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晴川(二)

作者:求木之遥远兮 更新时间:2022/12/1 20:22:52 字数:2223

今天很特殊,天空是不同于寻常的绝艳的妖紫色,犹如我的瞳孔一样纯洁。村里唯一的祭司告诫乡人说这乃是天地八方财运之气齐聚,正堵在这小小山谷之中不可消散,须要用上好的贡品,瓜果蔬食、肉禽蛋奶样样应付上去,才能感动上天,否则就将会受到诅咒厄运连连,甚至连其他人的运气一并拉下去。

这运气一说既然从祭司口中出来,那必然是可信的。毕竟全村就这一个祭司,虽不比耳听目染中的“五常祭”中的祭司数量遮天蔽日,但也说不准人家是一人抵得万人军呢,毕竟这祭司最大的能耐——会说话,他可是轻驾就熟。

这祭台于是最终便设在了这老祭司的家里,毕竟只有他才最懂祭法,不然叫普通人来,还有可能冒犯了神灵,变成了个“三不沾”,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个时节每天每户都要去祭祀,好东西全运到祭司家里去,然后等着祭司家里大门禁闭三天三夜之后天空紫气消散,这祭祀便就算成功了。

毕竟紫气散了,贡品也交了,也没有要回来这一说。若是不小心表了态,还可能遭到不知名的诬诟,被盘问到这佛那僧,流程非常繁琐,一套审问下来,因为慌张说错了哪些避讳的话都是有可能的。

总之,这贡品到底是谁吃了,也大概是应该喂给神仙了吧。但神仙的东西怎么能少给几人份的而多求一点庇护呢?

所以我们家自然也不例外。

老屋的台阶上,我用嫩稚的嗓音向屋内的老人招呼着,另一只手抱紧怀中有些厚重的老木头盒子。

“奶奶,我去把东西送给村长爷爷了哦!”

“哎呦,我的小祖宗欸。今天怎么这么精神啦。”奶奶略带高兴的声音传进耳边,她摸着拐杖一瘸一扭的,缓缓的从屋里走出来。我看着刚要上前去扶一下,她却已经慢慢的踱到我的面前了,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奶奶脸上的笑看起来像盛开的春菊。

头上传来的凌乱感,我像小松鼠一样把头往前挤了挤,我很受用这种感觉。

“嘿嘿,奶奶你腿脚不利索,爷爷也有事出去了,这种跑腿活交给我就好了,对不对,欸嘿。”我吐了吐舌头,满脸笑嘻嘻的说到,还不忘抬了抬左手上锈迹斑斑的木盒,敞开手臂给她看。

这木盒里装的,可是爷爷冒着天大的危险从山里挖来的老人参,足足有我的半根手臂大小,这原来是用来治我和奶奶病的,可毕竟到了祭祀,躲也躲不开,只得装模作样的交上去。年年如此,家家如此。

“诺,这个我也带上了哦。不用劳烦我亲爱的奶奶啦!嘿嘿。”我轻轻推开头上粗糙的大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大手上面的裂纹厚实无比。

“你呀你,人小鬼大的,这么一清早就送去,人家说不低还没醒呢。”奶奶用有些埋怨的小眼神看着我,不过脸上依旧慈祥、从容不迫的。

“你看这还没中午呢,你过去不是扰人清梦不是?这东西也不急着送,你先去玩会吧。”

奶奶的声音略带沙哑,那是长时间的不休息导致的,每次听到这种沙哑,我的心都会不由的揪一下。

奶奶很任性,从不按时吃药。我都会在我的伤口上按时敷药,但我看到奶奶吃药的次数却少的可怜,而且每次都只是呡上几口,然后就是把它晾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听着奶奶沙哑的声音,我也没有多问。

但她似乎真的不想让我去,就像理所应当一样,我也明白她平常不会因为什么小事而反对我的,都是因为村长的怪脾气。

我们的村长是个性格怪异的老头。

村长爷爷是有中午才起床的习惯的,因为似乎他每天都要一如既往的去打柴,和闹钟似的古板,这个习惯从没变过,任凭雷雨交加也挡不住他。

而打柴可是个体力活,早晨须养好了精力,所以村长经常一觉呼呼的睡到中午。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即使大家有天大急的事找他都得挨到中午或下午,劝也劝不住。

我有也会时远远望去的看着他,因为他对我似乎很好,起码比对我拳打脚踢的人好的多。

他平常很是安静,像一尊石像,雷打不动的。对人亲和,像一尊石雕,不会腻着别人。有人找他办事情时,他也很是公道,像一尊石狮子,让人不得不佩服,可以说是我们村威信最大的。

但扰他的清梦却是很让他厌恶的一件事。

因为似乎唯有的一次看他大发雷霆,就是有户人家因为一个小事一大老早就吵到了村长的美梦,非要他评个高低,结果敲门的那人被他拿木棍追着打了一个晌午。

人们也就又认识了这古怪老头发起飙来的另一面,一时间就连平常最爱欺负我的老赖狗家的小胖墩都安生了不少,没怎么来找我惹是生非。

不过说来也怪,他对我反倒似乎很好。

那一天临近黄昏,夕阳也累的好像摇摇欲坠。

我为了治伤的新药材忙活了一整天,全身都筋疲力尽,松松软软的,背着药框走起路来都像个蘑菇似的左摇右晃。

不过我还是挺着身体回了家,一进门就把肩上的重负全部扔了下来,一头直接扎进了地上的草药堆里,肆意的闻着它的香味。

草药的香气迎面扑鼻,萦绕在我的头发里,残留在我的面鼻下,很是舒服。

闻了不一会儿我便一个猛子起身,爷爷听到了动静,刚好过来见我爬起来也一手顺势把我抱起来,摸着我的头夸直我很能干,不过就是爷爷的胡茬有些扎人,让我都不敢把脸靠过去。

我生性好动,于是起身和奶奶打了个招呼,打算一个人去僻静的地方休息休息,可不幸的是,我遇上了老赖狗家的儿子小胖葫芦,被那群小孩子抢了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野花,被他们几家的家狗追着咬了一路,衣服有些破了,额头也狠狠地被磕了一块,原本洁净灰白的头发也变得粘黏、冗重。

逃跑的时候,眼角旁边时不时滴落几滴红色的液体,痒痒的,但屁股后面小孩子的嘲笑声却不绝如耳,那些疯狗的叫声如同潮水般灌满了我的耳朵,我绝对不能停下来。

也就是这傍晚时刻,我不知怎的,迷了路逃到了村长爷爷家,我最开始还是是惊魂未定的,因为眼前早已没了去路,我竟然慌不择路的逃到了死胡同里!

身后的狗叫声依旧震耳欲聋,我急的恨不得哭出声来,可接下来的一声呵斥却让我安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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