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帮我？”与七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神未定。她远远地沉默地跟在我后面，直到快走到家了才开口说话。
我挠了挠头：“有帮到你么？”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我转过身，七海却还是低着头。黑色的发丝垂下，遮掩住她的面庞，让我看不真切。
“不要……不要让我感激你……”她好像又重复了一边。
秋风渐起，傍晚的斜阳洒在我们二人中间，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太阳要下山了，这条僻静偏远的小路上，除了我们再无其他。天边落单的燕雀飞过，留下一声凄凉的啼叫。
晚风拂过她的发丝，摇动着她的裙摆。我耳边似乎只剩下风拂过的沙沙声。风声一点点变大，像是充满了整个世界。
……
这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一日傍晚放学的时候。我刚刚收拾好沉得要死的书包，卤蛋留得作业量又翻了倍了。背起书包，还没来及走出班门，我就注意到一群女生围在那边，叽叽喳喳的。
七海和千叶也在那边。
我端起水杯，做出喝茶的样子，想听一听她们在聊什么。
其实主要是七海让我放学等她……不然我也不想啊！
“在聊什么？”千叶兴冲冲的样子。
“千叶，你不知道么？”一个皮肤黢黑的女生诧异地说道，“九月底十月初是社团纳新的日子。”
“哦哦！”千叶用力点了点头，一只手捏住下巴，皱眉沉思了一下，“我记得小白是文学社的呢。”那个皮肤黢黑的女孩被称为“小白”。她的校服裙子被她拉得非常高，露出一大截小麦色结实的大腿。
“没错！”小白惊喜地叫道，激动得抱住千叶，“千叶真好，还记得呢。”
“千叶准备选个社团么？”另一个女生问道，“好像不记得千叶有社团活动啊。”
“就是就是，应该选一个的，好不容易咱们学校开设社团，别的学校都没有，我弟弟可羡慕我了。”
“嗯……”被那么多人看着，千叶显得有些害羞，怯怯地说，“我还没想好……”
“没事，千叶要是想来，我们文学社绝对列队欢迎！”
“还是来我们茶艺社好！有好多好多儒雅帅气的学长！”看这面泛桃花的样子，应该是个花痴无疑了。
“那我们篮球社的学长可不会输给你们。”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千叶好像瞟了一眼还没走出班门的我。
“还是算了吧，等我回家再想想。”千叶吐了吐小舌头，歉意地说道。她转移话题，歪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七海。
七海看上去像是在收拾书包，但是动作慢腾腾的。
“七海？”千叶轻声叫道，声音柔柔的糯糯的，就像是吃进去一颗甜度适中的棉花糖一般。
“嗯？”七海应声抬起头，刚拿在手上的书本也放下了。
“七海选好社团了么？”千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两弯好看的月牙，嘴角旋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社团？”七海眉毛挑了挑，“茶艺部之类的花痴聚集地么？”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这是可以说的话么？
“你！”茶艺社的那个妹子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一脸的桃花都变成大红牡丹了。
“七海，你别太过分。”小白松开抱住千叶的手，一步步逼近七海，“在这偷听好久了吧。”她冷笑一声，“收个书包这么慢？”
七海眉头轻轻拧了起来，似乎是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她道歉却被打断了。
“七海，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个篮球社的高个女孩说，“就刚到第一天就抢了小千叶的位置，你好厉害啊？”
“我都说了，对不起……”七海眉头紧皱。
“那个……大家不要吵架好不好？”千叶声音很弱，带着手足无措。
“千叶，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总会被她欺负！”小白怒斥道，“对她就没必要那么客气。”
“切，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的贱人罢了。”
“长得好看？你是说色诱钟学长的事么？我看到了，她守在男厕所外面，与钟学长撞个满怀。”
“就是那个被评为校草级的理科大帅哥？”
“果然是贱人。”女孩冷笑起来也可以如此刺耳，“说不定早就是公交车了。”
这件事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我下意识地瞄了千叶一眼，却发现她投给我一种求助的目光。
挠了挠头，这让我怎么救场？
七海没有说话，沉默地低着头，左手搭在那堆书上，右手攥紧，似乎指节都被她攥得发白。嘴唇有些干裂，不易察觉地颤动着。
“我没有，那天是意外……”七海抗辩。
“意外就意外呗，反正要不了多久全年级的女生就都会知道了。”小白无所谓地淡淡一笑。
“我不是！”七海猛地抬起头，怒斥道。
“嗯，无所谓，反正大家都会知道的。”
千叶递给我的目光已经变得焦急起来，甚至可以看到她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那个！”我用力抓了抓头发，扯大嗓门，果然视线都向我聚集。
“咳咳，”难得的有些紧张，“在聊什么呢？”
尴尬，真的尴尬到脚趾能够抠出三室一厅来——我都可以搬家了。
千叶双手捂脸，不忍心看我。
“我是说。”我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
千叶啊，这次为了救场我可是豁出去了，以后千万千万要管住七海的嘴啊。
“我觉得钟学长也没多帅，你们女生是眼瞎么？”我平静地抛出这番话。
“是花痴到丑美不分了么？”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气，只记得当时嘴唇都在发抖。
“另外真是吵死了，”我伸手掏了掏耳朵，“叽叽喳喳的，比摁着喇叭不放的公交车都要吵。”
“没错，一群公交车凑一起了。”我补充道。
“你！”小白黢黑的脸都变成了酱紫色。
千叶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对着我疯狂地打着手势。
“政宗，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个茶艺部的女孩难以置信地说。
“没，我没搞错。”我耸了耸肩，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就豁出去了。我手指点了她们所有人，“我是说，你们真的好吵啊。”
……
“七海……”我拉着七海，夺门而出，直到跑出校门才回过神。我松开手，她就像木头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垂着脑袋。
“七海，”我安慰地笑了笑，“没事吧？”
但是她还是不说话。我走出几步，她仍然是杵在原地。
“七海，回家了。”我走过去，下意识地想要牵起她的手，然而刚刚接触到她的小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那只小手很凉，很小，小得让人不敢相信她能拿起那么大的一把柴刀。她的皮肤很白，都显得有些苍白了。
“七海，不好意思。”我缩回手，却看到她轻轻地摇头。
“七海，其实不跟她们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着七海低头的样子，我心跳得感觉有些沉重。
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说道：“你看我不也是一个人，前两天被卤蛋叫道办公室，善逸那小子还把我丢下了。”
“你这么想啊……”她还是不理我。
“你不是还要催稿么？”
“我好像还欠着……算上昨天答应你的三更，还有十……十更……”我掰着手指却算出了一个让我十分心痛的结果。
“日尼玛，杀了我算了……”我哀嚎道。
没想到七海笑了起来。
噗嗤一声，就在那垂下来的发丝里面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喂喂，别笑我！”我苦恼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卤蛋作业那么多，我又不是那种人形码字机，跟不上不也是很正常？”我嘟囔着，但是她笑得好像更开心了。
“我今天还收到读者的信了呢。”她仰起头，拨了拨挡在脸上的发丝，“叫你快快更新，不然就给你寄刀片！”
“鸽子都没你这么鸽的！”
我打了个寒战，已经联想到了走夜路然后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板砖的场景。
七海笑着笑着，又沉默了。大概，我的悲惨遭遇也不足以让她开心很久吧？
“要不……”我欲言又止，却发现她已经抬起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是好奇，是期待。
“要不，来我和善逸的社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