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的很好啦。」
「嗯姆,也是。罗伊那个恶徒暂且不谈,芙欧对汝呵护有加,乒乓又是妾身安插在汝身旁的保镖,更何况还有佩佩在,只要汝不特地去送死、以身犯险,寻常人大概近不了身吧。」
「哈啊……不等等,我说小狐狸,乒乓是你派过来的这件事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唔?很意外么?要不是为了保护汝这个团长,安定旅团宝贵的战斗力又怎么会聚集在这一处呢。顺带一提芙欧也是妾身调过来的,不过是因为把她带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从早到晚叫着哥哥大人吵得很。」
「……」
突然被拆穿事实后,雅各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少女。
作为团长被人保护没什么不对,但这个女孩儿这么安排,摆明了就是觉得雅各不靠谱。
在团长之前被刺激到的是那颗少年之心。
「小狐狸,我这么不可靠啊。」
「诚然,事到如今汝还说些什么。」
金狐谈一边想着心事,随口答道。
点下句号后她才发现这样率直有些不妥,慌张补救:「啊啊啊说不可靠也是建立在团长这个身份的基础上。」
「咕……不用安慰我了小狐狸。那个,虽然没有威严这点早就清楚了,但身为团长还被大家操心这件事对我来说很新鲜啊……」
「汝、汝也不用如此低落吧!雅各,汝想想看,汝之前的任务一直是后勤跟统率工作,而以前的汝都在大后方做得很好。这一次,要说来到尔虞我诈的前线,对汝而言还是初体验不是么!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治死九个十个病人也是预料之中的吧!」
「真的犯下这种错误的这辈子也当不成医生了吧……」
「就像刚刚进入商人世界的青年,偶尔搞错一个十位数也很正常。汝就像刚生下来四足都在发抖的小鹿一样,对,小鹿!」
「……哈啊。」
「啊,咦?怎么越来越消沉了。那个,总之雅各,妾、妾身很担心汝啦!」
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好,是走投无路后绝地反击也罢。
话一出口,少年与少女一块儿沉默了,头戴兜帽的工匠左手虚抓两下。
肉眼可见的变化是,少年率直的目光变得热切了起来。
工匠少年与狐狸少女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比起朋友更多了一层默契,比起家族更添了一丝暧昧,比起同僚更增了一分亲近。
但要真说他们互相把对方接纳进了自己的人生中,却又有些不对。
比方说,如果真的是恋人关系的话,这种时候雅各也不会为了要不要捉住她的手犹豫半天。
最后连狐狸小姐都看不下去了,小声嘟囔着「真是没用」的,自己先伸出右手来。
雅各带着工匠用的半指手套,尽管像这样隔着一层布料接触,灼热与干冷皮肤摩擦的瞬间仍让这两只恋爱初学者羞臊起来,不约而同的别开目光。
「可是,比起小狐狸担心我,还是我更担心小狐狸。」
「……妾身哪里需要汝担心了。」
「就算你的态度这么老成,但小狐狸个头这么小,要论正面作战能力也比不上唐格丝和佩佩她们,再加上……你在警戒七大顶的同时,对方也在调查着你,吧。」
「嗯姆,危险自然是存在的。话说,汝呦,妾身个子可不小,作为女性呀,一百五十公分已经是足够的——」
「啊是是是。」
「火大……」
「总而言之,小狐狸让人放心不下。」
「雅各——」
这样僵持着。
轻微的——确实是这样轻微的,能够听见远处舞厅中奏响的崭新曲子。
管弦乐器齐鸣,宛若旧友般温暖,却又似情人般温婉,这样抒情的曲子。
「回舞厅去……是不行的吧。」
「诚然,在装扮成帝国人的时候,跟汝之间没有任何接点才算十全。正因要避人耳目,妾身才带汝到这样偏僻隐蔽的地方。」
「那小狐狸,就在这里跟我跳一曲如何?」
「汝……」
狐狸少女那双严厉的丹凤眼上抬着,里面闪烁着迷离之意。她而耳朵微微颤动,尾巴也左一下右一下的摆来摆去,展露着主人藏在心底的欢欣。
「汝非要跳的话……让妾身作陪,也不是不行。不过汝呦,只是三个月没见,胆子变大了嘛。」
这样说着,金狐谈把手搭上了雅各的肩膀,但等了半天,也迟迟等不来本该放到自己腰肌的那只手。
再次抬头仰望,之间雅各一脸茫然,正在手足无措。
「好像胆子,也没变大嘛……」
跟屋子里身着礼服、华丽又优雅的人们不同。
在月色之下的二人实在难说体面。
