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来说,雅各这个人在自己的本行,锻造上所持有的匠气是超凡的。
就拿魔剑锻造来说,明白人都清楚,这种武器还真没有跟魔族魔物扯上什么关系,但它的存在对于大部分人类而言都是禁忌。
吞噬人心的武器、掠夺人性的武器。
这种妖物、秽物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被人忌讳,不愿提及。
如若在知识还未成熟之时走上这条道路也还好说,但在理解了魔剑锻造者会得到怎样的待遇还毅然走上这条坎坷道路的话,那就不是一个乖僻能够形容的了。
而就算理解了这一切,还要挖掘魔化武器的构造、研讨把魔武器力量发挥到极限的方法,这种偏执的匠气,就跟经常以反派身份出现的疯狂科学家没什么两样。
便圈少年这一整天都在摄取雅各给予的知识。
具体来说是用于魔剑锻造的知识。
雅各完全没说原理为何,只是填鸭般把应用技术一项项列举,与此同时自己也起火锻造了三把魔剑给便圈看。
雅各造出的魔剑颜色暗淡,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详。
但与不详同时存在的,却是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用这种方式,雅各施教着。
他的教法跟老头子大相径庭,简单易懂而又极为粗暴。
——不需要你做任何思考跟开创,只要按照我教的法则,完美的模仿了就必然能成功。
被这样教育的便圈,多少感觉压力减轻了一些,毕竟如果这样都造不出一把好剑,那就不是他的责任而是雅各教法有问题了。
不过,最开始他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就连他家那个好大脾气惹不得的老爷子,似乎都未曾接触过这片禁忌之地的冰山一角,那家伙就算人格有问题,姑且也是在工匠世界里执牛耳的大人物。反倒是便圈,他自己不过是个后生晚辈,上来就去触碰这个无论好坏都属于绝密的境界,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胡思乱想着这些问题,本来就不太好使的脑子已经被塞得满满,从这时开始雅各强逼着他开始动手实践,于是刚刚的烦恼也被迫丢在了脑后。
淬火捶打直到成剑型——到此为止都跟平凡的武器没什么区别,而从此之后为魔化而进行的加工才是特殊之处。
魔化,指的是让武器的潜能转变为负之性质的过程。
这道工序,靠的并非技术,而是负之情绪,换言之便是精神压力。
完全浓缩的魔法流体内,强烈的情绪注入其中,若是工匠的精神处于极负状态,流体会被染成深沉黯淡的颜色、发泡、变得粘稠。流体本身也进一步浓缩,变得像胶体一般。
这一道原液经过简单的炼金术加工便成了魔化溶剂。
它被浇灌在滚烫的剑身之上,溶剂宛若触手般扭动起来,包裹武器整体,散发出灰暗的气场。
这道工序结束后,武器本身的潜能会少去大部分,也就是变成难以赋予的状态。
不过就算没有赋予,完全魔化的武器本身就具有足够强大的威力。
当然,那也只限于「完全」魔化,魔化也有程度之分。负的属性越是强烈,魔化的完成度也就越高。便圈努力了一整天,最好的成品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魔化度,要称其为魔剑,恐怕还远远不足吧。
「唉」的,被雅各推着轮椅踏上归途时已经是深夜,少年被这位年轻老师折腾的精疲力竭,不由得摇头唉声叹气,大声抱怨:「我是不是特别没才能啊?」
「大概是吧。」雅各满不在乎的回答。
「喂!混蛋,你是不是想吵架啊!」
「啊,抱歉,原来你是想听别人说假惺惺的话来安慰自己的那种人,以后我多注意好了。」
——可恶……这家伙!
