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伴娘需要在新娘这里,所以晚上从楚家回来的时候任雨和任雪并没有跟着,而是留在了楚夏杨家里度过一晚。
我中午还在想为啥任雨今天背着的包包这么大,原来是带了一些生活用品啊,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化妆品和水乳精华什么的,这些才应该是大头。
楚夏杨就不需要了,毕竟是在自己家,而且任秋枫已经安排了造型团队明天一早就来到楚家为她亲自化妆的,据说是某个影后的御用造型团队。那位影后和任秋枫也是颇有交情,虽然人在国外拍戏没能回到国内参加婚礼,但能把自己平时出席活动最重要的造型团队借过来也算是给足面子了。
至于那位影后……总之就是十分火,上到六十老年人,小到几岁小屁孩基本上都知道她,反正很科幻就对了,能与这位影后有这种交情,真是让人不禁对任秋枫背后的人脉关系感到恐怖。
这也就更不要提出席这次婚礼的宾客了,基本上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并不仅仅是任秋枫在商业场上结识的那些老板什么的,还有在政府机关里工作的干部,也全都来为任秋枫的婚礼送上了祝福。
嘛,这次的婚礼虽说没到轰动全国的地步,但至少在秋枫市这里已经算是人尽皆知的一件事了,现在一打开手机全是关于这场婚礼的各个角度的报道新闻。
当然这么夏婉这么显眼张扬的十里红妆也逃不过那些编辑的手中,只不过因为匿名赠送的原因,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分为了两大阵营。一部分人认为这就是任秋枫送给楚夏杨的,没好意思说出来罢了,而另一部分人则坚持着是楚夏杨的某位追求者送的,两方阵营对各自观点的辩解之争也成了此次婚礼热度的一个重要助推剂,但都没答对就是了。
但此次婚礼的热度越高,我就越是感到慌乱无比,虽然没有高调到媒体全程直播给整个秋枫市的人看,但毕竟要在这么多有身份的人面前充当任秋枫的伴郎,对我来说这个精神压力还是太大了。这也就意味着我时刻都不能松懈,先前在老妈朋友婚礼上犯的错出的糗这一次一丁点也不能有。一旦有,那便可以说是丢人丢到国际去了。
所以这也是我前一天晚上失眠的一个因素;而另一个因素就是因为要一早赶到任家,所以李明那个家伙为了方便便在我客栈的房间里借宿了一晚。当然,我嫌弃地让他打了地铺,可这个家伙打呼噜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想要把他卷起来从阳台丢到山下的冲动。
好在自己是那种就算没睡多长时间但也依旧有精神的人,喝掉两罐浓缩咖啡保证精力能撑到中午过后,我和李明在天还没亮便上山前往了任家。
冬日里的早上六点,夜幕还没完全过去,山顶的别墅区依旧是一片漆黑静谧的景象,唯有此时的任家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尽显一片热闹的感觉。
望枫山顶的广场上停满了百万级别的豪车,每辆车的后视镜上都挂着彩花和气球,应该是婚车车队里的。但虽然这些车看着如此贵气,可是和任家门口停着的一辆白色加长版,引擎盖上一大团华丽花簇的轿车相比还是要低调了许多。
“到底是车队的头车啊,这气场真不是盖的。”
李明在一旁咂嘴说道,我拽了一下他西服的一角,往前走去。
“放心,一会儿车上有你的位置,话说你要是再不走可品尝不到任家的豪华早餐了哦。”
“来了来了!”一提吃的李明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到达任家的时间正好,任秋枫正在接受着造型师的整顿,作为他伴郎的我们三人也是自然地在他后面排起了队。
十分钟后,今天的男主角任秋枫终于从造型师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客厅的那一刻,整个任家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停下了手里正在忙活的一切。
如果在以前任秋枫算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的话,那么今天做了造型的他便刷新了我心中的排名榜。
男人的脸部轮廓本就棱角分明浑然天成,所以也无须进行后天的修饰,但其实他所有的地方也不需要进行什么刻意的变化,一个人本身足够英俊或美丽的话任何一点改变都是扣分项,我想造型师比我更懂得这一点,所以任秋枫大体看起来还是熟悉的模样;不过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总觉得任秋枫的眼神相比以前温润了不少,少了许多生人勿近的凌厉,多了不少平易近人的亲和。这也是平时在家佣人都不敢靠近的他此时却被一堆佣人围起来夸奖“大少爷今天真帅”的原因之一吧。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此时的任秋枫终于换掉了一成不变的西装,穿上了喜庆的中式婚服,红火的颜色好像中和了不少任秋枫平日里那冷得刺骨的霸总气息,让他变得更加好相处了些。
能看得出来,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任秋枫也是十分地高兴,虽然他算不上表情多么丰富明显的那种人,但嘴角一直噙着的一抹笑却将他现在的心情暴露得一干二净。毕竟迎娶了挚爱之人,这种事情换在谁身上都得乐得合不拢嘴。
一一对着佣人们道谢完,任秋枫得意洋洋地晃悠到了我们三个伴郎身前,然后十分反差地用小女生的样子转了个圈,往后轻抚了下自己打了发胶的头发,接着歪起了一边的嘴角:
“帅吗?”
