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特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在地球的时候，混沌之神就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存在。
祂的真身是何种模样，祂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游戏里一直都没有个明确的答案，即使玩家们曾给出过无数种猜测，可直到最后一次的版本更新，他们也没能得到可以佐证那些猜测的证据。
但是，希尔伯特指明了一个方向。
越接近于这个世界的本质，也就是越接近混沌之神。
“难道说，”伊佐特压低了声音，“混沌之神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不不不，”希尔伯特连忙摇头，“不可以这么粗暴地理解祂的身份，关于这个，我有两点可以佐证。”
“第一，如果祂是世界的本质，那么我们为什么可以与混沌之神战成平局甚至说惨胜？我们根本连赢的可能性都不存在；第二，如果混沌之神就是世界本身，那祂为什么要先创造我们再腐化我们，而不是直接创造一个它的奴仆？祂没必要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伊佐特说，“既然混沌之神会专挑那些，触碰到世界本质的生物下手，就说明祂与世界的本质肯定有紧密的联系，如果祂不是世界本身，那么……”
“祂的名字已经给出了答案不是吗？混沌就是站在秩序神明对立面的另一种同阶存在，它就是神明，一个意志疯癫的神明。”希尔伯特道。
“抛开这个不谈，如果按照刚才的逻辑，混沌之神只会腐化那些对世界本质有所掌握的生物，”伊佐特继续尝试着猜测，“那祂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两种，一是混沌之神没有余力去腐化那些等级不够的存在，二是祂只能腐化到那些生物……”
“为什么就不能是两种情况都有呢？”希尔伯特反问，“你还记得神耀纪时期秩序神明们是如何破除混沌之神的野心的吗？”
这个基础设定伊佐特当然记得，他立刻回答道：“‘十三神明将符文传播于世后，独自与混沌之神作战，将它的魔爪赶出恕耶，令其永远不得逾越’……等等。”
伊佐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说，历史的记载并不是什么艺术表达，而是混沌之神真的被十三诸神挡在了世界之外？”伊佐特问。
“完全正确！——至少你猜中了我的观点，”希尔伯特一手指向雾隐者，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我的猜测是，混沌之神入侵恕耶，试图把恕耶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但是祂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只腐化那些强大的生物，而对于刚刚出现的人类文明根本不屑一顾，所以在最开始，只有次神种遭受了腐化。”
“但秩序神明出现，创造了各个种族来对抗次神种，而祂们自己则与混沌之神战斗，并将混沌之神赶出了恕耶，随后秩序神明筑起防御，让混沌之神不得直接染指这个世界，而混沌之神的仆从在我等的拼死抵抗下节节败退，祂却只能干看着我们取得胜利。”
“由于防御的存在，神耀纪后期的混沌之神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腐化那些弱小的种族，因为那一道我们无法理解的防御不仅抵挡了混沌之神的入侵，也让恕耶的生物无法接近混沌之神，而它却又不是无坚不摧的，只要那些强者试图接近世界的本质，他们就有可能翻过那道防御，接触到混沌之神，从而被腐化。”
“至于如何腐化？对于一个神来说方式实在是太多了，但它唯一不能回避的一点是，混沌之神腐化的存在必须要见到祂或者与祂有所接触，否则它将因为那道防御的存在而无力施为。”
很好。伊佐特点点头，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就是，佩罗蒂会堕落成混沌使徒的一种可能性。
虽然没人能证明这是个正确答案，但至少让伊佐特有了调查的具体方向，不过秉承着严谨的求学态度，伊佐特还是抛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次质疑：“你的结论基本上都出自于教典，你要拿什么来证明教典的可信度？总不能说只要够虔诚那教典就是对的吧？”
希尔伯特当即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你知道撰写各神系教典的人是什么吗？”他问道。
伊佐特一愣，显然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来告诉你，编写教典的是每个神明创造的仆从，它们远弱于神明，但又比神明的眷族强上许多，它们的职责是担任信徒与神明之间的桥梁，”希尔伯特冷笑，“它们距离神明那么近，又是神明亲手塑造的完美生命，它们不可能留下笔误，所以仆从们只会在教典中撒谎，但即使是撒谎，也一定是事出有因。”