金狐谈身上穿的还是煌帝国板正的军服,至于雅各则还是套着那件有点破烂的连帽衫。
更过分的是,在厨房呆了一整天的少年身上明显沾着油烟味。
这是无论与天空半月、抑或幽深冰凉的夜幕都格格不入的世俗味道。
不过两人却没有怨言,笨拙的踩着乐点,用他们简朴的舞步兜着圈子。
这是难得、又是预定以外的重逢。
再开口时,雅各配合着气氛压低了嗓音:
「这么说来,小狐狸,等之后你就会回煌帝国么?」
「诚然,呆不了几天的。」
「是么。」
「……汝呦,既然这么担心,跟妾身一块儿来煌帝国如何?到那时妾身也能让汝见识见识,所谓「煽动」真正的力量。」
「好啊——虽然想立刻答应,不过我能否空出时间来很难说。不过小狐狸,你不是说咱们最好不要在公开场合见面,否则对你的卧底身份不利么?」
「卧底……汝还真会选词。那种事很好办,汝不是通过妾身,而是通过赤金皇女的关系同道而行如何?」
「不,我跟她又不认识。」
「赤金皇女这次来有几个目的,其中之一是收集人才。汝作为妾身认知中最好的工匠,随便露一手给那个乡下皇女瞧瞧都够数了。」
「啊啊,还有这种办法。」
「汝呦……」像不知说什么好似的,金狐谈轻轻摇头叹气,过了会儿又道:「快点下决定,赤金这趟是来者不善,如果汝那位小城主是软骨头,恐怕连今晚都挨不过。而她又是雷厉风行的女人,今晚就搞定工作的话,说不准明后天就会离开。」
「诶?冲着小城主来的么?」
「诚然。雅各,罗伊没给汝分析过么?煌帝国像吞掉刀牙城,在这种紧要关头动用武力乃是大忌,通过得到小城主,让整个刀牙城陪嫁才是十全。这次赤金来,是来当媒人的。」
嫁妆——她这样说着。
其中的意识,哪怕雅各是不懂政治的外行人,也深刻的理解了。
舞台的另一边。
真真正正的舞台之上,在刀牙城工匠们精心锻造的黄金吊灯装点之下。
鲜艳的蔷薇正在旋转。
赤金皇女脱去那件衬衫,换上了大红色礼裙,被她犹如珍宝般拥在怀中的女孩儿则踉跄的勉强跟随梅丽耶爽快的步伐。
「哈,步子不错,一段时间不见身体素质明显变好了。喂,还好么阿提亚!」
「哈——哈——勉强跟得上!」
「那接下来来个复杂动作哦!走——你!」
如同释放陀螺般,皇女挥动手臂将卷成一团的小城主丢了出去。那丫头虽说运动神经有所长进,但到底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眼睑要摔倒之时赤金皇女轻轻垫步,拥有巧妙线条的手臂已经垫在小城主腰下。
虽然是在挽救小城主的失误,但她却在仓皇之间摆出了护花使者般的造型。
在舞池的周围一瞬间掌声雷动中,赤金皇女带着傲慢的笑容歪头回礼,一边带着小城主离开人们视线的中央。
今晚的主角不光是她们,煌帝国的贵族青年在这舞会里如鱼得水,如同孔雀般展示着魅力,打算就这样拿下一个两个边境姑娘。
所以皇女离开后的舞池,比刚才更为热烈,一对对男女投身其中,就连音乐都变得欢腾起来。
来到角落里的赤金把昏头昏脑的小城主放了下来。
「怎么样阿提亚,像我说的,活动一下身体也很开心吧。」
「吓、吓死我了!梅丽耶!要把我扔出去的话事先说一下啊!」
「哈哈哈!抱歉抱歉!阿提亚太可爱了一个忍不住。来来来我陪你去休息一下吧——赛尔迪?诶?赛尔迪怎么不见了,真是神出鬼没,拿她没办法,啊哈哈!诶——那个,我说罗本?是叫罗本吧?」
「我的名字是安洁!」
「嘛是什么都行啦,你去帮小城主拿杯饮料来。」
「是……」
——真是的。
安洁生着闷气。
虽然赤金皇女对下人不上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不过也不带一天忘记两次名字的吧。
安洁觉得,要么是这位皇女根本不拿自己这个副官职位当一回事,要么是她根本就没把整个刀牙城当一回事。
从刚才开始安洁已经很不爽了。
下飞艇之后,赤金立刻把小城主拉进房间里,谁都不许进,她们俩在里面谈了很久很久。
等到安洁都在炸毛了她们才出来,那时小城主目光漂移,神色不振,两只脚都如高深的步法一般在地上滑来滑去,看样子马上就要变成只可爱的纯银色软泥怪了。
这样烦躁着的安洁,从餐厅托了两杯饮料走回舞厅。
在这时,赤金皇女微弱的声音被他捕捉到了。
「阿提亚,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在我看来你就跟露娜一样,所以才想帮你摆脱这些烂贵族的控制。那,你也见过我那个表弟好几面的,他人不赖,而且就我看来你们也很般配呀。真讨厌他的话,还有别的选择,统统交给姐姐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