“嘁!”作为亲弟弟任秋桐率先做出回应,不屑地呲起牙来。“以后我要是结婚一定比你更加帅。”
然后就轮到了李明狂拍起马屁:“任,任总,你今天真是帅呆了,绝对是整个秋枫市最亮的那一颗星。”
“谢谢。”
任秋枫对着李明咧嘴乐了下,接着鄙视了一眼和自己抬杠的弟弟,然后目光给到了我这里,意思应该是想听我的评价。
不是,霸总难道都这么反差的吗?还是说跟楚夏杨在一起久了思想有些女性化了?这么想听别人夸他么……
我心中疯狂地吐槽,但表面上还是礼貌地笑了笑:“今天比任何时候都要帅,和夏杨姐真是郎才女貌。”
“任秋桐,你看看人家程安多会说话!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
越是夸任秋枫就越是让他对任秋桐生气,任秋枫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自己弟弟一顿训斥。
不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鬼?我这不也没找到女朋友嘛,和会不会说话没什么关系了啦真是!
苦笑一下,这时一位造型师在楼梯拐角处朝这边招了招手,我们三个伴郎结伴上了楼,来到了任秋桐任秋枫的房间。
伴郎穿的服装已经准备好了,白衣黑裤大皮鞋,外加一个小领结,然后在外面套上和任秋枫差不多款式但没他那这么华丽的中式服装。毕竟这个时代的婚礼基本上都是中西结合的,穿这么一身进行完中式礼仪,到了西式典礼的时候直接脱掉就能上台,也算是挺方便的。
不过对此李明倒是表示深感遗憾。
“啊,程哥,本来我还想穿西装的,显得更有面子一些,没想到已经有定制的服装了。”
“醒醒小子,今天是人家任秋枫结婚不是你结婚,你要也穿西装上台那就是喧宾夺主了,况且你也没有任秋枫帅。”
“虽然是事实,但最后那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扎心呢?”
李明蔫了吧唧地走到一旁,垂头丧气地开始换起了伴郎服,我和任秋桐忍不住笑了一下,先来到了两位造型师面前。
几乎是同时开始,但任秋桐要比我早结束很多;正如刚才评价任秋枫那样,本就英俊的人不需要太多改变,任秋桐仅仅是弄了一下发型就差不多完事了,我则是麻烦了不少,又是眉笔又是粉底的,着实让我体验了一把女孩子化妆的不易。
发型的改变最大,曾经几乎是焊在头上的刘海被往上梳起,露出了额头,虽然爽快了不少,不过总觉得有种没穿内裤的那种不安定感。
“嗯,还不错嘛,我早就说过程安你的底子很好,稍微改变一下咱也是一个大帅哥嘛,哈哈哈。”
任秋桐贱兮兮地跑过来围着我转来转去地评价道,我没好气地把他打走。
“滚吧你,被你这种人夸好看真是让我感到这个世界的讽刺和可笑。”
“喂,我说的可是真的,不信你来问问班长。”
刚刚还在一旁研究任秋桐一堆高端耳机的李明闻声凑来,由上到下反复打量我几次之后对我露出了大拇指。
“程哥现在要是能和泠姐站在一起的话,那就更配了!”
