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我说什么?”邦拉尔问。
长达近一个月的相处,让玛加莉亚姐弟都意识到了这名太阳骑士是多么的博闻强识,很多不懂的问题只要交给他就一定会得到解决,三人间的谈话大多数时候也都是邦拉尔在讲,这种聊天模式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一种默契。
玛加莉亚回答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在问神耀纪时候的英雄故事,但这个时代的故事我们还没有听过,要不邦拉尔先生为我们讲一讲海瓦茨教国的事情吧?你是太阳骑士,一定懂得很多。”
“其实海瓦茨教国没什么好讲的,”说到自己的出生地,邦拉尔意外的没什么兴趣,他咬下一片牛肉干,就着营养液嚼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那里的生活枯燥单调,规矩奇多,都是那些编纂教义的人搞的,你要不信教还会有人逼着你信,跟疯子似的……在那里生活很无趣,所以我才出来游历。”
这句话半假半真,虽然邦拉尔是因为游戏才一直在教国外面晃荡,但他确实觉得海瓦茨这个国家很无聊,冗长的教义,枯燥的晋升流程,要不是这个职业有自己的长处,玩家们才不会给教国打工,在教国里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虔诚的狂热太阳神教教徒,一种是地位低下买菜都得多付钱的异教徒。
至于异端?早就被惩戒团给杀完了。
“这样啊……”玛加莉亚似乎没想到邦拉尔会如此回答,她腼腆地笑了笑,说,“以前一直听人讲,教国是个很富饶兴盛的国家,那里的人日子都过得很幸福,我还以为邦拉尔先生也会夸它呢。”
邦拉尔有些语噎,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人民和他对于幸福的定义应该是不一样的,在需求金字塔里,他们正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层级,是邦拉尔对海瓦茨的要求过高了。
在地球,宗教内的狂热信徒往往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名声也不好,但在恕耶,关键不在于你狂不狂热,关键在于你信不信教,因为这里的人类反而只有皈依宗教才能获得力量,成为信徒才能过上好日子是很正常的逻辑,也是现实。
邦拉尔支吾了两下:“海瓦茨的人,日子普遍过的比较好是真的,不过代价嘛,就是他们必须无条件听从教会的号令,从生到死都只能由教会来安排,对教会来说,进入了教国后,所有人都有义务为教国出生入死,他们不想让你活,你肯定无法活下去。”
“那邦拉尔先生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个太阳骑士?”玛加莉亚好奇地问,“按照先生这么说,你应该早就从海瓦茨逃走了才对。”
“有些时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活不活得下去的问题,”邦拉尔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的草原,回答,“我生在海瓦茨,周围的人全是狂热的太阳教徒,我从一开始就接受了教会的洗礼,我若想离开,只会被当做叛徒处理,被授以极刑,既然不能跑,就只能加入他们。”
“但后来还是出国了。”
邦拉尔失笑:“我都这么能打了,出趟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可能不知道,海瓦茨的精锐尽在边疆与国外,除开教皇身边那一小撮,其余的都不一定有我能打,教国想要以武力威慑周边,蚕食他们,所有的高级战力都以各种理由被派了出来,我有能力有机会,肯定要出来的。”
“那邦拉尔先生的任务是什么?”一旁的卢奴卡问。
“这个嘛……”邦拉尔故作高深地沉默了一会,随后说道,“是不能说的秘密。”
姐弟两人很乖巧地都没有问是什么秘密,不仅玛加莉亚识趣,卢奴卡也表现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但邦拉尔看着两人的沉默还以为是自己的隐瞒惹得两人不开心了,他连忙解释道:“这个我是真的不能说!如果你们知道并泄露出去了,我会不会出事都无所谓,你们真的会很危险的——”
“知道,邦拉尔先生,我们知道的,”少女目光真挚地看着骑士,语气温柔,“秘密就是秘密。”
玛加莉亚的话听得邦拉尔有些发愣,他埋头啃完自己的牛肉干,囫囵咽下去后对着少女说:“到时候进了海瓦茨,我会找最好的百巧工为你打造义肢,还有最好的符文术士附魔,让你像以前一样正常行走……”
他没能说完,玛加莉亚便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邦拉尔先生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邦拉尔先生,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少女的脸上带着歉意,“我没法报答你的。”
在变成残疾后,连用身体作为报酬这种事都变成了笑话。
“谁说要报酬的!”邦拉尔有些急了,他顿时大喊,“谁说要报酬的!”
