臂,如此询问。
「啊,是了……这种夸张的速度,安洁看不到呢。雅各先生被尹吹刀匠克制的很辛苦。」
「克制?也就是说我们占劣势了?怎么会这样……区区只是个刀匠,怎么会有雅各先生这么强……!」
「那个呢,安洁,雅各他也是工匠哦。不过,倒也不是尹吹刀匠在实力上占上风。而是她使用的武器非常可怕。被尹吹刀缠上的武器,就像我们人类被摧毁了血管内脏,从内向外开始腐坏,最终走向死亡,到那时候构成武器的金属会碎成一瓣瓣。」
「那不就无计可施了么!」
「一般来说会这样吧。不过雅各先生也不是寻常人,他现在使用两把武器的理由,看来并非想要依靠那两把匕首奇异的特殊功能,而是想要增加攻击次数呢。」
「还要增加攻击次数?只会让武器坏的更快啊,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不,比崩坏速度更快的,他在不停地再构筑自己的武器。现在雅各先生使用的不是两把匕首,而是在匕首基础上再锻造出的两把长剑……不,改成长刀了。每结束一次攻击他都会重新打造,把那两把武器变成别的样式。刀是劈砍,刺剑是突击,钝器是打击,镰是回旋,每种武器都搭配完全不同的出招风格——雅各先生,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魔武双修的优秀探险家,没想到他有这么扎实的剑士基本功。」
「可是,光改变出招模式又有什么用?」
「安洁,白刃战跟中远程作战不同,对出力大小没多少讲究。白刃战靠的是出招与拆招,是十分复杂的猜拳。在这种战斗中,招式越多越复杂就越难被破解,也就难以被敌人习惯。」
虽然夏洛特这么说,不过身为剑圣的她手中自然只有一把剑。
剑招变化虽然无穷无尽,但总也逃不出那几种套路,只能在衔接上利用速度来下苦功。
能够像雅各这样利用改变武器形态来进行招式衔接的人,夏洛特也还是第一次看见。
「太可怕了,这就是终极工匠的战斗模式么……」
「不管什么技术,只要做到精通就会产生质变呢。」
在夏洛特与安洁如此赞叹之时,雅各再一次提高了速度。
他采取这种麻烦的方式作战,倒不像那个剑圣猜测的,只是想变招来出其不意。
而是这工匠少年,感到了屈辱。
破恶剑是雅各的爱剑。
没有应供、无生这般极为特殊的能力,它所有的只是单纯的锋利。
舞动起来轻巧,剑身却超乎寻常的厚重,剑格之处设置着加压阀,舞动起来可以从静止瞬间提到满速。
要问雅各,破恶剑是什么样的剑,他会回答这是自己理想中最强的单手剑。
打造这家伙花了少年工匠不少功夫,为此还请教过身边的女仆技工。在剑的内部,作为魔法能量的发生源,沉睡着狐少女的一缕头发。
这把破恶剑,对雅各来说就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而他的孩子,在与尹吹刀的战斗中败下阵来,剑身内部用来运输魔法流体的通路被彻底撕裂,剑刃也变得满身疮痍。
这在雅各看来,就跟自己的锻造技术输给对方了没什么两样。
雅各的性格,要跟九方乒乓或是罗伊比的话确实稳重,不过一旦涉及到锻造技术,这家伙也是个不讲理的小毛头。觉得自己受辱了便一定要羞辱回去,自己的武器战败了就想让对手吃到同样败北的苦楚。
所以,不停重新铸造,更换武器形态并非为了增加出招,而是打算增加攻击次数,让尹吹刀卷刃,刀体破损,内部结构断裂,把这把天下第六名刀、连雅各本人都不得不赞叹的名刀破坏的一干二净。
左手突出的刺刀被挡住,右手的巨斧立刻抡过来,在此时全部力量集中在左手武器的再构成上,用空气做出模具强行改变金属状态,连一瞬都没花上就斩下巨剑,此时将右手大斧重造为太刀。
无论怎样的武器,都精准的超尹吹刀上招呼。
绝不想伤害刀匠本人,不如说雅各希望她能再加些油,活得更长久一些,好让自己有机会破坏这把可憎、可恶、可恨的武器。
尹吹刀匠罗伦本人也没想到这场战斗会打成这样。
如夏洛特一般,即便是她也没见过像雅各如此作战方式。
这个兜帽小子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武器,这让把破坏对手武器视作王牌的她难以招架。
