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学校。
今天是周五,虽然就大学生而言,星期几对于他们已经没有了约束力,一个大学生完全可以把每天都当成是周末来度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放得开,而且这所大学拥有的交换政策,刚好是一个良好的激励政策,所以大部分学生还是很好学的,起码不会翘课。
不过毕竟是大学,自由时间多,所以周五就没课的学生,自然会把周末多扩张一天,将星期五也算进去,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学生走到校外,开始了周末狂欢。
张百新此时正在推理社的活动室里,和刘海龙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不过张百新还在两点五十就来了。
一是他心里挂不住这件事,这是他的个人习惯问题。
二是他不想又在吴星樱之后才来,老让女孩子等总是不好,自己手上还拿着从她那里要过来的钥匙,之后又让别人因为门被锁而等在门口,怎么想都不是事儿。
所以张百新提前四十分钟来到了推理社活动室,总算是赶在吴星樱之前到达了。
不过早早来到活动室,张百新也不知道干啥,就开始刷手机杀时间。
刚好找到了一本短篇僵尸题的材悬疑小说,张百新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虽然短,却寓意很深刻的推理小说,内容大概是某天,一个新的病毒在这个世界上爆发,感染到病毒的人都成了僵尸模样的“活死人”,不过这些活死人本来是不具有攻击性的,世界上顿时响起了两个声音,一边是想和活死人和平共处,另一边则想对他们进行人道毁灭,男主角的父亲是位著名的科学家,他本来是坚决反对和活死人共同相处的,谁知有一天,男主角的哥哥被查出肺癌晚期,必死无疑,而拯救他的办法就是将他变成活死人……
(这篇小说叫做《活死人法案》,宁航一大大的著作哦,再说就要剧透了,大家还是自己去看吧,强烈推荐!)
看我这部短篇小说,张百新感到舒爽极了,每次看到好的作品他都会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他爽快的扭了一下脖子,真准备再伸个懒腰的时候,他发现……发现吴星樱就坐在她的边上,也在刷着手机。
“你什么时候来的?”张百新用惊讶的口气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看手机看得太认真了。”吴星樱头也不抬地说,“我就没叫你。”
“是这样吗,哈哈。”张百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一笑。
“三点半要到了。”吴星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他应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推理社活动室的门就很给面子的被打开了。
刘海龙走了进来。
“很准时嘛。”看着刘海龙坐到了自己面前,张百新说道。
“听我这刚下课救过来了。”刘海龙说道,语速明显很着急,还带着点喘息,“听说李宇诚认罪了?”
张百新点了点头。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刘海龙
“他是认罪了。”张百新说,“但是认的罪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接着,张百新就将李宇诚偷窃他们星象社资料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啊,原来还有这事?”听完张百新的讲述后,刘海龙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本来火灾一事就让他烦的焦头烂额,没想到这又多出一个“商业小偷”。
张百新也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在刘海龙疑惑地目光中,对他鞠了个躬。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刘海龙也敢忙站起来,用手扶起张百新的肩膀,“你鞠躬做什么啊。”
张百新直起腰来,脸上并不是鞠躬时应该有的恭敬的表情,反而是一脸笑意,他拿开刘海龙的手,自己又坐了下来,同时示意刘海龙也坐下。
张百新看着厉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V”的手势。
“我这个鞠躬,有两个意思。”张百新回答,依旧是一脸笑意。
“第一么,就是不好意思,我搞错了方向,这个商英社的社长李宇诚,根本就不是什么纵火犯,只不过是个小偷而已。”
“额,这没啥好道歉的吧。”刘海龙看着张百新的笑脸有点瘆得慌,“我们不都搞错了么,这不怪你呀,哈哈。”
“至于另一个意思嘛……”张百新将右手的中指伸了回来,“是在赞赏你。”
“赞赏我?”刘海龙一脸懵逼,“我哪里做的好了,你要赞赏我。”
“要不是因为你。”张百新又将手指向了刘海龙,“我能怀疑到李宇诚身上吗?”
