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还在睡啊这小子。难得我急忙赶回来,喂,把我的关心和努力还回来。」
跟普莉希拉二人在沙漠中分别之后,雅各与罗伊驼不停蹄的赶回老人隐居的绿洲,解开了神锁的封印,发现小家伙明明太阳照肚子了还没心没肺的在呼呼大睡,不由得气从中来。
「从最开始你就别用锁头把人家捆住嘛。」
「啰嗦,如果盗贼再冲进村子可怎么是好,他家那个老头子强的很,但这小子可没有自保能力。」
见雅各执拗的坚持己见,罗伊便不由得摇头叹息:「我家团长虽然轻易不愿意管闲事,但一旦对人抱有好感就会变成这种笨老哥,以后可怎么是好。」
「谁又是笨老哥了。行了罗伊,你也别闲在这里,今天晚上就是跟里希特先生约定的时间,你去照顾照顾老人家吧。」
嘴角还带着一丝恶心的揶揄笑容,罗伊双手环抱后脑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雅各别扭的要死,刚才在路上这个红发青年可没少拿诺伦来跟雅各开玩笑。
「真是的,什么叫终于开窍学会拈花惹草啊……别把我跟他自己相提并论。诺伦小姐明明是那么谨慎又清纯的女人,嘛之前对她说教,大言不惭些什么要自尊自爱,看来是我搞错了,虽然某些地方确实很奇怪……但怎么可能呢,站不起来的时候连被我背都不让,这就说明她对我没兴趣、不如说很讨厌吧。」
如此嘟囔着晃了晃头。
——也是啊,我跟她明明没什么关系,之前在盗贼窝里却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被讨厌了也无可奈何。
——有点烦躁……
便圈还在睡,雅各心里脑的很,气不打一处来,结果一脚踢了上去。
「诶!就叫你起床了!」
「搞什么啊!一大早的!狗屎!你他妈知道我做美梦的概率是多少么!难得有这么一次还被男人的臭脚打断了!该死的,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大便啊雅各!」
清晨吃过了早饭,便圈一如既往的嘴里不干净,骂骂咧咧的。
雅各停下脚步,气愤的前后疯狂摇着轮椅,便圈被颠的稀里哗啦,全身酸痛,几欲呕吐。
「可……该死,这男的心里不开心就拿大爷我撒气,喂雅各,你真的算男人么!」
「吃软不吃硬啊。」
「哼,别小看我了,软也是不吃的。」
「软硬不吃,饿死算了。不过现在不死斗嘴的时候,还有一整天就得对你家老头子拿出成果了。魔剑锻造这项技术,你现在能完成多少?做给我看看。」
「切,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木质轮椅的木轮在地上滚动,碾过小石子发出嘎啦嘎啦的杂音。
两人前进的方向是那长剑的墓地。
如十字架般、似墓碑一样插在大地之上的剑刃,都是被遗弃的废弃品。
这幅景象,雅各在拜师学艺的时候并未见过,却让他也朦胧想起了那段被师傅严厉对待的时光。
当时他费劲心血锻造出来的一把把剑被师傅蔑视的目光打量着,如同在看着一坨废铁一般。
——这是垃圾。
不止一次被这样说过。
那短时期遭到废弃待遇的武器,若是全部堆积起来,也会形成一块这样荒凉的墓地吧。
雅各不禁如此想着。
到达目的地后,便圈就愿再被推着走了,他挣脱雅各的扶持,执拗的用单手滚动轮椅。
那姿态笨拙、凄惨,又让人心中柔软之处被戳中,感觉到些许疼痛。
他认真的环视废弃剑刃,从中挑选出最合适的一把,单手废力的将其拔出。
偶尔会因为无法掌握平衡摔下轮椅,就算如此他也绝不愿意雅各出手帮忙。
这个业已残疾了的小小少年,在这件事上想必也拥有自己的偏执吧。
魔化一把剑要不了多长时间,最费时间的步骤是让剑身渗透溶剂,大约要花三十分钟。趁着这段时间那孩子就再次滚动轮椅,去到雅各搭建出来的炼金台那边,调配下一次要使用的溶剂,合理运用时间。
绝非机械性的劳作,而是每一次都有所不同,不断吸收着上一次失败的教训,但往往是没有进步的。
这种时候便该师傅出场,用最模糊朦胧的方式修正轨道、抑或直接告诉他正确答案。
无论怎样,少年总是在进步着的。
白天的太阳异常毒辣,即便身处绿洲之中,脚下踩得是沾有露水的草地,而不是如热油般滚烫的沙子,汗水也像暴雨般哗啦啦洒下。
「便圈,刚才这一把魔化度已经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五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啰嗦啊,雅各。不都说没多少时间了么,都怪你早上没早点叫我。」
「你懒床反倒是我不好了……混小子,给我停下,补充体力和水分。」
「烦死了!我必须让那个死老头刮目相看才行!该死的,我今天就让他哭、让他后悔竟敢夺去我一只眼睛,所以别打搅我,你给我去那边跟松鼠玩吧!」
