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將二十的那一年 我遇上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女孩。她的聲音帶比我一種特別的感覺 就像在昏暗的夜晚 獨自在房間聽着老舊的流星機所播出的音樂 相當悅耳 且叫人內心寧靜。
我和她在一個酒會認識 當時她外觀的開朗 言之不盡 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當時我就想 她表面的行為和我很類近 但實際上我們都很沒安全感 她是個收藏自己 卻很想被人了解的女孩 而我則是個想知道別人 卻收藏自己的男孩。
酒過三巡以後 員工們在收拾客人遺留的雜物。我和她在工作時剛好對上眼 她主動湊過來 把手中的污物抹到我的䄂子上 然後靦腆地對我露出微笑 我不反感且感覺到欣慰 一一因為她終於來找我聊天了。
說來可笑由一開始我就被她吸引 卻陰差陽錯的被以為是喜歡上她的朋友。說到底我是為了和她有更多互動 才接近她的朋友。
我和她開始是在去年底 這是我飽受煎熬的一年 工作不順便之餘 最親的人也離我而去。 我還記得 在她最後的日子 我每天都不敢睡得太多 時間越長則變化越多 我很畏懼一覺醒來睡眼惺忪之際 已是滿滿的壞消息。最終 我的奶奶在新一年的第一天 一月一日零晨四點多 帶住祥和的面容去世了 直到死時 她也短暫"復活"等待至我的到來 時至今日 我也很感謝她。 一方面我想忘記這件事的悲哀 另一方面我也會想 現在的悲哀不正是我對她愛得有多深的證明嗎? 想到這裡 我又很怕自己會忘記這種感覺一一這種存在的感覺。
新一年開始便被陰霾籠罩 幸好這個女孩陪我渡過了那段沉重的時間。
十二月二十八日一一那次酒會以後 我們正式的第一次見面 沒有她的朋友 也沒有旁人。我以唱歌的名義把她約出來 順便陪她找樂敦品牌以外的眼藥水。聽著她訴說眼睛的煩惱 我的心也不是味兒。
那天我們在雅蘭中心的出口會合 她穿了一件t恤搭配工人褲 背上一個印有美國旗幟的袋子 視野對上的一瞬 我很是耳目一新 感覺這種搭配和她超乎想像的合襯 既不浮誇又不失典雅。不知咋的 我很想和她親近便搭住她的肩膀一起行了。行了少頃 她忽然提起了唱歌的事 我原本壓根沒想過真的要去 那天我們也只有短暫的兩小時 我就跟他說:沒時間了 我們一起找眼藥水吧。其實沒時間是出來以前就知道的事。
我們說了一些日常的事 有搞笑的 有自己生活圈的 一段時間過後 依然是樂敦的霸權 便去了別的地方 信和中心附近有個買球衣的店舖 剛好經過我便請求了她一起逛。當時的我 就如同信徒徒步前往布達拉宮 懷著八千里路雲和月的一片丹心朝聖般的渴望 然而 店舖門面上的休息大字仿佛在笑說著我的徒勞無功般對我的努力無情嘲諷 那刻我的無奈就如同被刀片對準心藏的人 風吹動輒便是無言的鮮血。
我的腳步失去平衡 我跪在地上啞口無言 剛好對上了她的雙腿。稀奇的是 平素的我 即使再崩潰也不會對人露出如此醜態 而且 我也不會縱容自己失去平衡。那時候 我已經隱約察覺 她是個讓我可以做回自己的人。眼看我跪倒地上 她把我扶起來並緊緊地擁抱且安慰著我。我感覺很溫暖 如太陽般溫煦 陽光追趕著心間的暴雨 雲彩頃刻灑落在我的心田。
溫柔如水 體貼入微 默默付出 就像日本的大和撫子這個名詞般 這就是我對她的感覺。
於是 我也回以擁抱。
我們的關係 便在這一天建立了。
之後 我們擁抱了很久 我很想對她好 把她棒在手心疼 讓她當我的小公主。直到兩小時徹底過去 下午的約會遲到了方才分別 直到晚上我也忘不了那種感覺。
