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这种事情，一两个钟头还撑得住。江艺心只是靠着走廊的墙壁蹲了一会便坐立难安，接二连三的哈欠让自己眼皮发沉。
“困了的话，睡一会吧。”施焱把玩着自己的手链，神色恬淡。
江艺心揉揉眼睛：“你不困吗？”
“魔女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
“那你们每天晚上还……”
“这是我们在天界战争后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而学会的技能，不过嘛——”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睡醒后的感觉还是蛮爽的。”
江艺心跺了跺发麻的双脚，浅叹一声。
“虽然但是，既然汗王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就一定要办好……施焱，上一次发生宫女失踪案已经是三天前了，按照城堡里的下人的描述来看，要么今日，要么明天，凶手肯定会再次作案。”
施焱托住下巴沉默了半分有余，表情开始紧张起来。
“你说得对，凶手极有可能会在今晚出现，所以说，打起精神来，困的话就去窗子那吹吹风。”
江艺心点点头。
要是放在以前，江艺心不觉得一整夜有什么难度过的，随随便便在《星轨传说》里刷刷副本，做做小任务，顺便打开手机点个夜宵，很快就天亮了。
可如今，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夜宵……冷清的夜风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个糟透了的异世界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但，真的会有异世界和一款电子游戏如此相像吗？
在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江艺心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作为《星轨传说》全服最强的玩家，自然对游戏里方方面面的细节那必然是了如指掌。但是目前所在的洛雅大陆，只能说大体框架上和游戏一致，然而在很多地方却是让人感到陌生。
江艺心睡意全无，开始回忆起从自己踏足洛雅后的一切细节。忽然，一道重要的信息在脑间闪现出来——
当时在禁书库击败桑沙杨后，耳边曾经响起过幽灵般的回声。
那回声告诉自己，这个异世界是《星轨传说2.0》版本！
江艺心瞬间细思极恐，她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施焱，强装着镇定。
“怎么了？”
“施焱，你说……”
“说什么？”
“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是一个游戏。”
施焱被她疑神疑鬼的姿态搞得微微心慌，但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轻笑。
“是啊，不管是人，还是神，做的一切事情到头来就像游戏一样打打闹闹。”
江艺心摇摇头：“不，你误会了，我说的游戏，是电子游戏。”
施焱柳眉一挑，先是不解，随即“哦”的一声，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
“‘电子游戏’？嗯……又是没有听说过的字眼啊，那应该是你那个世界存在的东西吧。”她颇为无奈地耸耸肩，“抱歉，我不了解。”
嗯……
江艺心心中急得团团转，连忙组织起语言重新解释起来。
“就是说，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一切的事物，都是虚构的？包括人啊，动物，吃的喝的，刮风下雨，其实都不是真正存在的？”
“而我们遇到的人，发生的事情，包括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会不会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我们的命运，会不会已经被一个看不见的影子牢牢掌控着，我们所做的都是它想让我们做的？我们……我们永远走不出自己的路？”
接二连三的反问让施焱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大概是无法跟上江艺心的思路，她最后只是尴尬地笑笑。
“喂，你是不是被风吹得受凉发烧了啊？”
“嘿，你不信我？！”
“满嘴胡言乱语地叫别人怎么信你啊……”
江艺心有点委屈，毕竟这些东西只有自己明白，就算她想跟施焱把一些秘密坦白也无济于事。
“是真的……吗？明明有证据的，可是……可是我不确定。”
说着，她沿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把头埋在两膝之间。
见江艺心有些失落，施焱虽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说这些匪夷所思的话，但凭借自己平日里对江艺心的观察，心中料定，这姑娘从来不是个空口无凭的人。
她渐渐收敛起笑容，语气平缓而清晰：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大概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你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对不对？”
江艺心偷偷瞄了施焱一眼，乖巧地点点头。
“巨蟹，我就拿巨蟹举例，她可是去过你们那个世界的，那么在你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你怀疑过她是虚假的吗？”
一想起那天谢思雨敲响自己的家门，还转学做了自己几天同桌，江艺心摇了摇头。
“现在呢？她和你都在这里，这你怎么解释？”
“我……”江艺心一时语塞，却找不出半点理由来反驳施焱。
“如果世界是虚假的，那我呢？”施焱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你认为你我的相遇是事先安排的吗？我的五官，我的四肢，我体内流动的魔血都是虚假的吗？我最引以为豪的能力，这也是拟构的吗？！”
“你别生气嘛……”
施焱微微红着眼睛长叹一声，转过头去，手指似乎在眼角那里擦了一下。
“这种话，不要再跟巨蟹和双鱼讲了……她们也不希望听到你这样说。”
江艺心刚想反问“为什么”，但总觉这样做显得自己情商太低，只得轻轻“哦”了一声。
似乎是心有灵犀，施焱对江艺心做出了解答：
“如果世界是虚拟的，那相当于全面否定了我们所有魔女的努力。”
江艺心没有说话。
“我并不清楚其他魔女的想法，但我相信，虽然大家选择的道路不同，方法不同，可最终目的还是要击败宇帝和他的大天使奴仆，夺回我们在天界战争中失去的一切！”
“那……击败宇帝后呢。”
江艺心当时问过谢思雨这一同样的问题。
施焱哑言沉默片刻后，原本冷峻的目光中，却微微露出一丝丝暖意：
“我想……到你的家乡看一看。”
江艺心的眸子陡然地亮了亮，她已经好久没听到“家乡”这个词眼了。
可是，眼中的明亮一闪而逝，薄薄的悲凉浮慢开来：
“回不去了，我这辈子应该都回不去了……”
“不。”施焱笃定的语气却让江艺心安心不少，“巨蟹都能，我怎么不能？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单向开启的门，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方法而已。”
江艺心猛然回忆起谢思雨当时是用「光」作为媒介进行穿越的，又瞬间凑到施焱身边问起来。
“「光」？”施焱眼中满是愕然，“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巨蟹她还会操纵光元素吗？”
江艺心有些意外，呆呆地愣住。
啊嘞？
“那，天界战争前她的能力是……？”
“唉……你也知道，巨蟹是我们魔女当中年龄最小的。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巨蟹是我们魔女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差到几乎教什么都学不会。直到宇帝杀上天界，她依旧不具备可以战斗的能力。”
“啊，那岂不是要完蛋了？”
“所以说，能操纵一定范围内的气流，并转化成想要的形态进行攻击，更何况还能传授给你，已经是万分不易了。”
说罢，施焱眉眼一眯，十分猥琐地咯咯笑起来：
“不过嘛……我倒是也听说了你刚到这里的时候可是被巨蟹好一个‘调教’呢！关在地牢里，嘴里叼着口.球，哎呦呦，想都不敢想呐。”
“你你你！”江艺心一下涨红了脸，两腮像青蛙般气鼓鼓的，软绵绵的双拳如打鼓般落在施焱身上。
“不许说不许说，那都是黑历史，不许再说啦！”
施焱调皮地吐吐舌头，摸摸后脑勺。
哼，想不到，这婆娘还挺可爱~
“唉，所以啊，遇到事情别想太多，只要……”
正说着，一道莫名阴森的寒气掠过，城堡长廊里十余盏明亮的烛灯骤然熄灭。
“小心！”施焱咬着牙念道，但嘴角已经咧出了难掩的兴奋。
“有客人来了。哼，等了大半晚上，总算是蹲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