“你这什么意思?”刘海龙的语气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看张百新的目光也不再那么松懈。
“听说你是现在整个星象社里专业知识最过硬的人。”张百新没有理会刘海龙,而是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
“不算是最,只是知道的多一点罢了。”刘海龙回答,此时的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百新要玩什么套路。
“星象社其实就是天文社对吧。”张百新说,“那我能不能问你几个有关天文学仪器的知识呢?”
“这和你之前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刘海龙死咬着张百新之前的言论不放。
“你回答完就知道有什么问题了。”张百新说。
“行,你问吧。”刘海龙说,“太难的就算了,我只不过是个爱好者,不是研究者。”
“那还真是谢谢哈。”张百新给了吴星樱一个手势,吴星樱很配合地走上了讲台,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投影仪,拉下了幕布,点开了一张照片。
这就是上次从符明锐U盘里拷贝出来的照片之一,照片上拍摄的正是星象社的那些天文学仪器和那个柜子。
“请问这个是什么?”张百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激光笔,在照片里的一个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那是天文学激光笔,又名指星笔。”刘海龙看到是一个笔一样的东西后说,“和你手上那个差不多,算是一个加强版,顾名思义,是用了指星星的,在我们观测天体时可以起一些导向作用。”
“哦,那这个呢?”张百新又指了一个东西。
“这个就是普通的望远镜。”刘海龙说。
“你们都有天文学望远镜了为何还要普通望远镜啊?”张百新问道。
“有备无患。”刘海龙就简简单单做了个回答。
“行,那这个呢?”张百新又在一个东西上画了一个圈,“这个长得像棒棒糖一样的东西是啥?”
“这是太阳高度角测量仪。”刘海龙说,“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了的吧,测量太阳高度角用
的。”
“名字好长,还是叫棒棒糖吧。”
“……”刘海龙一阵无语。
“谢谢你的介绍。”张百新关上了激光笔,“其实我都知道。”
“你知道还问我干嘛?!”刘海龙大喊,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张百新看着眼前激动的刘海龙,又笑了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这些都是你的作案工具啊。”
这些话从张百新的嘴巴里说出来后,刘海龙感到如雷贯耳。他坐在哪儿,没啥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张百新。
“不说话,那我就自己说了哈。”张百新耸了耸肩膀,“首先,就让我来破解一下,在这个密室纵火案的,是怎么做到无人起火的。”
“用到的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三个仪器,指星笔,望远镜和太阳高度角测量仪。”
“我们这个社团楼,是一个‘回’字型结构的,四面都有教室,而你们星象社的教室,处于这栋楼的西边,是太阳落山时的方位。”
“这个望远镜的镜片其实就是凸面镜,俗称放大镜,我们小学都玩过,也用它做过实验,所以我们知道,放大镜是有聚光的作用的。”
“只要光线足够强烈,那么聚焦起来的光的温度,就会很高,是可以使物体燃烧起来的。”
“而这个棒棒糖的作用,你说过了,是用来测量太阳高度角的,你作为星象社中最具备天文学知识的人,自然可以测出火灾当天下午四点半时,阳光射进你们教室时的角度。”
“你根据这个角度,摆好望远镜,再用激光笔模拟太阳光,调整好角度,那么到了时间后,聚焦起来的太阳光自然会将你们社团活动点燃,从而造成了这场火灾。”
“这就是这个密室纵火案的秘密吧。”
“我说的对吗?”张百新看着刘海龙,“纵火者,刘海龙!”
面对张百新的质问后,反而是刘海龙笑了。
“怎么了。”张百新说,“我记得,我讲的不是笑话吧。”
“你的推理很精彩,精彩的我都想把你招进我们星象社了。”刘海龙边说,边拍起了手。
“哦,但我没有进别的社团的打算。”张百新倒是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可是,你没有证据啊。”刘海龙说,语气中居然透着点遗憾,“你说的这些东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
“别急,你等我慢慢说。”张百新回答,“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怀疑你吗?”
