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餐厅内部气氛微妙,所有人都或是好奇或是惊异的看着雅各、以及那四位名工匠,就连这天真正的主角赤金皇女都被晾在一边时,有一个青年孤零零坐在城主府门前。
他半裸着身子,刺猬头冲天而起,满脸的闷闷不乐。
「呦,工作的如何啊,乒乓酱。」
这样笑嘻嘻的说着,提着几瓶酒漫步来到九方乒乓面前的青年人,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作为标志物的——那一副讥讽似的表情也自然挂在脸上。
「罗伊——凭什么老大在里面有吃有喝,俺就得坐在这看大门嘛!」
「还不是因为除了你,其他人都靠不住?」
见伙伴一脸牢骚,罗伊嘻嘻笑着举起手中酒瓶,结果刺猬头就立刻来了兴致,阴云也迅速被吹散了。
「这可真是……在那屋子里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你小子倒好,整个儿一反过来。不过这样也不错,嘻嘻嘻——」
「恰!罗伊你这混蛋,笑声很恶心啊。」
「什么?知恩不报的,把酒还我!」
「恰恰!离它远点啊警告你这混蛋,当心俺去通告大小姐,说罗伊那家伙伤口已经痊愈,而且有挑唆老大娶妻的嫌疑,得赶紧补上一刀。」
「饶了我吧!那疯女人会来真的!话说伤口哪里痊愈了!她当时用的可是八重红枝垂,那刀逆刃上可还付了一层让伤口难以愈合的刀毒。这次是那把刀也还算好了,下一回拔赤备或者安土出来也不奇怪。」
面对如此凄惨说着的商人,格斗家脸上也很难看。
就安定旅团来说,芙欧是唯一一个会毫无顾忌拔刀砍同伴的疯子,哪怕那黑心女仆也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不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也跟没骨气的团长一样,在鬼巫女面前是敢怒不敢言的被压迫阶层。
但是,不管怎么说实际伤到血肉的话该生气还是会生气的,但是芙欧那个女人究竟从哪儿起是开玩笑、到哪为止又是认真的,罗伊他们谁都搞不清。
要是就这么发火了,结果让本来只是逗自己玩的芙欧伤了心,那也太不像男人了。
——不过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就算那巫女的精神系统再怎么异于常人,也不可能是在寻我开心吧?
换言之,只是被砍一刀、连死都没死,区区这等小事,罗伊是不会跟芙欧这个柔弱女子追究的。
「不过,还真是那个啊,看老大指挥一队大人物的样子,感觉老大也能独当一面了似的!」
「哈?不不不,乒乓你一直管雅各叫老大,我还以为在旅团里至少你是尊敬他的。难不成连你也一直把雅各当被我们保护的小孩看么?」
「俺没这么说,这是这,那是那,老大是老大,本事不行是本事不行。」
「……这算什么话。嘛不过乒乓,就像你说的,来到这边之后雅各在快速成长中,原因果然是他不再当我团第二号家里蹲了吧,人还是得见见新鲜事物才行。照这种感觉,几年之内我们就能有团长夫人也说不定。」
「罗伊你这混蛋还真执着这个,咋个回事?」
「原因有很多啦,乒乓酱。最开始是想让团长找个女人,好逼一逼那只狐狸,告诉她不主动不得食这么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不过越往后越觉得雅各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存在。」
「俺是不懂啦!」
「嘻嘻嘻——乒乓酱这个样子就行了。对你来说世界就是打架跟喝酒,你的成长可以局限在这两者之间,比方说别这么快就喝醉成不成?」
「恰恰恰——反正、今天也不会有人来吧!该进的早就进去了。」
「这可说不准哦。」
罗伊伸手阻止了想要开第二瓶酒的刺猬头,这红发商人正眯着眼睛发笑。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不出十分钟,大批量的人流便聚集在城主府正门之前。
在其中,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上级工匠,也有急的满头大汗的刀牙城贵族,就连撒谢伊商会那个美人拍卖师也在其中。
人群簇拥着推搡着七嘴八舌着,纷纷向身为临时门卫的九方乒乓传达想见城主的想法。
没等格斗家开口,罗伊就率先咂嘴:「不成,你们难道不知道么,今天小城主在接待煌帝国的贵宾。再者说来,小城主又不是什么官员,她只不过是继承了前代城主公爵身份的一个贵族女孩儿罢了,这种大黑天你们乌央央一群人找个小女孩到底有何贵干啊?」
这件事实际挺复杂。
