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决问题,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症结。目前已知的信息是这片大路的魔素浓度超乎想象的高,是目前已知平均魔素浓度最高的地区。植物虽然在高魔素浓度环境下可以生长,但是一定会出现的情况,是变异。植物会以妖化为终点进行进化与变异。这是非常不妙的问题,会让绝大部分的作物都在这种变异之下损失。如何降低魔素浓度,使地区的魔素浓度降低到安全阈值是解决现在问题的重中之重。
诺艾尔带着公主推开了城堡的大门:“当心,外界的魔素浓度很高,一般人类无法在这片区域生存的,不要离开我太远,否则我护不住你。我已经竭尽所能的将城市周边的魔素聚集到城堡上空,勉强制造出了一片可以让木芋生长的区域。”“魔素的本质是什么?我需要知道这一点才能针对性的设计术式来解决问题。”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魔素狂风,公主看向了远方的原野。魔王城下是魔族的城市,再往周围扩展则演进成乡村,周围则是大片的农田:“选择了木芋吗…你也不笨,也不聪明。硬是用这种方法制造出了一片农业区…”
诺艾尔看了看拉斐尔,一时弄不清这句话是称赞还是讽刺,只能接着她的上一句话进行解释:“世间万物的基础单位是灵子,魔素是灵子的一种表现形式,就像淀粉分为直链淀粉和支链淀粉一样,本质上是一种东西。魔素和气体一样具有扩散性,会自发地由高浓度区域向低浓度区域进行扩散,这也是魔素难以区域性的清除的问题根源。”
“我问一句,低魔素浓度环境会不会对魔族的生命活动产生影响。”拉斐尔抓起了一把脚边的泥土,放在鼻前闻了闻:“很肥沃,腐殖质含量很高,这种土的底子非常好,理论上哪怕是插根筷子都能长成竹子。”“不会,虽然魔族的恢复能力和魔素浓度相关但是日常生活和魔素浓度并没有直接关联。我们并不会因为低魔素浓度环境而产生退化。”诺艾尔说完,拉斐尔仿佛是自己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严肃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我有一个方案,但是需要试验。立刻召集你所能召集的所有精英工匠,我有一个设计想要验证。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制造出合适普通作物的农业区。我问一句,你们的木芋亩产能有多少。”
拉斐尔看向了诺艾尔,如果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那么她就会失去帮助这个国家的兴趣。连农业君主都这么的…漠不关心,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八百公斤左右,目前试验田的单季产量是这样,木芋长得很快,一年可以收两季。”
诺艾尔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但是这个答案让拉斐尔不禁扶额叹息:
“我想我应该让你知道一件事,可能会对你产生很大的打击。一般的木芋亩产能达到两千八百公斤,这样肥沃的土地甚至可以达到三千五百公斤,一年三熟,合理施肥与阳光调控的话甚至可以做到一年四熟。我个人认为主要还是你们的环境问题,以及耕作方式问题。木芋这么好生养的作物居然才这点产量我是真的…无语了。带我去试验田吧。”
诺艾尔本来都缩成一团自闭了,闻言看向了拉斐尔:“你这么说…还有救?!”
“如果彻底没救了的话,我还去试验田干什么。我今晚上回来就进行设备设计,让工匠完成制造之后进行试点看看效果。如果能成功地将魔素压缩凝结的话那么以后的能源问题也顺带解决了。还有,你去找几个帮手,别让我看见又是你一个人和那些文件斗争。人多力量大你不知道吗。”拉斐尔叹了一口气:“还有,赶紧续弦。”
“啊这…”诺艾尔正想找理由,拉斐尔眼睛一横:
“政治联姻可以让你更快的聚集人才,重建国家的行政体系,也可以加强你对各大家族的掌控力。毕竟最高权力层的姻亲关系在某些时候比军队都更加管用。你一个人做不完所有的事,你也不是全才,适当地借助他人的力量是每一位君主都应该做的事。而且,不客气的说,你的脑子不是很好用。”
“但是…”
“没有但是。你处理这些政务已经很艰难了,你的时间不应该被文字工作全部消耗掉,你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做。”拉斐尔戳着诺艾尔的脑门:“快,我们完成土地调研之后就马上给十个王帐写信表达王室的态度,并请他们推荐人选进行政治联姻。调动你能调动的一切资源,依赖你能依赖的一切势力,将整个王国连为一体,让你的官员与人民都爆发出最强的能力,让这台已经锈蚀到走投无路的机器运转起来!”