有好几回罗伦都想后撤一步,把战斗拖入中距离交火,这样一来她的暗黑锋刃更是能够百分百的发挥力量。
不过,她后撤的动作确实是绝妙的,但雅各贴的非常紧,既不被假动作迷惑,也不受飞行道具的影响。
「怎么了,怎么了,六名匠的实力只有这点么——」
「同样是工匠,我却从没听说过阁下呢!熟练把锻造魔法运用到战斗中,又拥有这种破格速度和身手的存在,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乒乒乓乓的激烈交战中,这两人嘴上却也没闲着。
「要说吃惊,我才是。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无坚不摧的最强之剑,所以只给寻求力量的剑士打造最适合他们的武器,事到如今却让我确实看到了攻无不克的神刃。」
「能让阁下这样赞赏真荣幸呢,可惜,尹吹刀也不过是只有我自己能用的缺陷品。」
一边如此斗嘴,两名工匠的战斗愈发激烈。
而正在这时,更为庞大的一股气压袭来。
「终于来了么——」
趁着雅各被那凉风绊住脚步的功夫,罗伦成功后撤。
她横着尹吹刀,挡在铁壁的核心熔炉之前。
手中双头大刀如车轮般舞动,黑色的旋风气压凝聚着。
雅各正准备跟进上前,在此期间从更深处,无数股激烈的水流如麻绳般扭曲在一起,向着雅各四人冲来。
水龙卷的横截面是极粗的,宽达十米,足以把整个区域战场纳入攻击范围之中。
罗伦本来也在水龙卷的攻击范围以内,可是那水流在经过她释放出的黑色剑气之后无声消灭了。
庞大的水龙卷,期间只开了小小一个缺口,容纳了第六刀匠这小小的一个人。
经过她之后,水流再次并拢,如同真正的龙般,伴随着惊人的速度、恐怖的破坏力。用眼睛瞪着它,便会不由自主的感叹人类的渺小以及自己力量的纤弱。
「站到我身后!」
雅各大喊着。
很听话的,也没办法不听话的,毕竟剑圣光是看这惊人的景象便理解了水龙卷究竟拥有怎样的破坏力。夏洛特立刻做出判断,她将安洁与亚瑟拦腰抱起,快速冲到了雅各身后俯下身子。
乒乒——伴随着这两声,雅各将手中双剑插入地面。
左右手横据至身前。
用途为研磨,原理是用流体魔力卷动空气,令其进行高速移动。
这是被安定旅团中其他成员称作「空气刀」或「空气钻头」的独一无二技巧。
雅各念头刚至,巨大的能量漩涡就在手中形成。
周边的空气被挤压着、被牵连着汇集起来,从少年工匠手掌中心开始猛然旋转。
半秒后巨大的空气龙卷出现在这里。
明明转动的仅是空气,却因气压差的出现扭曲了事像而被人类的双眼探知。
再半秒后,空气龙卷与水龙卷的冲击到来了。
那是激烈的声响,那是震慑心弦的声响。
安洁茫然的看着,狂躁的水流被钻头像麻绳一般劈开,失去生命力似的划着扭曲的弧度溅射到墙壁上、天棚上、抑或绕过四人向着空洞的更深处喷射。
那是,仿佛连这个空间、连这个世界都随之破碎的剧烈振动。
安洁只觉得震级从地面传送到了自己身体里,每一块骨骼都在呻吟,每个关节都在刺痛,心脏在砰砰狂跳,胃中一阵翻腾,甚至有了呕吐之欲。
究竟持续了多久呢?
十秒、二十秒?不可能只是这么点时间。
安洁只觉得,这冲击似乎有一分钟这么短,又好似有一小时这么长。
在这段时间内,她的生命完全不属于自己,能否生存下去全看面前的雅各能否挡住水龙卷。
理解这点之后,副官便只是呆呆看着那兜帽少年的背影、那以一己之力劈开水龙卷的背影,看着那自己无法理解,完全以暴力决定命运的恐怖世界。
最终,雅各向左右挥开双手,像是要将这不讲理水流一刀两断似的。
伴随着他的动作,空气钻头也随之分成两股,将最后的水龙卷彻底扯开。
水球腾空而起,在天棚炸裂。
接下来的瞬间,雨滴噼里啪啦砸下,分然落在地上时甚至发出媲美巨龙吼声般的震荡音。
安洁抱着头忍耐着,那些被集散的雨滴中理所当然还含有魔力,砸在皮肤上疼痛无比,甚至他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坑坑洼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