十二月三十一日 奶奶的情況急轉直下 而中間的二十九日隔住了她的生日 那天她和朋友一起渡過 在銅鑼灣謝斐道的一間咖啡店一起興祝生日 大概是這段關係來得太突然 她一早已經和朋友約定 我也未有一同迎接大日子心理準備 到如今我也很遺憾那天沒有見上的一面。說回三十一日 清晨時份 大概七點 醫院急來電話 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 醫生說奶奶血壓急劇下降 掉穿了70的安全水平 腦內有瘀血 腎臟也失去了排毒功能 大概是這幾天的事了。我們整個家族都為之著急趕到病榻床前去見她最後一面。大家都力竭聲嘶地哭著 往日會權衡比較的東西 那洛豪德島所埋藏的寶藏即使近在眼前 都已經微不足道。 在生與死之間 我從沒有想到凡塵俗世的一切原來多麼渺小。比起虛無冰冷的利益 還是有溫度的人更值得去珍重。這刻 沒人會知道我多麽想把這個彌留之際的親人 抱在懷中再一次好好愛戴。只是三小時 卻像過了悠長的三百年 足足三個世紀的時間 我們把出生到現在與她的記憶回味過數次 又把最壞的可能與打算思考過上百遍 然後經過醫生的救治 奶奶方有一絲好轉 與死亡擦身而過。這天 不只心靈上的疲累 就連淚水也被哭光了 我這才明白 再真切的思念與牽掛 不是用眼淚這種形式能夠表達的 就連言語的能力也失去了 我仿佛回到了孩堤時代 變回了正在牙牙學語的初生之犢。當天到了中午 我和她在筲箕灣會合。約在這附近 是為了當有什麼不測風雨 我能立即趕到醫院盡自己最後的孝道
事實上我猶豫過 這種時候我該不該去約她 明明奶奶在醫院受着病痛的折磨 一天比一天瘦弱 我不是該在她旁邊守候?然而我真的很想見她 於是決定賭一把 當時這種想法並不明顯 但當我選擇了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 她一定是給了我特別的感覺 讓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如果她是我的終生伴侶 那找她陪伴我渡過這段沉重的時間 奶奶大概也會支持的吧。
我們沿著柴灣道一直走 一路上有些小磨擦 她說了句走開 其實並沒有什麼涵意 只是隨口說的一句 我的情緒無處可涉便拿來小事化大 還握緊拳頭不讓她握著。其實當我這子不講理她還設法握緊我不放手時 我心中自是無言感動 在這時間點有人陪著自己 百年頑石也活該被融化 另一方面我也覺得實在辛苦她了 只是我很難把道歉說出口。當理智回來後 我也拿出手牽回她了。
要知道孩子平素發涉都是拿自己家人出氣對朋友需要尊重 對社會他要包容 這是社會的教化 當然也有教孝順父母之類 但家是休息的地方 在家裡放下面具就會想拿身邊人出氣 只因為他們寵容你。然而當這件事不只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們也承受著同樣的苦難 你就不忍心把氣出在相同際遇的人身上了。所以 當時的我便把自己的孩子氣發難 恃著她是個愛我 寵我 肯遷就我的人。殘酷 自私 不講理地發涉到她的身上。實在很對不起。
漫無目的地逛街 這是我們的日常 很快便到了晚上 我們去了醫院再看望奶奶的病情 她則在病房外的大堂等待。我陪了奶奶約二十分鐘後 看見病情轉好便和他離開了 那裡的氣氛異常沉重 每次看到奶奶疲憊的臉 日漸消疲的身體 依然回不到正常水平的血壓 每一次 我都不禁嚎啕大哭。情理上我應該繼續陪住她 但說實在的 我很不想留在那裡 再多待一分鐘 我的心怕經不起煎熬。
我們到了附近的球場 四周萬籟俱寂 空無一人 門外寫道開放時間六點結束 現在已經七點多了還未關門 可見這個球場荒廢已久。起初是坐着的 隨後我們在龍門躺了起來 因為她穿著我的外套 圍著我的頸巾那模樣實在太惹人憐愛 我便把她壓下並且緊緊抱著。後來有天我看到她在醫院穿著我衣物的自拍 我至今都有窩心的感覺。寒冷天下 在空曠的地方同眠 天為蓋 地為牢 這是我一直想嘗試的事。我發現只要抱著心愛的人 即刻身處北冰洋 原來也不太冷。
