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厚着脸皮但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张妈无微不至照顾的五天,这期间除了任山和楚夏杨来看过我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
任秋桐发过消息说最近要和任秋枫一起想法解决这件事,不管怎么说,将人弄到医院里实在是太过分了。再加上之前任雪的事情还没有进展,所以两个人都忙得没有空来看我,只有一次让张承拿来些营养品,不过他在放下之后也匆匆忙忙走了。
这倒是没什么,我不会也没有脸面介意这种事情,毕竟这段时间和我有关的是非确实有些多,就算现在这样对我我都会感到羞愧难堪,而且都住上任秋枫专属病房并让张妈来照顾我了,我总不能再去要求什么吧。
至于两个女孩那里……我让任山告诉任雪自己会因为回家几天而缺席几次家教课程,张妈也说自己需要外出一段时间,总之就是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的真实情况,免得为我担心。
同样也不能告诉顾泠这种事情,我也提前准备好了一个向她解释的理由,但貌似根本用不上。这几天没收到她的消息就能证明她没有回过学校或客栈,要不然我的手机早就被打爆了。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又有些怪怪的。这个女孩实在是捉摸不透,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要说她坦诚吧她隐瞒了我不少的事情,但要说她不坦诚吧这家伙在我面前又仿佛完全没有距离感似的,就……很让我觉得矛盾。
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将病号服脱下换上了已经被张妈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晚上回家里吃饭吧。”张妈一边收拾杂物一边对我说。“小小姐应该挺想你的。”
“唔,看情况吧,刚才任秋枫还发来消息说让我一会儿去见他。”
“那安安你顺便问问大少爷来不来,最近有些时候没见他了。”
“嗯,行。”
“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吗。”
“没了,来的时候我就只有一身衣服。”
“那就行,下次再因为这种事情住院我可不会来照顾你的。”
“唉嘿嘿,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这几天真是麻烦您了。”
“都麻烦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没有在意张妈嘟囔的这句话有什么深层含义,我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抬起头,抱着一堆东西的张妈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走吧走吧,出院手续我来办就行。”
跟张妈道别,出了医院之后我在街上一个人走着。
在病房里我就发现自己住的这个医院在市中心,离任氏公司不远,从病房窗户就能看见公司的大楼,所以步行不久就能到达。
来到公司,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殊关照过,前台和保安对我没有过多的盘问就放我进去了。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顶层,张承在总经办门口候着。
“程先生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快进去吧,任总和小少爷在里面。”
“嗯。”
点点头,我推开总经办的门走了进去,还在和任秋枫说话的任秋桐见到我进来之后立马跑过来搀扶着我。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将他扶着我肩膀的手甩开。
“起开,我又不是残废了,不需要人架着才能走路。”
“那赶快坐下吧。”
最终还是被他一路扶到了沙发上坐下,这时我才发现兄弟俩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严肃,任秋桐还好,任秋枫就有些夸张了,看着我的眼神无比的尖锐,仿佛要势必挖出这件事所有的细节似的,我被盯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啊……接下来又到了盘问的时间了,但是这样怎么搞得好像我是“犯罪嫌疑人”似的……
——
无奈只能将这件事前因后果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告诉给了任秋枫,并将自己在昏迷前看到许夜在场这个情况也说了出来。任秋桐那天并没有注意到许夜,所以对此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怪不得王兴敢当着我的面这样做,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啊。”
听完之后,在办公桌上两手交叉托着下巴的任秋枫眼神逐渐冰冷了下来,随后脸色难看地从兜里摸出香烟,点燃后转动椅子背对我们,望着窗外就像惩罚自己似的大口大口抽着。一根烟比平时要快了几倍抽完,任秋枫转了过来,表情十分复杂地对任秋桐说道。
“你先陪着程安回去吧。”
“嗯。”
任秋桐简短地应了一声,将我从沙发上搀扶起来。
我甩掉任秋桐的手,然后面向任秋枫。任秋枫抬了抬紧皱的眉毛,脸色依旧不怎么平和。
“还有什么事?”
