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显眼,那也不过是和周围这杂乱的环境相对而言罢了。
柯唐咖啡馆坐落在外城的闹市区。咖啡馆门前,一条仅能跑开一辆马车的土泥路对面就是露天市场,里面瓜果蔬菜鸡鸭鱼鹅什么都卖,那股难以名状的气味也难免不会往这边飘。
由于才晚上八点左右,市场里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江艺心推开咖啡馆正门,挂在门檐上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只是——
原本还算欢快的琴声戛然而止,咖啡馆一楼的堂厅和吧台前坐的客人纷纷朝自己看来。
一群男人,一群邋里邋遢脏兮兮的男人,有的满怀好奇瞪着自己,有的则用色眯眯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他们身前的桌子上摆的并不是咖啡,而是泛着浑浊泡沫的廉价啤酒。
说是咖啡馆,不过是个酒吧罢了。
恶心。
江艺心不想在这里多纠缠一秒,她一个人穿过那些围观的男人中间,径直走到吧台前,用指关节敲了敲有些发霉的桌板。
“你见过一个年轻姑娘吗?白头发,瘦瘦的,和我年龄差不多大。”
站在吧台内的酒保是个秃顶老头,弯起的鼻梁好像山中的兀鹫,如果再结合他那有点喜人的脑瓜来看,确实是算得上生动形象。
他用一块不知道多长时间都没洗过的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搓着盘满包浆的杯子,只是挑眼望着江艺心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粗糙而厚大的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哟,小妞,衣服不错嘛!”
一旁的人开始不嫌事大地附和起来。
“身材也不错吧,应该是还没开发的雏儿!”
“长得白白净净的,或许是谁家的小姐,别那么小气,拿出点钱来请大家喝一杯吧!”
咖啡馆里爆发出令人不适的吵闹。
安瑾璇真为什么会选择这种地方和自己见面啊……这里确确实实是纸条上写着的地点,应该没走错。
“把手拿开。”
江艺心阴沉着脸,觉得在这些人身上多浪费一点点情绪都是一种自降身份的行为。
“哈?你说什么?”
男人贱兮兮的模样实在是欠揍,明明听到了却硬要装作不知道。
“我说,给我把—手—拿—开!”
可没曾想,这人不但不领情,反倒变本加厉,直接在江艺心身后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来。
“喔喔喔喔喔~”
周围的人开始吹着流氓哨,不断挑战着江艺心的底线。
“吼吼,我两只手都上来了,你能拿我怎……”
锵——!
江艺心甩掉刀尖上的血渍,再次把刀收回鞘中。
男人的双手瞬间被从腕处斩断,径直滚落到地上,鲜血沿着横切面汩汩涌出。
“啊啊啊啊啊!!”
上一秒还在看热闹的人纷纷离座,有的拿刀,有的拿着钢棍,没刀的一脚踢碎椅子抄起凳腿,一副要干架的气势。但没有人敢第一个冲上前去,只是和江艺心远远对峙着。
毕竟刚才江艺心抽刀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如果你们觉得有胜算的话,尽管来就好。”
开玩笑,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弱鸡了,对付这群人,连任何技巧都用不上。只要我想,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这间咖啡馆。
“还愣着干嘛?上啊!”
一个不知死活的刀疤脸提着杀猪刀向江艺心冲来,可是江艺心一个直踢便将那人从玻璃踹了出去。
“无趣。”她转头看向已经趴在吧台里尿裤子的老板,“我说的那个姑娘,她来了吗?”
“呜呜呜,二楼!二楼最后一个房间!”
嘁。
早说嘛,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江艺心提刀准备上楼,可余光瞥见那群脑袋不太灵光的好事者还在那站着,便猛的冲过去做了个鬼脸。
“略!”
一群大男人纷纷丢下手里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咖啡馆,只留下那丢了一双手的壮汉还躺在地上扭来扭去。
江艺心在他身旁蹲下,面色冷漠。
“很疼吧?马上就不会疼了。”
说着,她开始运用操纵液体的能力,强行阻止住那人的血液流动后进行凝固,只见那人整个人瞬间面容黑紫,喉咙中发出一丝尖锐的喘息后,立刻就没有了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一瞧,谢思雨和于汐走了进来,二人看着一片狼藉的咖啡馆,不自禁皱起眉头。
“没什么事。”江艺心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只是简单教训他们一下。走吧,双子在二楼等我们。”
她刚把前脚迈到楼梯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慢慢退了回来。
“喂!”