一番纏綿過後 由於事先約了別人迎接新一年 於是便分別了 當然還是遲到的。
一月一日 清晨時份 再一次傳來惡耗。四點左右 家裡人哭著把我叫醒 我深感不妙帶著覺悟前往醫院去見她最後一面。由病情穩定到急轉直下 從中不到半天。見到她時 我的雙腿像是被灌了鉛 呼吸 心跳 脈搏也在同一分鐘靜止 眼前光景是一位我可以為之獻出生命的人 正受著病魔的折磨 即使不斷轉換 夾上了觀察器的手指 仍然逃不過全數腫脹的命運 奶奶的手一一那對照料我們 溫柔的手如今腫得像豬蹄子。我知道她堅持忍痛了一段長時間 然而我也無法為她分擔一絲一毫痛苦 血壓也由昨天的七十水平 到今天四十直至不能顯示 看著死神把眼前摯愛收割 我卻淪為了觀眾。 帶著劫後餘生的心情步出了醫院 我心中輕嘆:終於不用再來這個沉重的地方了。
當日下午 我約了她。我知道自己情緒異常波動 即使羽毛劃過內心也會受到重創 但我依然約了她。大概是我真的很想見到她。當時我的心情大概是一分輕鬆 九分壓抑吧。在她面前 我努力壓抑下淚水 並試圖做一些瘋狂的事 去掩飾我早已沉淪且滿目瘡痍的心。而我不曾想過 即刻我掩飾得再好 在細節上也透露了我現時的心情。激烈的感情餘波在細節上發酵 我經常抓緊一些小事發怒 我從沒想過想見她的心竟成為了傷害她的魚腸劍。
那天以後 細節上的反映愈趨明顯 我性格變得愈發"港女" 扭扭捏捏之餘 又愛這樣那樣 煩人且惡頂 我也是知道的 每晚我回到家總是在反省 然而到第二天依舊如此。
如同黃河决堤般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收藏已久的壞脾氣。
有時我會盡自己優良性格時期的最後餘輝 希望在其他方面能有所彌補 我希望能買她想吃的給她 也盡力去實現與構思自己說過的話與想法 我也盡力給予她需要的安全感 也不再想她為了我舟車勞頓 而多了過去黃大仙那邊。
可是這種微少細節 終究不敵自己造成的冰封三尺 由一開始我就說了很多遺心的話 我說了自己不喜歡女生過於痴身 批評了其實自己也很愛聽的聲音 也說了她的造型需要改變 明明她的一切在我心中都很好。
曾經看過一本書說道: 人若背離自己的心則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我很早便知道這個道理 卻還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今 我著力修補裂痕 挽回自己所造成的過失 即使我明白鏡子碎了 即使補救裂痕尤在的道理 我也不想錯過 在一切既成定局之前 我也希望盡力到自己無力心跳 脈搏消失為止 我不願十年百年之後 回憶當初 自己曾經輕易放開那對曾經愛過的手 會感覺後悔 。
三月十五號 我終於成功把她約出來。那天 我如同趕赴刑場的死囚犯 早有覺悟承擔我作的孽所造成的因果。就如同動物察覺到自己即將死亡 牠們會離群找一個無人的空間悄然離世般。我知道今天很可能是最後一面了。當時的我有這種感覺。那麼 請至少在最後讓我留下最好的自己吧。做最好的期待 盡最大的努力 同時 該承受最壞的結果。
下午五點多 我們會合了。第一眼看我便明白 她的心徹底累了 她灰心得對我大概已經沒有任何期望 。我過度專心於默想 結果乘錯了相反方向的車。七點多我們行完了葵涌廣場 在一片草地下作息 那時候我便知道 whatsapp的事。
我心裡想著:平常心吧 我對她好 並不需要任何憑據 只是我想對她 僅此已矣。喜歡 那是拒絕任何理解的。我任由她睡在我的腿上 因為我知道 即刻再給我一天 也不能再改變什麼。那只要她能好好休息 就足夠了。然後 再好好渡過我們的一天吧。