“那个……张妈让我问问你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他微微一愣,方才还拧在一起的眉心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了一些。
“不了,你和秋桐回去吃吧。”
“那好吧。”
无奈地抿抿嘴唇,我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跟着任秋桐出了任氏集团。
任秋桐今天没有骑车出来,所以我们俩朝着望枫山方向一路步行着过去。并排与他走着,但却奇怪地与他说不上什么话,这家伙和他哥刚才一个样一直摆起个臭脸,弄得我也不怎么好向他搭话,只好默默跟着他前进着。
就这么从市中心走到了老城区,又从老城区来到了望枫山的山脚下。任秋桐没有走上平时走的盘山路,而是绕到了带有防空洞停车场的那一侧,轻车熟路地带着我走上了一条全是石阶铺成的人行步道。
往上走了不少距离,两侧的树密集起来,脚下的石板变得越来越破旧,上面覆满了杂草和青苔,坡度比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陡峭了不少,可这个家伙依然像是如履平地一般闷着头往前走着,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但这可不代表我能跟得住他,终于费劲地爬上了一个小平台之后,我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几小时前才从医院出来的我可经受不住爬山这样的运动。
“呼哈呼哈,你,你走这里,干啥……”
没有听到回复,任秋桐停下脚步往回走了几个台阶站到了我的身后。
我看着被两侧树木遮挡只有一个步道宽度的天空,汽车的鸣笛声不时从山下的道路上传来,听起来很远但却十分清晰,可能是因为此时的四周很安静的缘故吧,只有稀稀拉拉的鸟鸣声在林子里某处响着,这条路看起来平时也很少有人经过。
忍不住往没有动静的身后瞄了一眼,看到任秋桐也和我一样正望向天空后我扭回了头。
呼吸逐渐从刚才的急促趋于平稳,休息过来的我拍拍屁股站起身准备继续跟着他往上走。这个家伙一言不发地带我走这条路实在很让我费解,不过也可能是近路也说不定。
但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一声很轻微的吸鼻子声,正当我疑惑地想转身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抵住,能感觉出任秋桐在刻意控制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先别转过来。”
“你怎么——”
“程安。”
问向他的话语被打断,任秋桐在背后念叨着我的名字。
“嗯?”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什么?”
突然丢过来一个疑问,抵在我肩膀上的力道也随之消散,我迷茫地转过身,任秋桐面色平淡地看着我,眼角处有一小块极不显眼的红色;再加上刚才的吸鼻子的声音,这个在我印象里一直都有着阳光笑容的大男孩不会是……哭了吧?
但虽然这样想,可我却从任秋桐脸上找不到一点情绪波动过的痕迹,甚至就连语气也平淡的不像平时他的风格。而风格这种东西是很难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改变的,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任秋桐在压着什么东西跟我对话着。
“就是……”停顿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任秋桐为难似的将目光移到别处,纠结了一会儿之后看向我。“全部,所有。”
我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理解他究竟想说什么,但我觉得应该还和那天的事情有关。
“刚才在你哥那我不是都全部说出来了吗,你在旁边该不会一点没听进去吧?”
“不,不是。”
任秋桐露出了一丝苦笑,靠在石板路旁的一颗树上。但从他的眉目里看得出要比刚才开明了许多。
“那你还问这干啥,我都没问你为啥要带我走这条路呢,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走这里,拜托你体谅一下我这个刚出院的人啊可恶。”
举起拳头愤愤地抱怨道,任秋桐无视掉之后摸出了一根香烟点燃靠在树上逍遥地抽着,看到这幅画面我气不打一处来,有种把他嘴里的烟夺过来然后塞进他鼻孔中的冲动。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重新坐在了石板上面休息。片刻后,任秋桐将抽完烟头扔在地上碾了又碾,在我的身旁坐下。
“这是通往山顶最短的路,可以比那边的大路快三倍到。”
“我知道,但咱现在在这坐着浪费的时间也差不多相当于从大路上山了。”
“嗯。”
“那你神经病一样带我来这里干啥,而且这路看起来已经荒废了有些时候了吧,真是不会体贴人。”
任秋桐对我的吐槽摆了摆手,长长呼出一口气。
“的确是荒废许久了,以前这条路的上面有一座凉亭,但后来山上建了房子之后凉亭也随之被拆,所以这路也就没什么人前来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任秋桐的嘴角和眼尾处勾勒出一点弧度,神情陷入了回忆中。“但也就是因为清静,所以这路是我小时候最喜欢走的路,不管在外面玩的再疯,只要踏上这条石板路我就会感到安心。”
“这么说,你现在是不经常走这条路了吧,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任秋桐重复着我说出的话,伸手又想从兜里摸出烟来,我按住了他。“你少抽点。”
任秋桐愣了愣,收起了香烟之后朝我露出了笑容,比平时经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笑多了真切与温暖。
“我也不知道。”
“……”
有些无语,我狠狠白他一眼,任秋桐原地尴尬地哼唧两声,拍拍我的肩膀站起身。
“也许是因为在心里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不能以一个安稳的心境踏上这里了吧。”
“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朦胧的东西,而且感觉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十分的不协调。”
“那我适合说什么?”
“唔,土味情话?”
“程安你这个人还真是很会煞风景。”
任秋桐摊开双手,表示对我的话无从吐槽,我哈哈地笑起来。
“但是你今天再次走在这里也就说明你已经找到了内心缺失的那一块了吧。”
“嗯。”缓缓点了点头,任秋桐脸上的表情此时十分的纠结,嘴角是上扬的,但眉眼却流出了丝丝哀愁。
“光是找到还不算完,现在的我要学会怎么去守护它。”
“额,那你加油。”
不知道该说什么,准确的说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对着他说万能的鼓励语。
任秋桐笑了笑,接着猛地往上迈了两个台阶,一只脚在上一只脚在下,侧着身子朝我伸出手。
“走吧,从这上去可以直达我们家后院的。”
我盯着眼前骨感的手掌,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握上去,但反应过来之后还是没好气的拍掉了他。
“嗷!程安你干什么?”
“俩男人牵个屁的手啊?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