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里面,除了我还有谁?”
当伊佐特提出这个疑惑之后,希尔伯特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略微回忆一番,随后将脑海中的那个身影描述给了雾隐者:“是个很普通的小神父,但是要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要谦逊,我记得几年前见他的时候我才刚刚上任,他也不过是个新人——哦,他说过他叫佩罗蒂。”
这个名字被说出来后,伊佐特的心里宛如响起了一道惊雷。
“他当时告诉过你什么情报?”伊佐特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问。
“一个很重要,但是也不那么重要的情报,”希尔伯特伸手往前方一指,一道光点在他的指尖凝聚,而希尔伯特则依靠着这个光标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符文,“他带给我三个我从没见过的符文,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它们的真正含义,但我学识有限,即使是现在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希尔伯特画完后,翻转手掌将符文托举在手心,展示给伊佐特看:“这是其中的一个符文,也是我研究得最多的一个,它的符文构建逻辑很符合我们所总结出的标准,你看它的笔画,中心有点,代表它是世界的基础要素,最外层的框架由直线和直角构成,说明它具有一个物质表象,而中间层由曲线构成,代表它本质又是非物质的。”
“像这种既有物质表象又有非物质内核的符文,我只见过象征记忆的‘iie’,而这个符文,我一直找不到现实世界所指代的对象,也查不到它的读音,但它肯定是一个正确的符文,因为我在书写后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希尔伯特的话语中充满了遗憾,但在伊佐特这里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就在男人认真分析着这个符文的时候,雾隐者已经采用一种简便且偷懒的方式获得了它的基础信息。
【名称:死亡】
【属性:符文(描述性词汇)】
【注音:bes】
果然,这个符文不简单。
伊佐特盯着希尔伯特手中的符文思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发现:“这个符文……我曾经应该见过,在与罗各的神仆巧遇时,它的身体上好像绘有这个符文,我猜测它的意思可能是——死亡。”
伊佐特不想让自己的【鉴定】技能被希尔伯特知晓,所以选择了一种委婉的坦白方式,并且没有透露这个符文的读音,虽然两人还算聊得来,但他依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对象。
希尔伯特听到伊佐特的话,先是愣了一会,随后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这家伙,真的有够幸运的……”
“你会觉得我幸运,那是因为我有能力从那个神仆的手底下逃出来,”伊佐特回答,“如果是你,我想它一锤子杀十个没有任何问题。”
“不,如果是正常情况,这些神仆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希尔伯特反驳,“你之所以会被袭击是因为那个神仆的状态很不对劲,正因它状态不对劲,所以无法履行自己原本的职责,这才是导致亡灵种肆虐的根本原因!解决它的问题,我们就能解决亡灵种的问题!”
男人慷慨激昂的陈词把他自己说得热血沸腾,但两人多少都能意识到这是个多么难以实现的空谈,这其中要解决的问题数不胜数,例如如何找到更多的死灵系符文,例如如何以肉身接近那个近乎无敌的地狱从者……他没有选择打击希尔伯特的积极性,而是将话题引回佩罗蒂的身上。
“关于那个佩罗蒂,”伊佐特说,“他有和你说过这些符文是怎么来的吗?”
希尔伯特果断地摇头:“他说他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这个符文,可他既没交代古籍是什么,也没有说古籍从何而来,由于我要守护教典原稿,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出图书馆一步,所以根本没法查证这番证言的真伪。”
说到这,希尔伯特瞥了雾隐者一眼。
“实际上,你所提供的情报在我这里也是存疑的,原因同样是缺少证据,但我的学术研究需要一些证据来填补逻辑上的空白,所以暂且听信,”中年男人说,“举个例子,你问了那个神父的情报来源,自己却还没有告诉我你找到那个测绘仪的过程,以及发现神仆的经过,如果我现在问你那些情报的来源,你会跟我说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伊佐特好一阵语塞,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些经历似乎都不方便说,拿到海洋种的测绘仪是几个游戏版本之后的事情,太超时代了;而与地狱从者的相遇更是唐突且戏剧化,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且说出来还容易引出别的问题,于是他对着空气张了几下嘴,选择回避掉这个话题。
“我不想说了。”伊佐特回答。
希尔伯特摆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随后百无聊赖的对雾隐者挥挥手:“你明白的话,那就早点走吧,我这边的事多得忙不完,没时间伺候你。”
伊佐特木木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潜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希尔伯特看着伊佐特离开的方向沉默了数分钟,在感觉到雾隐者好像真的离开后,这个中年男人才轻叹一口气,对着黑暗说出了自己的感慨。
“说你是编的,那情报又刚好和我的推测吻合,说你是真的,可那些消息各个都惊世骇俗,谁又敢轻易相信呢?”