城主这个职位,本该跟伯爵头衔一同世袭,但曼纳海姆去世的时候小城主正好被怀疑成人类内奸,遭到议会的监禁,当时城主的权力被议会收走了。
小城主洗清冤屈之后,拿到手的只有大公爵头衔,至于城主——以议会的官话来说「是否适合至今仍在考核中」。
结果,罗伊也就用上这么个借口把造访的客人们轻易挡在门外,看着那帮家伙瞪着眼珠子,眼白被染得一片血红的样子,红发青年发出嘻嘻这样恶心的笑声。
跟脑筋明晰的罗伊不同,格斗家已经被这群人搞糊涂了。
「喂,红毛。」
「乒乓酱,算我求你了别叫我红毛,这个称呼让我想起来两年前、还不愿意叫我名字的芙欧,那时她正是凶暴期,我有心理阴影的。」
「哦哦,你说啊,这帮混蛋贵族为什么想见小城主?舞会邀请函应该都寄到了啊?想见的话傍晚怎么不直接来?」
「没来的人都是联邦派。欢迎帝国来使的舞会,对贵族而言也是用来站队的,他们当然不会来。现在这么着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雅各了。」
正当罗伊细心解释的时候,一个无奈的女声插了进来。
是盘着头的美人拍卖师菲利贝尔,这女人一如既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奇怪的媚态。
抱手而立的姿势与其说娇美不如说利落,给人种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印象。
「当然是因为你们那个雅各先生。」
这样说着,她大大叹了口气。
平时总是歪着头,用斜视来睥睨他人的菲利贝尔,今天显得异常疲惫。
「怎么回事?」
格斗家还是搞不懂。
「刀牙城是荒漠国度,自身没有粮食产能,所以几乎百分百的依赖商业——也就是我们撒谢伊了。至于你们猩红,虽然发展的很快,但至今营业额也只有撒谢伊的四分之一……当然,这已经很了不起了。」菲利贝尔还是用淡漠的语气慢慢解释:「刀牙城用来通商的商品,自然就是武器了。武器是武器,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大规模批量生产的制式武器是一半,至于另一半则是有三大刀派生产的珍品。「变形派」「变化派」「钢化派」这样的名字,就像商标一样。你们家雅各先生把工匠们的基础规则破坏了,把三大刀派的定义破坏了,所谓商标也就不复存在。三股线合在一起,形成的新商标肯定比原本强上百倍……但肯定是没有我们撒谢伊的油水了。」
「也就是,依附着撒谢伊商会的贵族们被绝了财路的意思,所以他们才这么着急。」
最后罗伊笑着总结道。
格斗家歪着脑袋,好像还是没懂。
「不过话说回来,菲利贝尔。从现在开始撒谢伊恐怕就要走下坡路了,但你还记得么,一年之内我要用猩红买下撒谢伊和你的约定?」
「记得记得,快来买吧,现在的我很便宜哦。」
「喂!菲利贝尔!你这是认输了的意思?」
「随你怎么想。看样子你们不会放我过去,也罢,反正父亲在里面,能做的努力他也会去做。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留下如此落寞的话,菲利贝尔保持着那副英姿飒爽的姿态退去。
但,在那背影中,消沉之气是显而易见的。
罗伊呆呆望着她远去的样子,扁了扁嘴。
「喂,罗伊,虽然复杂的事俺搞不懂,但那个美女你是拿下了吧?」
「啊啊……大概是吧。啧——」
到此为止,美人拍卖师的背影已经淹没在贵族们的吵闹声中,把请求的话跟咒骂的语尽数当成杂音,罗伊仰头看向没有星辰的夜空,低声嘟囔:「这就认输了,真是无聊。」
同一时间,餐厅内部。
「哎呀,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牛刀匠穆单手托着下巴,不关己事的呵呵笑着观赏窗外喧闹的景象。
虽然他这么说,但此刻餐厅里的状态也绝不算清闲,身为极乐刀的那个小胖子正被在场贵族们一圈圈围起,挥动胖乎乎的小手,一遍遍念叨「稍安勿躁」这种话。
但是,看那胖子的模样,倒也没怎么烦恼,反倒显得如鱼得水。
从见到极乐刀匠的第一面起,雅各就觉得这家伙与其说是个顶级工匠,不如说是个绝顶能干的商人。
至于雅各自己这边,小腿上已经连续被狐狸小姐踢了好几下。
要说这女孩儿也真厉害,竟然能保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抬腿踢人。
比较起来,她的脚法就跟鬼巫女的刀法不相上下,讲究高速、精准、猛烈。
大概是完全没发现自己亲信的异常吧,赤金皇女继续胡吃海塞着,一边还跟雅各等人夸夸其谈。
「整合起三大刀派,也就等于把世界最先进的武器掌握在手,再加上拥有合作的商会,在跟魔族交战期间不就能对我们南方八国坐地起价,好好发一笔战争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