「烦死了,我不用你管……话说啊,你那个同伴哪去了?红发的,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人。」
「嗯?罗伊啊。他就算在场也没什么用吧,那家伙不会赞成我锻造魔剑的。」
「诶?我以为既然是你这种人的同伴,那肯定是恐怖的犯罪分子一类,不会在乎这种小事。原来那个红毛,骨子里还挺正派的?」
「谁是犯罪分子啊。」雅各用手刀劈向轮椅少年的后脑勺,无视了前面脏话连篇的抱怨后继续说下去:「罗伊倒不会在乎常理,但是有些东西他是不喜欢的。比方说毒品这些依赖性强的物质。」
「哈?那种东西谁都不喜欢吧。」
「罗伊是特别不喜欢哦。他是正经的商人,虽然像不正当竞争或者虚假宣传这种坏事每天都有干,但只有一件事他绝不会做,那就是出售毒品。因为毒品会让买家上瘾,一旦上瘾买家跟卖家的关系就变得不平等。」
「……操,那个红发的竟然会考虑这种事。」
「而魔剑跟毒品,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魔剑的诅咒——实际倒也不是诅咒,不过是原罪的量翻了一倍罢了,一般人如果受不了的话,肯定早早就把这种武器丢掉了事。但是谁也丢不掉,魔剑会让人上瘾,就是被称为刀瘾的存在。」
「忘不了手持魔剑的感觉么?」
「啊啊,平凡的人光是获得了魔剑就能变得强大,不再受人欺辱。这种情况下就算被「诅咒」侵蚀,付出了什么,脑子变得不正常了,他也只会认为是等价交换,没什么了不起。」
「也有这种人啊?白痴不白痴啊?」
「出乎意料的很多,这种人。以前我有一段时期专注于研究魔剑,造出的成品拜托罗伊贩卖。嘛因为罗伊一直很信任我的手艺,所以标价蛮高的。那一把剑的价格……是呢,换取个下级爵位也还有富余。当时闻名而来的剑士有很多,有不少穷困潦倒的,哪怕下跪、献上妻儿也想要获取一把魔剑。想必在那个时间点,他们就已经被魔剑的诅咒侵犯了吧。当时看着那些放弃自尊、拼尽全力哀求着想被赠与魔剑的人们,罗伊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作茧自缚,明明当个卑劣的商人就行了。」
便圈轻蔑的冷嘲热讽着。
而雅各却微微笑着回应:「嗯。确实,如果能轻易认同自己的卑劣,人生就变得简单多了。总之,从那以后罗伊就不愿再帮我贩卖魔剑了,我也按照同伴说的把那时心血来潮造出的一仓库魔剑全部销毁……」
「你这家伙产量是多高啊!」
「不过,我也只把魔剑锻造当成一门手艺来看,有点对不起罗伊那家伙。但也不会特别去顾及他的想法,真要那么做了,罗伊大概会恶心的笑着说我恶心吧。」
「嘿」的,少年露骨的表示出了不感兴趣。
——雅各对同伴的自满谈怎么都好啦。
结果回到他们暂居的小屋之后,刚打开门就听见女性娇喘声。
紧接着就看见那个女主人衣冠不整、满面红潮的躲在被子里,一双大眼睛像明白自己做错事了似的躲闪着,羞的说不出话来。
在她旁边红发商人裸着半身,他健美的肉体上覆盖着一层汗珠,脸上的笑容像个追逐理想的少年一般充实,蛮无所谓的冲两人打着招呼:「噢!回来了,真慢啊。」
然后雅各无言推着轮椅撤出屋子,冷着脸摔上了门。
「好、好大呀……」便圈心驰神往似的,红这一张大脸美滋滋回想着:「被手臂挤的都涨出来了,成熟的女人原来是那样子的……」
「给我忘记,未成年。」雅各严厉叮嘱着,随后犯愁的捂住额头:「怎么办,不想回到那个屋子里,今晚该在哪里住……」
「既然如此,去我的秘密基地吧?」
「秘密基地?那种地方,正因为不会带外人进去,才叫秘密基地吧。」
「真啰嗦啊,雅各你。」便圈鼓着一张脸没好气的说:「我让你去,你老实去不就行了。还是说,你打算回那个房子里,闻着那个味道睡?我是无所谓哦。」
「你这家伙对自己的欲望挺坦诚嘛……」
便圈所说的秘密基地,实际离湖边小村倒也不远。
在稍稍远离绿洲中心的物资小屋里,那儿到处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杂物堆积的到处都是,其中有一条兽径般的小道,顺着走过去,不起眼角落里铺了一床被子,还有些看着就邋遢的男性日用品。
「被死老头打的日子,就算他不赶我走我也不想跟他住一起。」
便圈像犟嘴一般解释着,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坐到被子上。
如同安下了心一般舒了口气。
对他而言,哪怕是这样狭小的空间,也是难得能够闭上眼安眠的场所吧。
雅各盯着那套肮脏的被褥翻了个白眼,犹豫半天,最后从魔法行囊里抽出一条绳织的吊床,将其固定在小屋上方。
「真会享受啊,该死的。」
瞪着安稳躺在吊床上的雅各,少年不服气的瞎嚷嚷。
「喂,我说雅各你,以前见过么?」
「啊?见过什么?」
「就是那个啊!你肯定懂的吧,那个……女人的身体什么的……」
尽管说到中途就变得底气不足了,但这小子对女性的憧憬之情与热烈的幻象却丝毫不漏的传达了过来。沐浴在其中的雅各心烦的想叹气。
「见过是见过啦。」
「嘿、嘿——那、那到底怎么样嘛!」
「所以说你想知道什么啊?」
「胸,果然也很大吧,很软的吧?那个部位好像会晃来晃去,果然是很软的吧!」
——也不尽然啊?
雅各闭上眼,脑海中果然浮现出金狐那具贫瘠的身体。当时的她,比现在还要更小只。
「呃……软确实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