“搞得我都不确定了……”
“……还是查证一下吧。”
随后,图书管里便只剩下男人翻动纸张的声音。
……
伊利加光之岛码头区,鱼头酒馆内。
比起优雅低调的贵族宴会现场,属于平民阶层的破烂酒吧就显得热闹不少,贸易区的地下市场里刚刚结束了一轮令人血脉贲张的角斗赛,观赛完毕意犹未尽的大老粗们蜂拥至酒吧内部。
这群从骨子里就学会了虚张声势的糙汉们,好像从没学过用正眼看人,他们大摇大摆地踏进酒吧,粗鲁地搬弄着这里的桌椅,看架势似乎是要把这儿给喝空顺便咋个稀烂,结果他们来到吧台前,却只能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可怜巴巴的铜板,点上一杯最廉价的船酒,回位子上小口小口地咗着。
事实上这些人不是专门来喝酒的,只是他们需要借着酒吧这个完美的聊天室来侃天说地,如果不是酒吧有规矩,他们甚至连酒都不会点。
这些大汉们吹嘘着自己看好的角斗士,并有理有据地分析着他们的优势以及未来,就在气氛被烘托得正热时,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吧的门口。
伊耶塔半遮俏脸,稳步走向吧台,她的指尖正把玩着一枚银币,来到酒吧老板的面前,她便将手中的银币抛给了对方,用故作沙哑的声音说道:“看着上。”
“看着上”其实是一个东方大陆南部酒吧文化里一个常见的游戏术语,喝酒的人拿出今晚能用的所有酒钱,然后由老板上一杯酒,老板报出酒的价格,但不一定是准确的,酒客要猜它的真实价格,如果原价低于报价,酒客就可以喝了它并且不收钱,如果原价高于报价,酒客可以推回给老板,但要是喝了,就必须出这个酒钱,游戏一共五个回合,如果全对,那酒客当晚的全部消费免单。
当然,老板也可以不接受赌局,但拒绝的后果就是,酒客可以无限制地喝这里最便宜的酒一直喝到天亮。
长着啤酒肚的矮胖老板一把抓过从空中飞来的银币,没有立刻做出选择,他瞥了一眼藏身与斗篷之中的女斗士,问道:“新来的?”
伊耶塔没有否认:“从岛外来打拳,这里赚得多。”
老板还没来得及作评论,旁边正在喝酒的糙汉子们便爆发出了一阵粗鲁的哄笑,其中一个离伊耶塔比较近的人举着自己的空酒杯,表情不屑地朝她戳了戳:“身上几斤肉啊?不会觉得在老家能干点农活,在这里就能上台干架吧?”
“滚回去吃奶吧!”有人起哄。
听到那人的话后,酒吧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开始开始跟风,尽管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还是兴奋地挥舞双臂,把手里的酒撒的到处都是,嘴中重复念叨着一个词:“吃奶!吃奶!”
“‘看着上’……”一名个子矮小的男人模仿起伊耶塔故意压下去的嗓音,随后嘲笑道,“你不会以为装出这幅嗓子来,自己就真的很能打了吧!娘炮!”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污秽不堪。
“(不可描述的伊利加俚语)!”
“(俚语)(俚语)(俚语)!”
老实说,伊耶塔的身材虽然健美,但还没到那种一看就骁勇善战的地步,酒客们看不起她也无可厚非,但伊耶塔之所以会长这样,不是因为她还不够强,而是因为这个角色当时的建模就是如此,而且就算她比现在更瘦,她的战斗属性依旧不会改变,也不是这群普通人可以挑衅的。
就在所有人都想着看女斗士出丑时,伊耶塔却没有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原地暴怒,只见她步伐沉稳地走向那名最先挑起事端的酒鬼,在酒鬼挑衅的目光中,猛然抓住他的衣领,随后像是在丢垃圾一样将将人抡圆了往天上一甩,那个已经有些吃醉的男人迷迷糊糊直接被丢进了酒吧的天花板里,被卡着动也不能动。
虽然伊耶塔的力量足以将这个人一拳打成肉渣,但身为一个“高档组织”的成员,她还是不那么严格地执行了雾隐者的命令,那就是不要太引人注目,而像这种略施小惩的做法,放到现在就刚刚好。
她转头来到酒吧老板的面前,又拿出一枚银币丢向老板。
“看着办。”女斗士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