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像是被泼了浓墨一般浑浊,空气中弥漫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铁锈味,废弃的工厂里冷风萧瑟。
【黑鼬,据我们所知,獠牙那边的人一般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集中在一起聚会,具体的世界和地点我都已经摸清楚了,什么时候动手?】
染着一银发的少年对着坐在钢管上沉思的黑发少年说道,微微颤动的胳臂似乎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再等等看吧,银狼。】
被称为黑鼬的少年看着手中的匕首,若有所思。
【不用再等了!獠牙那帮家伙仗着人多手段毒辣已经伤了我们多少兄弟?这次我们叫上那些被獠牙欺负过的小组织一起弄一票大的,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银狼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为脑海中预想的场景激动着。
【不行,那些人和我们不一样,而且就算叫上了那群家伙,那些家伙也不见得一定会答应我们,就算答应了到时候若是出现什么变节我们也无能为力。】
黑鼬将手中的匕首甩动起来,锋利的刀锋在手中流利地转动。
【但是,如果放任那些人胡作非为也不是办法啊!之前他们没有惹到我们头上所以我们可以不管,但是前几天他们公然袭击了我们的人,这很明显就是在对我们宣战啊!】
【是啊,黑鼬哥,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未免太过窝囊了,我们都已经做好准备给受伤的弟兄们报仇了!】
工厂里的少年们应和着,不满和怨气现于形色之间。
【但是……】
黑鼬将手中的匕首停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恐怕会惹上不少的麻烦,我指的不是獠牙的报复,而是另一种更为严重的麻烦……】
黑鼬站了起来,环顾着周围几十号人。
【警察么……】
【没错。】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型打架或许还不会引来警察的注意,而黑鼬很清楚若是他们真的决定和那个最近十分嚣张的组织对面硬钢的话造成的动静绝对不小,会不会被警察抓到现行事小,若是事情闹大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连根拔起。
【不如我们也学他们,把獠牙经常出没的地方摸头,安排兄弟在那里,等他们哪个落单了我们就干他们,怎么样!】
银狼撸起了衣袖,身材魁梧的他此时就像是一只壮硕的野兽,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这个倒是可以……】
黑鼬转过身,准备和对方细谈详细的方案。
就在此时,工厂铁质的大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踉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黑鼬哥!不好了!雅姐被獠牙的人……】
嗡——
……
…..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
我坐起身,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粘稠的汗液随着我的呼吸不住地流下。
“梦么……”
我伸出手,微微颤抖的手掌似乎还处于无法控制的颤栗之中。
“呼……”
闭上眼,随后将呼吸的频率控制好,原本狂躁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平静了下来。
“.…..”
无论过了多久,这种心情还是不会丝毫有所好转,就像濒死在死亡边缘的人一样的无力,这种感觉总会在记忆被撬动的那一刻涌上心头。
“过去这种事情,还真的是让人难以忘却呢,对吧,艾雅。”
我轻声地呢喃着,空寂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果然还是没有出现么,从最后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呢?一周?两周?脑袋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依旧清晰地环绕心间。
或许是自己的精神问题得到了解决?脑海里所得出的答案是这个。艾雅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的幻觉,这件事情我是再清楚不过的,既然对方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出现,那就意味着我已经恢复了。
恢复正常的代价是失去在这个枯燥世界中的唯一乐趣么?我看向床头的柜子,这般自嘲道。
脱掉身上沾满汗渍的衣服,然后将其扔进洗衣机。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是早上七点,如果是平时的自己的话此时大概还在熟睡吧,可惜噩梦缠身,连睡眠也随之中断了。不过换种思维方式来想,早起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时间是绝对公平的,关键在于你如何利用它,从这一点上来讲的确没有什么亏不亏的问题。
和往常一样沐浴,然后换上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最后再戴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我打开了房门,准备再到附近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真早呢。”
打开门后的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便服的何雨泠。
“你也起得很早嘛,这种时间段可不是处在寒假期间的学生党应该出现在外面的时间。”
我一面回应一面将房门关好。
“反正也睡不着……”
何雨泠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将声音压低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我。
“昨天晚上我和陈善蕊聊了很多,也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
何雨泠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地对我说道。
“边走边说吧。”
我提议道。
“嗯。”
……
……
冬日的早晨并非想象中的那么荒寂,走出小区时已经可以看到不少人在街上行走着。穿着荧光条纹制服的清洁工,一脸疲惫似乎刚上完夜班的工人,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推着小车贩卖着各种早餐。
这个城市一如既往地沿着自己的轨迹运作着。
“说吧。”
我看着身边走过的路人,轻声对何雨泠说道。大概是冬日的原因,此时明明是白天却丝毫看不到阳光的踪影,整个大地就像是被白色的荧光灯所照亮了一般。
“关于陈善蕊的事情……你了解了多少呢?”