就是这样。
与其说便圈在努力,不如说这个还未长大的小男孩仍执着于复仇。
所幸,他对复仇的渴望已经从暴力行为上转移,偏向了好的一面,希望自己的成长能让他口中的「死老头」震惊并后悔不已。
虽然雅各心中以为成功率还是蛮低的,但——
「嘛,如果真的能让里希特先生大吃一惊,那样对他们也都好吧。」
让松树在手上跳来跳去时,雅各这样低声自语,欣慰似的轻笑起来。
训练与前两天一样,从大清早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途中名叫茉莉的小姑娘来送过一次午餐。
只见她甩动着两条麻花辫,忐忑的把午餐篮抱在怀中,怯懦的躲在树荫中偷偷瞧着便圈的一举一动,随之进步而高兴地满面开花、随之失败而失望的垂头丧气,雅各便搞明白了这小丫头已经心有所属,并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好好嘲笑一番罗伊那个脑子坏掉了的变种萝莉控。
「茉莉小姐。」
「呀!啊……是。」她吓了一跳,又像做了错事似的低着小脑瓜慢慢走了过来。
「看什么呢?」
「啊……那个,这个、我、我不是特意偷窥的,我也没打算向师傅报告。」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没怀疑你是来当间谍的。本来,老人家也没把这种胜负放在心上,不可能这么认真。问你在看什么,那是我耍坏心眼在欺负你啦。前几天确实有怀疑过,不过现在,嘛见你们两个两小无猜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那丫头一下子羞红了脸,非常清纯害臊的样子。
「看样子女性的成熟期确实比男性要早,看你这么懂事再看那个混小子……哎哎,茉莉小姐,以后你会很辛苦的。啊,是来送午餐的么?」
「有面包和熏肉,您的份我也准备好了。」
「辛苦了。他的份你去拿给他就好,我半小时后回来,不打搅了。」
「诶……诶?」
茉莉丫头混乱起来。
雅各明明在对自己的事上异常怠慢跟蠢笨,但摊上了别人的事也不知怎么的就非常敏锐。
他拿了自己的一份,把紧张起来的茉莉丢在原地便大摇大摆的向村子走去。
被袭击后的湖边小村,荡漾着沉重的悲壮感。
昨天被捉去的女人已经被普莉希拉解救、并护送了回来。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她们已经遭到了暴行,有的在身体上、而有的则在心理上受到了不可磨灭的重创。
女人们的丈夫,有些松了一大口气只求心上人平安,而有些因无法接受那恐怖的回忆将妻子扫地出门。
更有些死了亲人、被夺去祖传宝物的家庭,哭了整天之后连眼泪都流不出。
「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被牵扯进国跟国的情报战中,就是会变成这种结果啊。」
漫步与湖岸,在近处观察每个家庭各不相同的不幸时,雅各如此叹道。
「哈哈,一点错都没有。」
此时一边接上话,一边走到雅各身旁的,是个陌生男人。
他比雅各要高上不少,身上裹着条棕色毯子所以看不清具体身材如何,那张脸上写满沧桑,是个三十岁已过四十岁未满的中年男人,与游戏人间的穆却又不同,这男人身上散发的是真正成熟的味道。
「嗯?你是螺旋纹的人么?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在隐藏姿态、在暗中活动的意图了?」
「哈哈,太丢脸了,我承认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踪您,早就被发现了么?」
「我对视线还是敏锐的。」
雅各淡淡的说。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螺旋纹成员并未展露出敌意。
「那么雅各先生,您觉得,造成这种惨状的沙狐团……不,追根究底是螺旋纹吧,是邪恶的一方么?」
邪恶。
这样的词语,雅各从未使用过。
「即便是如今准备南下的魔族,我也从未觉得它们是邪恶的。大家只是立场不同。」
「但是螺旋纹,我们伤害了这些不参加游戏、不参加利益纷争的平民,也是事实。」
「平民也好,不是平民也罢,就算别人不插手也总有一天会擅自堕入不幸。而且造成了这些人不幸的螺旋纹,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暴行或许在别的某个地方会让无辜的人得到幸福。比方说生活在刀牙城中的某个贫穷矿工,要不是沙狐团劫掠商道、让矿石资源变得紧缺他便会失去工作因贫穷而死。这种事无时无刻都在世界上各种地方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