原先在一間九龍城的泰國餐廳預約了八點正 不過我們還是遲到了 我不忍心喚醒渴睡的她 因此到達時已經是八時半。那天我們叫了泰式燒雞 菠蘿抄飯 豬頸肉 雞翅膀 菠蘿冰 在一開始我便叫來了外賣盒子 把最新鮮的夾在裡面。雖說我是希望她能夠吃飽飯 不用餓著肚子才拿來外賣盒 但我定然不忍夾給她的是剩下來的東西。聊了些家常 飽餐一頓 我們便踏上了回樂富的歸途。途中我們還是聊得蠻起勁的 聊了身邊的朋友 也聊了過去的經歷 其實我很喜歡她跟我訴說自己的事 找我傾訴自己的感受 我也很專注地當一個聆聽者 享受著她的聲音。月亮不經意地爬上樹梢 將自身瑟瑟的寒光灑滿了大地。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到達黃大仙站。她說到這裡就可以了 附近是我的乘車處 就是連接我們的106號車的所在地。山一程 水一程 當明天的旭日東升 恐怕我也未必有機會再來這個地方了 其實我對這個地方 那個公園 還是蠻喜歡的。難得的一天 我不忍心就這樣結束 至少讓我把對不起說出口 也讓我第一次 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親手把你送回家吧。
"這是我身為男朋友的責任 我希望可以做好自己的角色 讓我送你回家吧"我堅定且充滿覺悟地說。
經過一番糾纏 她也同意讓我把她送回家。
沿著東頭村道的路一直行 就像凱撒大軍渡過盧比孔河時的模樣 後退的道路已被堵上只剩下直視自己對這段感情的機會。
有些事我真的很想讓她知道。
"陪我到那邊坐坐吧"我說。
她以為我居心不良顯得有些扭捏。
但看到我的堅持還是服從了。
我們在一張長椅坐下來休息。
我沉默了一會 抵受著自身所造就的壓抑。
這刻 我像是吃了黃蓮 卻還是把字一粒一粒吐出來。
"其實她離開我的事 我壓根就沒有放低過。二個多月了 我每時每刻都會記起這件事。"原以為已經乾涸的眼睛 再一次落下淚水。"我甚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 一天重覆哭了十多次"我愈發激動"我一邊想著遺忘 但我和她的回憶明明都是幸福的吧 世間的人都只會想忘掉悲傷的事對吧 "
我繼續說道。
"原本醫生說了 她的病情穩定 很快可以轉去療養院休養 我還是能天天去看望她對吧......我無法接受 。"我顫抖著。"但就因為這樣 就因為你愛我 寵我 我便任性了......對不起"
金牛男孩天生就有自我毀滅的傾向 他從沒想過會影響別人。
不想將自己負能量傳播 唯有自己壓抑著 什麼事都想自己一個人承擔。然而 卻傷害到身邊的人。
如果早有溝通 大概就不用這麼痛苦吧。
我的錯造成了今天的困局。
我明明想用最好的方式疼她的 想把她寵上天的 卻拿捏了錯愛撫的力度把她弄痛了。
此刻 我渴望得到全世界的怒斥
但最終 她卻原諒我了 雖然沒說出口 但我還是能感覺到。
我很感激。
感謝她對我付出過的一切
感謝她為挨過困倦煲的紅棗水
感謝她在我最艱難的時間陪著我。
感謝她在我懷疑世界的時侯把我支持著
感謝她不惜和父母吵架 周車勞頓 也一直陪著我
感謝她 重新把我欣賞
感謝她 愛我。
因為瑣事種種 然後又缺乏構通的橋樑,最終分離的人有很多,而我的情還在原地打轉,生活卻會推著我們一往無前,情與現實往往背道而馳。這個世界充滿孤獨和離散 有人得益其中卻不再是為了所有人 有人擁有力量卻不再是為了保護整體 世界雖然連成一線 卻愈發充斥著不幸。在這嚴酷的世界 我不想再一次錯過重要的人 "我愛她"早已不再是秘密。這天 她枕在我的肩上 即刻很累也用心聽著 我至今仍然記得。眼前只需二三步便是天堂 我不想被這個曾經的秘密壓住而走不動。 如今 我只想抓緊你 然後告訴你:外面是冰天雪地 感謝你留在這裡 這個充滿溫暖的地方一一我們的家。
家 不只是磚頭 只要是"我們" 任何地方也是溫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