“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呢!”因为李明的话我的脸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然后连忙将嬉皮笑脸的他打发走:“还不赶紧去化妆,让人家好好整整一下你那个头发,昨天那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你上礼台。”
“唔,我明明感觉非常帅的……”
“都是错觉!让人家重新设计,能享受到任秋枫请来的造型师的服务你还不情愿了,那就直接下去吧。”
被我一通怼,李明终于反应过来这次机会的难得,方才还对做造型一脸的不情愿,现在倒是屁颠屁颠地主动跑去了人家造型师面前。
透过他面前的镜子我看着里面的自己,然后咂吧了一下嘴巴皱着眉头转过身。
打一开始我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配不配这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还想为自己的感情、为自己的青春、为与她结识之后的一切赌一把。赌赢了,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倘若赌输了……唔,倒也算不上多么的可惜吧,因为说到底,我本来就配不上她。
嘛,还真是一个极度自卑的想法呢,倒也挺符合我的性格的。
惆怅了几秒,我晃了晃脑袋暂时将这些抑郁的东西甩出去,接着努力地让自己微笑起来,毕竟今天是任秋枫大喜的日子,作为给他架势的我们,我一定得确保自己的表情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臭掉。
还好,刚才不满阴霾的表情没有被任秋桐看到,不然又得让他担心什么了。
坐在床边玩了玩手机,婚礼当天也就是今天的热度真可以用爆炸来形容,虽然任秋枫禁止任何媒体出席本次婚礼,但接亲和去酒店的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要暴露在外,现在才刚六点半,就已经有媒体守在了任家、楚家、酒店门口进行现场直播了,而且居然多达几十万人观看。
“我去,这帮人都不睡觉的吗?”
我忍不住吐槽了一下,点进了直播间,然后打开任秋桐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手机里延迟了十几秒,然后我的脑袋清晰地出现在了上面。
连忙关上了窗户,又将窗帘拉好之后我才一脸的石化坐回了床边。
“正常,媒体和狗仔就是这样麻烦,甩都甩不掉,怎么说我哥他也是秋枫市知名度最高的人物,这点曝光量早就应对自如了。”任秋桐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但任总他能应付得了,我可就要难受了啊,想想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被几十台摄像机对着,甚至可能还会有话筒伸过来要采访我就浑身不痛快。”
咬咬牙,我翻了个白眼。任秋枫可能不会理会那些疯狂的记者,也有可能是习惯了,但这样做势必会导致记者将八卦的目光转移到最贴进任秋枫的我们伴郎身上。本身作为焦点被这么多人围着就挺让我不舒服的了,如果再被追着问这问那……我难说会控制不好情绪。
“哈哈哈哈,没关系啦,到时候你直接不理不就好了?”
任秋桐摆摆手说道,作为任家二少爷加上社交牛逼症,这家伙想必也是能如鱼得水地穿梭在摄像机面前吧,真是羡慕的一种能力。
我朝他皱了皱眉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你说得轻巧,唉,我和你讲吧,以前我妈带我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当时我也是作为伴郎出席,本身我就挺恐惧着陌生人多的环境,但作为伴郎却又不得不加入到那些无聊的活动里。就算想安静地待在一旁也会被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推进人堆里面,而且其他伴娘伴郎我都不认识,甚至就连新郎新娘和我也没什么太多关系,所以在这种闹腾的环境下我最终忍无可忍地暴走了……”
“嗯?程安你也会暴走啊?”
任秋桐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不相信地问到我,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什么叫我也会暴走?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好不好。”
“哈哈哈,因为看你平时这么温和憨厚,所以觉得你不像是那种能轻易生气的人。”
“那是没遇到能让我真正生气的事情啦,我自认为还是挺擅长控制情绪的,但遇到一些实在憋屈的事情也是不可避免的。”
舔舔嘴唇,老实讲我确实挺少生气的,最近有这种情绪还是……上次许夜无故打我和前段时间跟王欣去酒吧的两次经历,而且这两次其实都不算是因我的情绪而挑起的事端,所以任秋桐对我温和憨厚的形容我还是可以稍稍承认这么一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这个道理可是我行走江湖,不对,是混吃等死每一天的信条之一。
“那之后呢?”任秋桐接着问。
“之后啊,我在婚礼现场与那个最闹腾的男人还有几个一直起哄的亲戚大吵了一架,当场走人了。”
“噗嗤。”任秋桐没忍住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你抗拒当这次婚礼伴郎的原因么?”
