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齐洛纳今天的早晨着实有些喧闹。
玛加莉亚昨晚失眠,不知道几点才睡着,今天却是早早的就醒过来了,但她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吵醒的。
隐约中,她听到有喧闹声从房间外传来——又或许是从大厅那边传过来的,遥远却有力量,像是某人的怒骂,又像是吼叫,伴随着那个声音一起传达到这里的,还有那在梦中略显模糊的震感。
少女悠悠地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对现状的迷茫,她先是抬头看了看自己那依旧沉睡不醒的弟弟,随后挥起自己僵硬的手臂把被子掀开,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房门,探出头去,发现走廊尽头已经聚集起了好几个面黄肌瘦的乞丐,其中有成年人也有小孩,都在看着那一扇紧锁着的大门,窃窃私语。
玛加莉亚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碰见佩罗蒂神父的时候,这扇大门就是用法术关上的,虽然她对于符文法术和正统法术有些傻傻分不清,但至少懂得法术的强效性,就是说这些法术在被施展的时候,对于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普通人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违抗的存在,如果神父离开这里之前用法术锁上了门,那他们现在毫无疑问是出不去的。
“门打不开,到底外面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但是刚才有很明显的地震,而且在这之前,神父好像一直在和别人吵架……”
“会不会是有人把亡灵带到神殿里面来了啊?”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里可能会很危险……”
“可我们现在出不去啊,这门是谁锁上的!”
乞丐们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这下连本来睡得很死的卢奴卡都给吵醒了,他揉着惺忪的双眼扭头看向自己的姐姐,用略带沙哑的嗓子轻声问道:“姐姐……?”
玛加莉亚回答:“走廊的门被神父用法术关上了,我们都出不去,而刚才外面又出了点奇怪的动静,有人怀疑是不是亡灵种在闹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愣,终于是回味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骇人听闻的话,甚至于她还没说完,在床上听她说话的卢奴卡就已经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大惊失色地反问道:“亡灵种?!伊佐特先生呢?”
玛加莉亚僵硬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昨天先生上山之后好像就再也没回来过,现在这么早他可能还在山上……”
但是亡灵种?为什么会有亡灵种?是贫民窟里的家伙们跑到了这里来了吗?昨天神父说的不是勉强可以应付这个的吗?还是城里的那个警长已经压制不住事态了?
斯加柯达自己遇见的情况,难道要在这里重新上演吗?
想到这里时,走廊外传来了更大的噪音与震感,这下玛加莉亚还没来得及开始慌,门口的乞丐们就已经坐不住了,有几人开始用力地拍打起大门,大声地问起外面的情况,但这群人的声音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种虚弱状态下的嘶哑,别说让门外的人听见,连离他们不远的玛加莉亚都觉得声音有够小,但音量没有传达出去,恐惧的情绪已经在这里蔓延开来。
伴随着那一道道的救命声响起,玛加莉亚的心也开始打起鼓来,她与卢奴卡对视着,两人都试图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一个答案。
不对,自己是姐姐,应该是自己来保护他才对。
玛加莉亚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出离开这个“囚笼”的办法。
走廊这条有两头,一头是伊佐特本来要睡的地方,神殿地窖,那里肯定是没有出口的,另一头是走廊的入口,而现在门已经锁死,自己肯定没法出去——玛加莉亚最后只能将目光放在这间房的窗户处,这个由木框与透明玻璃组成的窗户,虽然不是开合式的,被封得很严实,但至少玛加莉亚有砸碎它的能力。
少女果断撸起袖子就要去砸玻璃,但当她靠近窗户,并且看到外面的风景时,突然又愣在了原地。
这一扇窗直通神殿背后的一片园地,本来这里就只种着几颗零星的果树,多出来的空地则是一点装饰都没有摆,大多数时候这里的风景都会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但今天的这里似乎有点拥挤,因为这里迎来了客人。
这些人形生物们摩肩接踵,在神殿后院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毫不客气地把草皮翻得稀烂,树根也被它们翻了出来,搞得果树东倒西歪。就像来闹事的一样,对这里的一切没有丝毫的怜惜——当然它们永远也学不会这些东西,毕竟它们是智力最为低下的亡灵种,活尸。
玛加莉亚的身上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整个人都开始打起了寒颤,相比起与活尸在草原上相遇时,今天的她与这些家伙离得可能要更近,怪物那脸上的烂疤,身体部位的残缺,器官的外泄,都给少女看得清清楚楚,她抖动着身体向后面退去,尽力想让自己不被它们注意到,但是失败了。
姐弟两人房间的海拔要比院子高上一米,窗户也建的比正常位置要高一点,但如果离窗户够近的话,外面的人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见房间里面的活人,而那么多的活尸在游荡,凭什么就不能有人抬头瞧上一眼呢?
