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过后,我再也没有尝试过压抑通感之灵,因为我意识到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或是诅咒?总之,不可以对它采取消极逃避的态度。
单从好的方面看,它可以提前通知我为应对未来的麻烦做准备,毕竟我看到的大多是参考,具体如何发展还得看我的决断力。
所以,我确实不应该放弃、也不该轻视那四年关于通感之灵的修行。
更不该放心让姐姐独自留在朱雀宫。
我早该料到的,我那老奸巨猾的爹怎么可能就此收手、放弃朱雀四神之首的位置?就算我封闭了通感之灵,另一个拥有此能力的人也能够强行“撬开”封印,并与我的灵力共鸣,从而找到我的位置所在。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明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却还能安心待在星轨帝国与蓓西共同生活长达半年之久?
那是因为我确信我亲爱的姐姐会护我周全,而我只考虑了我自己,未曾理解她作为长女所必须承受的家族“职责”。后来我才得知,自打我离开朱雀宫那天起,赤羽就一直在处心积虑地为姐姐安排婚事。他的婚姻计划也许困不住我,但一定能锁住以家为大的玉凰姐。
拥有通感之灵的人在成婚之时,若对方的修为大于持有者,那么通感之灵会有很大几率在行房之际被对方夺去。
至此,我生命中又多了一位劲敌——四神之主万寿王。正是他与赤羽合谋夺走了我的姐姐,夺走了她的通感之灵;也是他利用这种力量强行感应到了远在大洋另一边的我、间接导致了蓓西的死。
然而,这一切又似乎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正确认识到自身的力量,也没有做足熟练掌握它的功课。我想当然地认为我的帮助能让蓓西与谢维尔少受一些苦,却未曾想到给他们带去了灾祸。
所以,我决定不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我要为了谢维尔定下一个“未来”,我愿为之而活。
朱雀宫所在的地理位置甚好,群山环绕、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又无凡尘俗事打扰——对我而言罢了。我最爱在早春时节漫步在飘零的桃花与梅瓣之中,难得现如今如此清闲,我却无法再与玉凰姐共赏此景了。
小家伙已经四岁了,他长得很壮实,脑袋也聪明。在一般同龄孩子还在凭本能撒娇发脾气的时候,他已经懂得了在某些场合察言观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我有闲暇时间陪他的时候,他也会对我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很会把握分寸。我知道他可以完全信任我,也很高兴他懂得如何在宫中保护自己而不至于太过谨小慎微、失去作为孩子的调皮天性。
谢维尔知道我对他的好,是我为他提供了适合小龙成长所需要的食物,南方精致而量少的饮食习惯是满足不了本应生活在星轨大地上的龙种的;也是我教会了他本应由蓓西传授的母语,以及身处天龙国时应使用的语言。
我从迂腐而愚昧的父辈的“英才教育”中拯救了一个伟大的灵魂,并用通感之灵教会了他如何保全自己,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
在谢维尔心中,我大概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但我知道我不配。我虽然对他尽到了“父亲”应该承担起的责任,却害他失去了本该享有的母爱。
侍女小梅急匆匆的小跑到我身后停了下来,“宫主,膳房准备了您喜欢的糕点,已经送到您的书房了。另外……谢维尔少爷可能不会去偷吃……”小梅站在我身后支支吾吾的,很明显不是难以启齿,而是某人又来拜访了,他每次都要吓我的宫人。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我安抚了小梅,让她先回宫中住处,这些宫人现在只靠我一人庇护,我得尽到宫主的责任。
我先到书房里拿了两枚谢维尔喜欢的蛋黄酥和荷花酥,这些点心虽然精致,对小孩身体有用的营养成分却不多,所以我平常不让他多吃。不过这次就当是为了安慰一下他受惊的幼小心灵,破例让他解解馋好了。
大约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过后,我牵着谢维尔的手走到了宫门前的梅园中。
“这次又见识到了什么新招数呢?觉得自己能打败他们了吗?”
我看见谢维尔满不在乎地吃着点心,完全没有一点后怕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
谢维尔嚼完嘴里的酥,摊手说道:“没意思,还是那些看腻了的拳脚功夫,连把新武器都没有,跟您比起来差远了。不过……那个一身黑袍的家伙看上去还有点厉害,但还不是一看到您就逃走了?”