何雨泠没有立即说出自己所想的事情,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一个很懂事理的女生,看起来很普通,但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亲和力,或者说可以给人一种信任的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亲戚。”
这些都是我目前所知道的所有信息。我装过头,看到了何雨泠的忧伤的眼神。
“也是呢,谁都不会随便把自己的事情泄露给别人听。但是,昨天晚上我和陈善蕊同学说了很多话,我对她说了我自己的烦恼,而她也和我说了许多她自己的事情……怎么说呢,如果未经她本人同意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未免有点过分,但我总觉得这些信息你会用得上。”
预料之外的信任么?
我看着何雨泠,不置可否。
“陈善蕊同学是孤儿。”
何雨泠轻声地对我说道。
“孤儿?”
但是她明明告诉我那个便利店的老板是她父亲的老朋友,怎么可能是孤儿呢?难道陈善蕊骗了我?
“是的,陈善蕊同学的双亲都是刑警,在某次任务中两人都去世了,那个时候陈善蕊同学才5岁左右,而她的哥哥才10岁。”
“她的哥哥?”
陈善蕊还有一个哥哥?这种事情我从未考虑过,但是无论是从她平时的言行举止还是那次到她家去时我都没有看到她哥哥的身影啊。
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但是却从未和人提起过,而那个哥哥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过,那就意味着……
“她的哥哥也去世了么……?”
这样分析下来,只有这种可能了。
“准确的说是失踪了……她的哥哥后来报考了警校,也成了一名警察,但是根据陈善蕊自己说,作为警察卧底的哥哥是在某次失败的收网行动中失踪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已经牺牲了……虽然尸体并没有找到。”
父母是警察,哥哥也是警察,但是都殉职了,所以才独自生活着。这就是陈善蕊的秘密么?一个遭受着生命中各种不幸的女孩,独自品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如此说来,她在便利店的打工也可以理解了,对于她来说,那份每日都要坚持的兼职大概就是她的收入之一吧。
“所以她就这样独自生活着么?国家赔偿呢?相应的扶持呢?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吧!”
脑海里出现了陈善蕊所住的简陋房屋,内心不住一股怒火往上冲。
“那种东西被太多东西束缚住了,即便有着明确的规定但若是真的实行起来阻挠还是特别大的,各种客观和主观的因素。而且陈善蕊同学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何雨泠轻声地解释着。即使她不说这些我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谓的现实不就是在这种无可奈何中积累起来的吗?这种道理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又希望我从未理解过这个道理。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叹了口气,轻声对何雨泠说道。
“不用客气,不过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通过你那神秘的渠道来帮助陈善蕊同学的,我只是想让你得到足够的信息,你最近正在为各种事情不安着吧?我猜这样大概能让你安心一点,毕竟若是一直心浮气躁的话什么事情都完成不了。至于陈善蕊同学的事情,我会通过家里的关系解决的。”
“你……”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何雨泠,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想法,嘴角微微一扬。
“别想太多,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陈善蕊同学。我和她现在已经成为了知心朋友!”
一个晚上就能敞开胸怀成为知心朋友么……总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她们的世界。
“总而言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