“神与神的对垒，哪怕是余波也足以让文明覆灭，需要拿人命去填的次神种，却会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瞬间堕落，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谎言的目的并不是欺骗，而是想让我们这些弱者不过早的接触一切真相。”
听完希尔伯特的话后，伊佐特心里头一次生出了对恕耶原住民的敬佩之情。
“不让人们过早地接触世界的真相”，这是一个至少在五个游戏版本之后才会被玩家们总结出来的情报，它代表了神明的深谋远虑，神明们考虑到了文明的发展阶段性，考虑到了社会思想对于科技发展的滞后性，考虑到了敌人的强大，所以祂们将各种真相层层加码，只是以某种传说的形式将其隐晦地交予各族。
在最开始，没有人意识到这些，玩家们一致认为神明将知识倾囊相授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第六版本宁海纪后，恕耶开启第一次魔导革命，将符文学抬入了新的高度，借着研究成果，人们发现了更多隐藏在恕耶大陆的神耀纪的秘密，这才从神明留下的信息中推理出这一点。
令伊佐特敬佩的是，哪怕没有魔导革命的辅助，这个教典持有者依旧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从而领悟到神明的深层意图，他只得感叹，做学术的人，果然都有自己的超人之处。
“可惜的是，神明消失之后，祂们的仆从也自殒于各处，”说到这，希尔伯特突然显得很沮丧，“如果它们还活着，或许能够佐证我的想法，但现在神明的仆从一个不剩，我的所有猜测都只是猜测而已。”
看到希尔伯特失望的神情，雾隐者心里突然一动，他下意识地说道：“不，其实你还有机会，非常渺茫的机会。”
“你是说复活仆从？”男人果断摇头，“不可能，那些仆从不过是非常纯粹的元素组合，一旦它们选择解体，就会化作毫无生气的元素回归世界，重要的是它们的灵魂也会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我根本就没有复活它们的机会——”
“你不需要复活它们，”伊佐特说，“因为仆从根本就没有死完。”
“这不可能！”希尔伯特听到这话后，突然从书堆中站了起来，他高昂的叫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可是除去那些对谣言不忿之外，他的语气中依旧包含着一股希冀之情，他看着伊佐特，既想否定雾隐者的发言，又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见过一个仆从，”伊佐特淡淡地回答道，“生命与死亡之神的仆从，狰狞的铠甲，手中的武器如同战锤又好似囚笼，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腐朽的味道……就好像它们即是死亡本身。”
“‘肉体的湮灭不是终结，会有使徒将逝者带去死亡的死亡，那是一切真正的终结’……”希尔伯特喃喃地念诵着一段不知从哪看来的话，随后猛地抓住了雾隐者的手臂，“你见过？你真的见过？”
面对如此激动的希尔伯特，雾隐者表现地很是平静，他语气平淡地抛出另一个重磅消息：“我见过，而且我还知道它们没有消失的原因——它们的使命没有终结。”
“就是这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久疏锻炼而使得身材精瘦的希尔伯特竟然在此时跳起来半米之高，他猛地一震手臂，高声大叫，“我的猜测是对的，所有神明的仆人都是为了与混沌之神对抗而存在的，唯有生命与死亡之神的仆从负责的不是战斗，而是维护亡者的秩序，所以神明的离去不是它们生命的终结！”
说到这，希尔伯特又愣了一下，随后朝伊佐特问道：“不对，如果神仆没有死，那么亡灵种为什么会造成如此之大的混乱？”
伊佐特摇头：“我不知道，但在遇见那个家伙的时候，我听到它用世界通用语说了一些话——‘生命、死亡、平衡’，但它在说话的时候意识可能很混沌，所以我不知道它想表达的具体意思。”
希尔伯特听完，手摩挲着下巴沉默不语。
“有意思，”他说，“这可能是亡灵种问题的关键答案，但我需要先查一点资料才能解读它的话——前提是，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伊佐特没有为自己辩解。
“……好吧，好吧，”希尔伯特又狐疑地瞟了伊佐特几眼，随后无奈地挥挥手，“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们这群家伙，手里的信息还真多，先是海洋种，后来是混沌种，最后是亡灵种，不知道你们怎么弄到的这些。”
这番原本不包含任何内涵的话语，被伊佐特听进耳朵里后，却猛地抓住了一个关键情报。
他放出来的消息，可以说各个都是举世瞩目级的，可在希尔伯特的嘴里，伊佐特似乎不是唯一一个带给他这种震撼的人。
“‘你们’里面，除了我还有谁？”伊佐特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