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叶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浆糊一样模糊不清,混乱的肿胀之中还传出隐隐的刺痛。他勉强地窥视了一下视线所及的地方,看到的都是棕灰色的岩石,可以肯定的是,如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感知,四周并没有传来砭骨的寒意。
深吸了几口气,矢叶决定一鼓作气站起,但马上失败了,身体的虚弱程度和头脑眩晕带来的不适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倒在地上干呕了几下,又剧烈的喘息,那股恶心的感觉才渐渐平复。
休息了一阵,矢叶逐渐将自己的身体挪向靠近石壁的方向,在庆幸自己没有死在托勒纬斯峰上之余,当务之急是弄清现在的状况。他用石壁支撑着身子吃力地站起,不知道是否是一种幸运,周遭的世界都被不明的光源照亮。矢叶认真地扫视一遍四周,自己似乎正处在类似洞穴的地方,目之所及除了一条狭长的通道似乎没有其它可供进出的地方。
矢叶叹了口气,扶靠着墙面走向唯一的通道。他现在完全弄不清状况,最坏的情况大概是自己被某种尚未发现的山巨人或食人怪抓回了洞穴。不过当他感受到指尖接连传来奇特的触感,这股忧虑和紧张瞬间被狂喜所取代。
虽然并不能确定危险并不存在,也没有找到脱离困境的方法,但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分明就是——
“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矢叶的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几分,他并非不相信木琦的记录,只是亲眼目睹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
“感谢神灵。”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甚恰当的言辞,泪水不争气地湿润了眼睛。矢叶轻轻地摩挲着残留在岩壁上的浅浅纹案,如若没有记错,则是在第四纪末期到第五纪的人类先民曾经使用过的文字,大难不死的自己恐怕正源于某种机缘巧合来到了一直在寻找的——托勒纬斯的遗迹。
矢叶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兴奋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这时候他已经将可能存在的危机放到了脑后,作为学士的激情盈满了他的大脑——自己可能正在进行这一纪最伟大的发现之一。
不知走过多长的通道,矢叶并没有受到阻碍地来到了一处巨厅。拱形的硕大穹顶上斑驳而零落地刻画着他并不完全认识的巨兽。即使颜料已经脱落了许多,矢叶依旧能从画像中感受到某种浩荡的威严,他直觉般感到它们的正身一定不会弱于自己曾在雷迪洛克见过的守护皇室的红龙。
然而矢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穹顶上,视线前方宏大威严的石壁夺去了他的呼吸。他长时间一言不发,痴痴地呆望着它,而后在某一瞬间放声大笑起来。
矢叶觉得自己在人生中还没有如此肆意地笑——“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没有料到大笑会让自己的空荡腹部和衰竭肺部同时感到撕裂般的疼痛。然而青年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减,他冰蓝的双眼中流露出介于恋慕与饥渴之间的灼灼目光。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神明们谎言的证据!”
他粗暴地扯开长袍的内里,从中掉落出一本泛黄的书。书本上没有封面与封底,看来只是残存的中间部分。矢叶激动地将书本翻动到无比熟悉的一页,上面的文字和画像有些模糊和破损,但写满规整文字的矩形区域描绘的无疑就是自己眼前的这面石壁。
『下面记录的是当年存在的天界神堂巨碑与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巨碑,它们在某些位置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在遗失托勒纬斯遗迹中,应该还存在着远古的记录……』
矢叶将手指夹在书页之间,缓慢地走向石壁。石壁明显被雕琢的样式他熟悉无比,王国的首都雷迪洛克中心广场也有着天界神堂巨碑的投影,两者的样式相差无几。木琦手记中的图纸用异色笔圈画出她调查后发现的怪异之处,矢叶现在要做的就是证明这些消失的名字在过去曾确实地存在过。
“无畏的,蓝之安格罗”矢叶从上往下扫看远古的石壁上刻下的名字,上面的第一个名字在现在记载中依旧存在,这让他小小地羡慕了一下这位幸运的冒险者。
“虔诚的,神圣的劳伦斯”矢叶找到了第一个在自己抄下的现代的巨碑名单中不曾存在的人名。
“器材,诡谲的风行者……有些冒险者真是有怪名字呢。”
“亡命之徒,嗜血的梦魔……听起来真危险。”
“令人敬畏的,无上君主,永暗之王……这名字。”
“千锤百炼的,绿之烈风……这个看起来还正常点。”
“高尚的,不可战胜的白羽骑士……听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赤之称冠者,克雷西亚……居然连混乱的神明的信徒也有啊。”
……
矢叶一路看下石壁上难以计数的名字,对照手中的表单找出其中消失了的名讳。他也说不上自己有没有感到震惊,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和木琦的说法基本没有区别,甚至还多上几个。人们信仰的神明们确实试图隐藏了什么,雷迪洛克的贤者院也在欺骗着不明真相的其他人。
令矢叶感到万分惋惜的是,眼前的石壁并不完整,从某一个部分开始,石壁便开始断裂破损,在那以下的名字几乎都不可见。年轻的贤者学徒拿出平生最好的眼力,试图辨认清楚正好处于裂痕之上的那个名字。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调制的炼金液体并没有完整地浸满整个仪式用的法阵,雪峰之上的这方奇异世界实际上已经摇摇欲坠。
“世……世界……”即使是矢叶对遥远的古代文字也不完全熟悉,从破损的部分猜测出原本的含义更是难上加难。
“世界守护者……”他大胆地猜测了这一串字符的意思,这五个看上去意义非凡的字令矢叶的心颤动了一下。
“灰之……魔法师……不对……是大魔导!”即使知道被铭刻在神堂巨碑上的人物都有着足以被称为大魔导的实力,第一次见到这个称号的矢叶还是激动得像个孩子。“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位不信仰神明的大魔导。”
矢叶怀着激动的心情继续观看石壁上雕刻的文字,却发现接下来怎么也看不清了。
“洛……洛……”直到最后,他也只能辨认出名字中的第一个字。不过矢叶还是幸运的,“世界守护者,灰之大魔导”的描述让他明白这是一个不曾出现在现今的神堂巨碑也同样没有出现在木琦记录中的名字。
暂时完成发现工作的青年舒了一口气,他想欢呼,想大叫,但所有的这些最终都化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周围石壁上的文字和穹顶的壁画都是甚至连木琦手记都未提及的东西,矢叶打算将它们好好探索一番。出口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激动的青年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避开神徒和贤者院的耳目将这些惊人的发现展现给世人。
然而就像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在岩体中凿出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抖动,体力不支的矢叶瞬间跌坐在地。
他重新惊恐地抬头,四周已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