“呃…你真的很适合演讲。”诺艾尔哑口无言:“不过…十个啊,十个王帐!这意味着我要娶十个妻子吗?!”“不,是十一个。立即寻找白恶魔族的传人,将白色血统重新引回王廷。缺少了白色的传承,王廷…”“不用白费力气了。”
诺艾尔悲伤地凝望着拉斐尔,捏起了自己脖子上的一颗水晶,里面封印着一缕殷红。
“最后的白恶魔传承,在这里。我和莉莉丝,永远在一起。”
“将这滴精血交给诺艾尔,让他在适当的时候将它赋予一位值得信托的女孩,完成白恶魔血统的传承。”白银祭司站在诺艾尔面前,将这一枚封存着白恶魔一族最后的希望的水晶交到诺艾尔的手中。
“有话带给我吗,除了上面的。”诺艾尔看着手中的水晶,摊开的手掌逐渐握拳,澎湃的魔素在体内轰鸣,撞得他的耳膜轰轰作响。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得知莉莉丝的死讯时,刚毅如他也差点失去了控制。一阵沉默后,白银祭司开口了:
“让他尽快续弦,聚拢人心,不要让队伍散掉,更不要放任自己沉沦。要顾活人,不要再为死人悲伤…”
“你在说谎,不用安慰了,我很好。她履行了她的诺言,她…死得其所。”诺艾尔叹息中将水晶挂在了脖子上,白银祭司沉默一阵:
“他叫你好好的,别想她。”
回忆,灰烬山谷
“叫他好好的,别像我…”
“这之后的许多年,我们或许…不会再相见了。但是——”
白色的魔王抬头望天,法阵已经完全展开了,巨量的魔素分解为纯净的灵子,硬生生的驱散了空中的风暴,露出了碧洗一般的天空。这位温柔的公主看向了远方荒芜的大地,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突然露出了仿佛恶灵附身的,不可一世的嚣狂笑容:
“不要让魔族的信念熄灭,这一击将贯穿苍穹,把那些奴役我们的摧残我们的,全部撕得粉碎!看吧人类,白恶魔,不是什么你们可以随意宰割的羔羊!”莉莉丝那庞大的魔素喷涌而出,消解为纯净的灵子注入脚下的法阵:以灵能风暴为引掩盖究极献祭的能量反应。她不知道会召唤出来什么,但是十六位白银祭司中的十五位都自愿成为这场盛大献祭的祭品,再加上她的王族血统,能够召唤出的东西应该不会很弱——
十五位白银祭司齐声吟唱,歌声震碎了深冬冻结般的寒冷空气——
此生一曲终了随西风送我归——
家园……
金色的齿轮,巨大的板甲,沉重的巨剑,来自深渊的造物爆发出恐怖的气息。祂承载了召唤主的悲愿,吸收了魔族民族的怒火和悲伤,祂屹立如山岳。人类的军队宛如潮水一般铺满了山丘和田野,手中的步枪喷吐着枪火,流弹如同迫临的风暴扑向这位使徒。
祂挥了一剑,狂暴的金色光柱横扫过山谷,连同山峰都被削平。人类的军队甚至没能反抗就被那恐怖的能量放射化为了蒸汽。较为边缘的人类军队则在那恐怖的超高温当中化为了漫天的劫灰。
最后的那位白银祭司伸手接了一片劫灰,它刚刚可能是某面国旗,某个士兵手中的枪械,某本承载着故事与信仰的书籍…或者某位美丽的医疗兵姑娘的脸庞。但是现在,它们都不再能够分辨。漫天的劫灰洋洋洒洒,大地都变为了一片苍白之色,像是下了一场新雪。皇后用生命掩护的撤退队伍已经走了很远了。他转身钻进了树林,怀中的包裹里是用厚实裘皮包裹起来的那枚水晶。使徒仍然在肆虐,狂暴的金色光柱接连天地,横斩竖劈,将天空中的浓云撕开了一条条巨大的裂口,像是一位疯狂的书法家,将苍穹当做字帖,正挥毫泼墨。
“将入侵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这是那位白色魔王的,最后的悲愿。
“我们走吧。”
拉斐尔看着从回忆当中清醒过来的诺艾尔,拉了拉他的衣袖。诺艾尔不由得身体一震,正想握住她的手,却在刚刚触及她的指尖的一瞬停住了:“失礼了,我们出发吧。”
拉斐尔不禁想安慰他一下,但是看着他一副“男女授受不亲”加“我和你不是很熟”的样子就作罢了。诺艾尔用法术制造出一张漂浮板,示意她站上来。拉斐尔站到他的身边: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硬要说的话,你和她很像。她喜欢训人,唠叨,鸡婆,多管闲事。又比谁都温柔善良,会为一个小小的划界问题纠结几个月。我们没有多少夫妻生活,没有多少的私人空间…这不是个好时代,她想让这个时代尽量的短…现在战火已成余烬,她做到了…”诺艾尔望着天空中回旋往复的浓云,那是魔素萦绕的迹象,也是这片大地贫瘠的病根。魔素能催生强者,但是过量的魔素,则会扼杀一切生命。
“看来我和她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拉斐尔说。
“只是,你们永远都不可能说上话了。”
诺艾尔露出了一个悲哀的笑容,指了指下方一大片整齐的田埂: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