“是啊,当时搞得新郎新娘很是尴尬,起了冲突所以婚礼现场气氛也变得有些怪。虽然司仪努力维持住了场面,但终究还是因为我而让他们的婚礼抹上了污点,现在想想实在是愧疚无比啊。”
这件事情老妈也真是的,带我去喝喜酒就行了,偏偏让我当什么伴郎,把当时极度社恐的我扎在一堆陌生人中,还以为这样能让我稍微开朗些,结果没想到啊。
“那么这次没问题了吧?”
任秋桐朝我微笑了下,我没回答,往后躺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也不好说啦,就像现在外面那种情况,我真是一步都不想踏出这里了,更不要提典礼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在台下看着。诶,讲真任秋桐,我托你个事哈,要是我真的再犯病,为了不影响婚礼,你直接一拳打晕我就好了。”
“噗嗤,程安你来真的啊?”
“那当然,只要不让我对任秋枫的婚礼造成恶劣影响,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阻止我都不会怪罪你的,还得感谢你嘞!”
看着我一本正经不像是闹着玩的样子,任秋桐抽了抽嘴角,然后皱着眉头露出一个十分纠结的表情。
“没那必要了吧,这次又不像你上次那样,举行婚礼的是你的家人,况且伴郎伴娘们也都是你最熟悉的,应该不会让你感到了困扰吧。”
“唔……”
任秋桐将任秋枫称作了我的家人,心底没来由地温暖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这个词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和责任——因为是家人,所以更加不能给他们丢脸。
“程安你怎么就不相信你改变了呢?”
转了个话题,任秋桐忽然对我义愤填膺地说教起来,我撇撇嘴角。
“因为我的确没有感觉出自己有多少变化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害怕着陌生人多的地方,一样不善于与人社交什么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嘛。”
“放屁!”
任秋桐对我大声吼了起来,连带着正化妆的李明好奇地转过了头:“喂喂喂,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可不能吵架哦。”
“啧,没在吵架,只是聊到了兴奋点上。”
“哦哦,好的程哥任哥,你们慢慢聊。”
白了李明一眼,然后看向任秋桐,对视了一秒之后,我竟有些畏惧地躲开了他的目光。而任秋桐也意识到了刚才的事态,微微低下了一点头。
“抱歉啊,我只是看到你这副……这副……”
“这副窝囊的样子有些生气吧。”我替任秋桐说出憋了半天不好意思说出的话语。
“额,也不能这么讲,只是程安你真应该对自己有点自信,一些事情要往积极的方向看待,不然这种会在负面情绪里越陷越深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但也得面对事实嘛,这样才能认识到自己还有哪些不足,事实就是相比之前,我确实没多大改变。”
我摊开双手老实地重复了刚才的话语,不过这次任秋桐没有再激动地大声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向一旁,但嘴里的却是对我说出的话:
“以自己的视角来审视自己实在是有失偏颇,程安这段时间的改变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哪怕你感觉不出来,但只要你还相信着我们,那就也得相信我们对于你的相信,这同时也是对你自己的相信。”
“……”
眨眨眼睛,和任秋桐大眼瞪小眼相互沉默了几秒之后我“噗”地一声大笑了出来。
“噗嗤,什么啊,一句话里这么多相信,你在说绕口令吗?哈哈哈哈。”
“喂,才不是绕口令啊!话说程安你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别笑啦可恶!”
任秋桐被我突如其来的笑弄得一阵尴尬,气得他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抹了抹笑出来的泪水直起身子,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接着有变成了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姿势。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是相信着你们的啦,不然我现在还化好妆穿上这个衣服坐在这干嘛呢?”
“那就好,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啊,而且你有什么好怕的啦,我们可是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行动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帮助你的。”
“嗯嗯嗯,那一会儿就劳烦任少爷您替我在记者群里开辟出一条路了。”
“喂!”任秋桐皱了皱眉,哀怨地看向我。“好吧,一会儿交给我就成。”
看着任秋桐这副脸上无奈但却意外让人觉得靠谱的样子,我朝他微笑了一下。
“谢谢。”
“说谢谢就显得太生分啦,我们可是挚友啊。”
“嗯,是挚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