“洗耳恭听。”刘海龙说着,将腰往椅子上一靠。
“其实你嫉妒符明锐,对吧。”张百新说。
刘海龙没有回答,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眉头微微一紧。
“在我这段时间的问询中,几乎所有人,包括李宇诚这个外人也说过,这个社团最有实力的人是你,上次你们社团获得优秀社团奖,也是你占最大功劳,按理来说,你应该才是成为星象社社长的那个人,但是现在却屈居副手。”
“他比我更适合当社长罢了。”刘海龙的嘴里忽然吐出了这一句话。
“我记得我上次问你,你也是这么说的。”张百新说,“但是更适合,并不代表着你愿意让吧。”
刘海龙这次彻底不说话了,他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你不甘心,为何明明是你出的力,却让符明锐占到了名,今年的学分活动,他更是直接采用了上次的方案,要是再次获奖,那么上台领奖和获得荣誉的,就真正变成他了。”
“所以你嫉妒,表面上你们两个和和气气,就像皮蓬和乔丹一样,但是其实你是不服的,你也想站在聚光灯下,你也想得到称赞,是吧。”
“你不想把这份荣誉让给符明锐,你想让他交不了差,你想打乱他的计划,你想毁了这次的学分活动。”
“嫉妒心一点点积累,在那天终于爆发了成了火焰,在经过精心的策划后,你导演了这场密室纵火案。”
“这就是我怀疑你的原因,也是你放火烧了星象社活动室的动机。”
“我这次说对了吗?刘海龙副社长。”张百新说,故意在“副社长”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都是你的猜测。”刘海龙低着头,没有看张百新的眼睛,“无聊的猜测。”
“那你说无聊在哪?”张百新问道。
“你说的这个动机,毫无根据。”刘海龙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说道,“而且你的推理错洞百出!”
“那你倒是说说错在哪里了?”张百新斜着脑袋,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刘海龙。
“那个第一着火点,并不在柜子上吧。”刘海龙说。
“这你都知道啊。”张百新说,他记得那是警方的资料,而这个资料时是他从唐紫寒手里拿到的。
“绿色传媒的微博有报道,是你自己没看吧。”刘海龙说,“他们的人好像和警方有过交涉,拿到了一些照片来报道。”
“哦,那又如何?”张百新问。
“第一起火点的位置,是在窗旁的柜子边上,也就是在地上。”刘海龙说,“但是望远镜不管怎么摆放,最多照到柜子上,不可能照到地上,这是你的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就是最先点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实不相瞒,我周一陪社长过来的时候,刚刚下课,所有东西都放在包里,而且包又让我给室友带回去了,所以当时我全身只有一个手机。”
“而且你也说过,那个柜子里,所有的纸质文件,都被李宇诚偷走了吧。要是你怀疑是我设计的这个局,那也要等李宇诚走后我才能动手吧,但那时我身上哪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引火?”
“你不是带有在整理中的文件吗?”台上的吴星樱忽然说道。
“但那些文件一张都没有缺少!”刘海龙马上反驳,“这些文件是要上交的,我去社长寝室后又点过一遍,少没少你问社长也就知道了。”
“但是那个社团里还有个东西。”张百新说。
“什么东西?”刘海龙问道。
“你们符明锐社长抽剩下的……”张百新说着,又笑了起来,“半根烟啊!”