我笑了笑,随即告诫他:“对于来路不明、可能留有后手的敌人万不可大意,在弄清楚对方真正实力之前不可贸然追击、更不可轻敌。”
谢维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还没到深入了解战斗谋略的时候,现在也不必急于开始修行。我打算等他七岁之后、等筋骨开始向着龙种发育,到那时再开始将我的毕生所学慢慢传授给他,就像通感之灵预言过的那样。
顺便一提,那块优质的宇宙金属已经被我打造成了一把长剑和一副盔甲,我会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送给他。
四年前,也就是我刚被抓回天龙国的时候。
赤羽不远千里也要抓我回来的理由,居然是让我参加下一任四神之首的竞选。这老家伙果然是顽固不化,宁可让家族败类回归也不愿将宫主之位传给玉凰姐,就因为她是所谓的“女流之辈”。然而事实上她各方面都比我优秀的多。
这里说明一下,当初赤羽之所以放我离开朱雀宫,主要是因为我出手教训了那个骚扰狼族小姐的天府官员,之后又被他上告天府行政司剥去了仙籍。赤羽抹不开面子,当众宣布将我逐出族门,我借机溜之大吉。
而我若想参加四神之首竞选,首先必须得恢复仙籍,所以我该怎么做呢?赤羽已经为我安排好了。
我被带到天宫审判大殿之上、押到了那个官员面前。一看到他那副丑恶嘴脸我就犯恶心,更别提要我向这种人赔罪。
好在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向那人跪下道歉,乞求他撤回对我的控诉;二是让他发泄心头之恨,这可能会要我半条命。
赤羽认定我会审时度势、请求官员宽恕我,但我自然不会向那种人屈服,我宁愿站着受千刀万剐,也绝不会跪下受辱。
这就是我右脸下缘至耳根处伤疤的来历,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真的。他们没敢做得太过分,毕竟忌惮我的实力,担心我胜任四神之首后会报复他们。但他们没必要想太多,我没那闲工夫去刻意找他们麻烦,我只是为了我的学生。
除非以后又让我碰到他们恣意骚扰别人。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我在四神战中赢得很轻松,为赤羽挣得了那个虚荣的面子。我本来对这场胜利嗤之以鼻,因为我的对手一个个都似乎状态不佳,但当我看到玉凰姐在观众台上抱着谢维尔、向我投来无比欣慰的目光时,我觉得这次比赛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意义……
我能猜到她在失去通感之灵后有多担心我,也能想象她见到被误认为是我儿子的谢维尔时有多欣喜。可惜,我并不会珍惜这个王位,谢维尔也不是神凰族的血脉。
成为朱雀宫主不久之后,我用通感之灵筛选出了所有能为我所用的宫人,然后把那些所谓的亲戚族人统统逐出了凤凰山。此时谢维尔已由我全权抚养,我再也不用忌惮那些老顽固来干涉我的教育事业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宫主”的权力有多让人愉悦。
有时我会想:如果玉凰姐能回到这个由我掌管的朱雀宫该有多好。可惜,万寿王并不像其他神兽那么好对付,他四神之首的地位是不容易撼动的。
目前这家伙还会隔三差五派人来偷孩子,每次都被我打回去。
赤羽在搬出朱雀宫之后便住进了万寿王在天宫的府邸,想来玉凰姐的日子是不会太好过的,至少要被两个老家伙颐指气使。但她本人好像对自己受到的禁锢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可能是习惯了朱雀宫中的规矩。
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她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那道让她豁然开朗的光。那时的我也因某种机缘巧合错失了与我的好兄弟林云龙相识的机遇。
在我掌权朱雀宫并统领其他三神兽宫的前四年里,我还会装模作样的参加一些神族政治会议、为天府派出的任务四处奔波。但那只是表面上为天府卖力,实际上我大多数时候在暗中与他们较量,不是唱反调就是划水摸鱼。尤其当天府搬出神兽户籍制度的时候,我知道我该带着谢维尔销声匿迹了。
谢维尔长到五岁之后,我便长时间蛰伏在朱雀宫中,不再参与外界的一切有关天府的活动。天府不止一次派使者来叫门,但我总有借口一拖再拖、闭门不出。
有我守在身边,万寿王也再没有机会钻空子试图掳走谢维尔。与此同时,我分次一批批地将宫人们送出宫去,并赠予他们部分财物以助他们另谋生计。这时候我的幻术也已练到了更高一层境界,即使宫中只剩下了我和谢维尔,在外面的人看来,朱雀宫里依旧有很多宫人忙里忙外,井然有序地打理着宫中的事务。
天府派兵强制逼我出宫的前一天,我带着谢维尔溜之大吉了。走之前我给他表演了一个小“魔术”,这令他惊叹不已,我知道他以后一定能把这招用得比我还好,从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中可以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