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在这里,是一座亭子,在亭子的对面,是御花园的人工湖。
相传,御花园的这个湖动用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并且精心地勘测了龙脉的方位,在这个地方建造人工湖,据说可以最大程度地将龙脉汲取出来,从而用来强化整个皇宫的灵气。
说白了就是,能让皇宫成为一个修炼圣地。
当然,这只是传言,毕竟,作为皇宫后面的人工湖,这种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只有当年参与了挖掘人工湖的负责人和皇室内部知道了。
亭子里面是非常简单的石桌石椅,本以为皇宫内的东西应该制作的非常精美,但是这石头雕刻的桌椅仅仅只是有个桌椅的形状而已,甚至就连打磨都没怎么做,秦稷坐下来时,顿时觉得屁股下面一片冰凉。
夏雨潇坐下去的时候,表情也微微变化了一下,紧接着她默不作声地稍微站起来了一下,这一幕被秦稷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飞快地从自己的身上摸索出了一块手帕——这是帝国官员官服的一种装饰,俗称“镜巾”,顾名思义,这是在镜子面前使用的,它原本诞生的目的是为了让官员们能够在见皇帝之前提前整理衣冠、擦去衣服上的污渍或者脸上的血迹。所以自然会和镜子一起使用,所以叫做镜巾。
只是,随着后来帝国内部渐渐安定,绝大多数情况下,官员们都不需要过苦日子了,所以这块镜巾也就成为了官服上的一个装饰品,更多地是作为礼仪用品。有点类似于文人腰间佩戴的玉石。
秦稷将手里的镜巾铺开,然后递给夏雨潇:“陛下如不嫌弃,用这个吧。”
镜巾随着礼仪意义的增加,慢慢用料越来越细致,最开始的官员们的镜巾基本上用什么的都有,有的是用棉布、有的是用动物的毛皮、有的甚至是用树叶。后来慢慢统一变成了绸缎、织锦,所以材质还是非常舒适的,拿起来垫在身下很适合。
夏雨潇看着面前的镜巾,然后看着秦稷,露出了完全没能隐藏住的厌恶,然后扯起一抹笑意:“怎么会呢,多谢卿的好意了。你......知道的还真详细。”
说完,她将镜巾放在了自己身下,然后坐了下去。
秦稷还挺纳闷的,他知道什么了?怎么就知道的详细了?女孩子最好别坐凉的地方这是他那个世界的基本操作啊?
算了算了,反正重点不在这。
石桌上摆着一壶茶,还有两只精致的杯子,杯子上用金线描绘出一只玄鸟,夏雨潇拿起茶壶,秦稷本想先为她斟茶,但夏雨潇却并没有让他这么做,而是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秦稷,我就这样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看着周围秀美的景色,夏雨潇的话语中将一切君臣之间的称呼都扔掉了。
“陛下您愿意如何称呼,臣都无所谓。”
“你也不用这么拘束,不用以陛下之称叫我——别忘了,你是我的亚兄。”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无奈。但是这位皇帝可能不知道,秦稷心里比她还无奈。
可以的话,秦稷压根不想要这个头衔,亚兄这个名号,说白了只是对他封无可封所以给的一个名头而已,这反而是意味着自己的权力过大。现在这个女人可敏感着呢,他不希望再刺激到这家伙。
“那,陛下,我就稍微放松一些了。”
“嗯,你随意。”
两个人在那里坐着,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只有风吹过叶子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秦稷,”夏雨潇说这话的时候,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我这个当君主的,不合你的想法——可能我确实能力不济,也可能是你看得太远了。总之,你想干什么,我很清楚。”
不,你不清楚陛下,老子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能够苟命保住自己和妹妹还有灵颜就行了。
秦稷心里这么想,但是却不敢说出来——这话你说出来人家能信才有鬼了。
“陛下,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我的很多事情做的不太妥当,我太过犹豫,我太专注于内斗......是吧?”她的笑容显得有些疲惫。
“可是秦稷,你是臣,我是君,你没有站到这个位置上,你不知道为君者所承担的担子有多重。你想说那么多,其实还是那句话,我作为一个君主,做得不够好。可是秦稷,今天,我暂且就真的将你当做是我的哥哥来发一次火——你觉得你坐上来这个位置,你就能做好了吗?”
女帝的眼神深邃而又平静,这一刻,她仿佛完全不担心面前这个重臣会生气,亦或是产生别的想法,只是就这么望着他。
“臣不能。”
“你看,又摆臣子的架子了。”她收回目光开玩笑似的摆摆手,“这不是在聊天嘛,你心里有怨气,我清楚,可是,这怨气你可以对我发,可以对朝中的那些文官武将发,你甚至可以对自己发。可是,你不能对着大夏的江山社稷发。”
“秦稷,我今天来找你喝茶呢,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让你败败火——我听你妹妹说了,你这些天火气大得口舌生疮,这不,上等的凉茶帮你去去火。另一个想法,我想问问你,以一个朋友的名义来问问你:你最后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陛下您会信吗?”
秦稷提出了一个非常灵魂的问题。
“信不信,那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她只是这样说道。
“那恕我直言,我只想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地度过余生。”
秦稷说道。
夏雨潇手中的茶杯端起,凉茶在她的嘴边氤氲着芳香,她露出了一丝笑意,分不清究竟是高兴的笑还是怒极反笑。
待到她品完了这一口茶,她才点了点头:“你这话,我信,但是也不信。谁都希望自己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活着,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要求。可是除了活着之外呢?”
“我想,贵为太尉的你,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平平安安地活着而做了这么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