江艺心没好气地朝跪在地上的酒馆老板喊道:
“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老老实实把嘴闭上,不然你和那个人是一个下场。”
整个咖啡馆到处都充满了衰破陈旧的气息,楼梯上布满裂纹,一踩上去嘎嘎作响,似乎稍稍用些力气就会塌掉一样。
二楼是几个独立的小包间,但糟糕的隔音让其毫无私密性可言,说些什么都能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包厢里有几个人被一楼的打斗声吸引纷纷探出脑袋来,然而在看到江艺心腰间两把刀的那一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安瑾璇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身黑色的套装正如当初在城堡里见过的那样,但袖口、衣领、前胸的金色刺绣却告诉自己它们并不相同。确实……这套衣服更加注重外观而不是实用性。
“这里这里~”
安瑾璇笑着朝三人挥着手,那上扬的嘴角中看不出半点虚伪,反倒是满满的单纯……可一想起她做得那些事情,江艺心再次陷入了矛盾。
“双子……”
于汐快步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安瑾璇。
“啊……双鱼姐。”她似乎对这种热情感到有些难以应付。
“这么多年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实在是造化弄人。”
然而相比于汐来说,谢思雨的反应倒冷漠得多。
“江艺心啊……”
“嗯?”
谢思雨像只木偶一样转过头来,一脸“核善”地盯住江艺心。
“你跟双子认识多久了?”
“多久?”江艺心挠挠脸颊,“也就一周,而且今天我还是第二次见她。”
“是嘛……那你觉得她可爱吗?”
诶?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后背袭来。
她问这个干什么?现在这个情况跟可爱有什么关系啊?
然而安瑾璇一边接受着于汐的拥抱,见谢思雨那边气氛微妙,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
“江艺心和我的感情可是很好很好的哦~唉,你知道嘛,那天在钟楼上我可是和她深深地接吻了呢!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在吃一颗水果软糖,咬也咬不得,吞又吞不下……哦,我想你应该是没体会过吧,真可怜呢~”
江艺心整个人都麻住了。
“安瑾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咱俩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谢思雨你别听她乱讲,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完全没有!!”
其他包间里的人又探出头来默默吃瓜,安瑾璇轻哼一声,拉住江艺心的手走入一旁的房间中。待几人都进来后,她合上房门,抽出一张不知是什么的塔罗牌贴了上去。
“现在,没有人可以听得到我们说话咯。”
她那对跳脱的眼神在三人身上飘来飘去,终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艺心身上。
不过,并没有人率先开口。
谢思雨气鼓鼓地坐在最里面靠近窗边,玻璃上都倒映出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好嘛……恐怕是掉进醋坛子里了。
关键是自己确实没和安瑾璇干点啥啊!
见气氛有些压抑,于汐低头搓了搓掌心,在做足了心里准备后打算主动挑起话题,可自己刚要说些什么,安瑾璇却一句话打乱了自己的思绪。
“你们——”她挑挑眉,“不喝点什么吗?”
江艺心忍不了了,拍桌而起。
“安瑾璇!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寿宴那天滥杀无辜?!”
谁曾想,安瑾璇还算灿烂的面容瞬间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般阴沉。
“我今天约你来可不是吵架的,你如果认为这样可以让我退让,那简直是大错特错。”
“什么……?”
“巨蟹惯你,双鱼惯你,我没想到就连狮子也要惯你……抱歉,本小姐可没那个耐心,你要是把我惹毛了我真的会修理你的。”
江艺心心底暗骂几句,悻悻地坐回原位。
臭魔女,拽什么拽啊!
可安瑾璇端起眼前的咖啡轻啜几口,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应该庆幸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我,而不是瑾,因为刚才你的行为很可能会把璇弄哭。那孩子很敏感,当然她哥哥更不好惹。”
江艺心听到这两个小鬼就气不打一处来,死死攥着双拳,冷笑一声。
“你不提我倒还忘了,那天晚上他们俩真的是令我大开眼界,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竟然能杀掉那么多人。安瑾璇,你可别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诶,还真就跟我没有关系。”她放下咖啡杯,身子向前探来,“他们做什么我完全管不到,而我干什么他们也管不到,你现在气冲冲地朝我兴师问罪,这帽子我可不戴。”
“别胡扯了!!!”
江艺心扯着嗓子怒吼,她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安瑾璇把杀人这件事说得这么简单,这么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