他的反应把少女和男孩都吓了一跳,在玛加莉亚有些迷茫的目光里,骑士严肃地声明道:“玛加莉亚,你听好了,我知道你们现在又弱,又穷的要死,根本就给不了我几个钱,但是,但是!我作为一个——一个骑士!哪怕不在太阳神教任职,我也有自己的信条,我不会让你们死掉的,这不是委托,这是我的责任!”
【可是,我不是你的任何人。】
玛加莉亚想这么说,但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到骑士的目光里有着自己琢磨不透的神采,想必他的回答也会是自己最想不到的那一种。
她有点难以理解邦拉尔的意思,但隐约之中她好像又有点懂了。
就在少女思考着该用什么方式结束当前话题的时候,她看到骑士表情忽然一滞,随后猛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玩家的索敌机制发出白光预警,这里有怪物的存在。
姐弟两人不是第一次碰到邦拉尔做出这种反应,也都意识到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卢奴卡赶忙也站起来,跑到玛加莉亚身边,抓住轮椅就要往马车上推,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面色古怪的邦拉尔叫停了。
“不用急,”邦拉尔伸手止住卢奴卡,说道,“它们死了。”
原本邦拉尔眼中逐渐浓郁的索敌白光突然消失,这让他意识到有人先自己一步剿灭了怪物,邦拉尔可以肯定这是海瓦茨的国家防御力量,毕竟这附近之前就安排过哨岗,即使已经撤走了,教国也会默认这里还是它的领土,但邦拉尔有一个问题不解,如果这里怪物肆虐导致哨卡不得不废弃,那为什么现在又会有人如此迅速地出手剿灭;而如果教国有能力维护这一方的安稳,那他们路过的哨卡又为何是被废弃的?
这件事,不简单。
本能告诉邦拉尔,教国内部可能出现了变故,至于那个变故对他有没有影响,是否对他有利,都不得而知,出于各方要素考虑,邦拉尔决定在这里等着那批剿灭怪物的人马前来,并且与之会面。
因为他能肯定,无论那批人来干什么,都肯定会前往邦拉尔身后的哨卡,因为作为草原上的唯一显眼的建筑,大帐篷都会是一个绝佳的地标,方便人们定位和规划行程,而自己和玛加莉亚姐弟就在几公里外不远,只要对方的巡逻范围够大,他们就一定会碰上的。
“刚才有怪物出现,但又有别人剿灭了怪物,”邦拉尔对姐弟两人言简意赅地解释着现在的情况,并叮嘱道,“不出意外的话,那群人就是教国的战斗部队,而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那座废弃的哨卡,我们不要躲也无处可躲,到时候他们巡逻过来肯定能发现这辆马车,我会出面交涉,如果有问到你们,记得配合我的发言就行。”
姐弟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站在原地显得有些紧张,没人能确定来者是谁,又会不会对他们抱有善意,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只有长痛不如短痛了。
邦拉尔看得出这对姐弟的不安,他对着两人露出“万事有我”的自信表情:“放心,无论怎么说海瓦茨是我的老家,我对这里简直太熟悉了,你们肯定能安全进城。”
玛加莉亚对这番话没什么反应,毕竟她也清楚邦拉尔这是在安慰,而卢奴卡在听到这番话后脸色缓和了不少,对于他来说,骑士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一直都很高。
邦拉尔没有再理会姐弟两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南方,在那里,一具具反射着太阳光的铠甲正从土包后面骑乘而出,那是太阳骑士的经典制式铠甲,邦拉尔之所以会如此肯定,那是因为这种盔甲内部会刻有符文,只要不是经历过苦战,就会一直保持光洁与闪耀,至于那些人是什么编制下的骑士……
邦拉尔眯起眼睛,想要细数对方的部队人数,可由于铠甲的反光有些晃眼,导致他一直数不明白,而随着一群人骑马不断靠近,那一队骑士的编制也终于被邦拉尔看清了。
一二三……九,是惩戒团编制。
邦拉尔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