它们不出所料地都朝向了玛加莉亚这边。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把自己的弟弟从床上猛地拉起,也不管人家有没有站好,拖着卢奴卡就往房间外跑去,同时猛地将门一带,反手又拉上了房间的门栓。
少女对着走廊里还在嘶哑地喊着救命的乞丐们吼道:“房间里有窗户的,都到走廊上面来,来把门锁好!”
陪着雾隐者和太阳骑士喝了两周的营养剂,虽然伙食质量不高,但营养却是实打实的,她这一嗓子吼得颇有中气,再加上关门的声音之响别人想不注意都难,以至于在场的乞丐们无一例外地都看向了她,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乞丐们肯定是听不懂的,所以也都没有更多的反应。
玛加莉亚急了,只好又补充了一句:“神殿的院子里有活尸!亡灵种!”
少女的话音落下,依旧是没人反应,但在现场寂静数秒之后,终于,大多数人理解了她的意思,有两个乞丐赶忙去房里找起了自己的孩子,剩下那些听懂但是没有亲人的,就只是在原地绝望地痛哭起来。
见没人按照自己说的行动,玛加莉亚是又急又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开始跃动,烦躁的心情开始转化成神经反应,少女咬咬牙,看向走廊的深处,那是地窖所在的位置。
如果不能用这里的门堵住活尸,那就只能让自己藏得更深一点。
少女拉着卢奴卡一头扎向地窖的大门,她有这里的钥匙,伊佐特走之前交给她说自己有需要就会来取,她刚才摸了摸这个玩意,依旧是自己贴身带着,这说明伊佐特没有回来过,而这个东西,就是自己这对姐弟眼下唯一的生机。
少女跑到地窖门前,用门锁打开大门,一股冷气便迎面扑来,但相比起这里的室温,这里不存在亡灵种才是最好的消息,玛加莉亚回头看向那些还挤在入口处哭号的乞丐们,喊出了自己内心的最后一丝怜悯:“挤在那里干什么?快到这里来!”
乞丐们回头看了一眼少女,但根本就没有人为之所动,也许是他们还对门外的情况抱有一丝幻想,也许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听一个少女的话,但无论原因如何,正是这个不为所动,导致了他们已经错失最后的逃生机会。
走廊上的房门被接二连三地破开,那些被关上的木门根本就挡不住力量远超常人的活尸的爪击,活尸腐烂的手臂直接将门捅了个对穿,虽然怪物们找不准“门锁”的位置,但按这个节奏,暴力开门也只是多砸几下的事。
乞丐们被这些伸到走廊内的手吓得瑟缩在原地,而这种反应根本就不给玛加莉亚去营救的机会,她抿紧嘴唇,关上了地窖的大门。
这边的关门声响起,走廊里的破门声也在回想,活尸们三三两两地从房门内挤出,朝着离它们最近的活人开始走去。
屠杀开始。
而另一头,邦拉尔也在试着开门,他和这些乞丐遭遇了同样的麻烦,经过法术加固后的门锁变得更加坚硬了,他三两拳加剑柄都没能把这扇门撬开,只得掏出自己那半生不熟的那一套通用符文,吃力地破解着门上的法术。
“Ada【打开】……不对,没反应,Ada teav mane【打开这扇门】……也不行,难道要先消除这里的法术效果?”邦拉尔急得头上开始渗出冷汗,他瞥向那边正在和牧尸者缠斗的女斗士,恨不得自己连升到满级先过去把怪物给砍了,“Rai yiabe f vue uze uhu【我眼前没有符文效用】,好,再试试……”
“Ada teve,该死,念错了,Ada teav mane……开了!”邦拉尔在这次念出符文后终于是听见了门锁运动的声音,他兴奋地想将门推开,却发现另一头似乎被什么给挡住了,本能使他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后退半步,又猛地前跨,一肩顶在木门之上,这才将大门给开出一条可供成人通过的缝隙。
但在门后,几乎已经没有人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