听到这句话,刘海龙彻底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社长他当时抽烟了!”刘海龙问道。
“你们都不告诉我,但是李宇诚和我说了。”张百新说,“我现在就如你所愿,给我的推理补个漏。”
“你说的很对,望远镜的确无法照到地上,只能照到柜子上。”张百新说,“所以你将那根烟,放在了柜子的边上,烟嘴的那一半悬空。”
“望远镜对准的位置,自然是烧剩了一半的烟头位置。那天四点半时间一到,太阳光的角度达到了你预测的高度,望远镜开始聚焦太阳光,点燃了烟头。”
“等烟头燃烧到了一定地步后,烟头这边的质量变轻,而烟嘴那边地质量不变,烟掉下了柜子,到了地上。”
“而且吧,我们学校比较奢侈,这地上都是铺地毯的,燃烧着的烟碰到了地毯,使地毯也少了起来,最终形成了这场密室大火。”
“这样是不是就同时满足了第一着火点和燃烧物的连个漏洞了?”张百新再次问道。
“但是……你还是没有证据!”刘海龙说,声音已经开始带点颤抖,“你还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我当然有。”张百新自信地说。
“那你倒是说啊!”刘海龙似乎是受不了张百新的审问了,大声说道。
“证据嘛……”张百新有抬起了手,“不久在你的手上吗?”
张百新指的,正是刘海龙的右手!
那个缠了一圈白布的手!
“我的手这怎么了?”刘海龙疑惑地问。
“你的手不是过敏了吗?”张百新说,“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烟草皮肤过敏吧。”
刘海龙眼睛一睁,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别紧张,我们是学生会的人,自然会有你的资料。”张百新又示意了一下吴星樱,吴星樱打开了一个表格,那是刘海龙的个人资料。
在他个人资料的特殊那一行,清楚地写着:烟草皮肤过敏。
“当时,你在找可燃物的时候,发现柜子里的纸都不见了,想用手的中材料,但一会回去符明锐发现材料少了,肯定会回来取,他一回来计划就泡汤了,所以你不能用。”
“病急乱投医的你,发现了这半支烟,就用它当做了可燃物,但是在拿取得过程中,部分烟丝掉落了下来,碰到了你的右手,引起了你的过敏反应。”
“现在,你总该承认了吧。”张百新说,“你才是那个纵火犯吧。”
刘海龙脚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张百新也没有催他,和吴星樱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刘海龙还是笑了起来。
“对,是我干的,你说的都对!”
“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烟味,他明明知道我对烟草过敏,还在我面前抽烟,我当时真是想去给他来一脚。”
“我就是嫉妒他,凭什么因为会打交道,就让他当社长!”
“我才是那个该当社长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擦屁股的事情,我不在行。”看着眼前有点疯狂地刘海龙,张百新平静地说,“所以你来处理吧,符明锐社长!”
说完,张百新将视线移向了门口。
刘海龙又震惊了,也跟着张百新将视线移到了门口。
门,很配合的,自己打开了。
准确说,是被人推开的。
而推开门的这个人,就是符明锐!
“社长?”刘海龙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刘海龙,我……”符明锐不知如何开口。
刘海龙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符明锐刚想继续说,刘海龙就仿佛一只脱缰的马一样,一把撞开在门口的符明锐,冲出了推理社的活动室,消失在了楼道上。
“刘海龙!”符明锐大喊一声,想去追,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他急忙看向了张百新。
“你去吧,这事还是要你来处理。”张百新对着符明锐说。
“好的,谢谢,不好意思了。”符明锐也快步离开,向刘海龙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
“那我们就收拾一下这里的残局吧。”张百新站了起来,同时伸了个懒腰,“把这些东西都关了吧,我们也该回去享受周末了。”
说着,张百新走上了讲台,关上了投影仪,收起了幕布,又看了看电脑桌面。
“把这个桌面也清理一下吧,沧老师喜欢整洁的电脑桌面,不然下次被他看见又要说了。”张百新说着,打算将这个从符明锐U盘中拷出来的文件夹都删掉。
但还没动手,这个八卦心就开始作祟,他点开了这个文件夹,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翻着翻着,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吴星樱为何一言不发啊?
她转头看向了吴星樱,只见她站在一旁,眉头少见的拧成了一条麻花,一副在思考的样子。
“想什么呢?”张百新说道,“我的推理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吴星樱摇了摇头,微卷的头发像是波浪一样抖动,开口说道:“我只是有个地方没明白。”
“什么地方。”张百新问。
“按理来说,刘海龙和符明锐相处那么久了,应该是知道他抽烟的,要我是刘海龙,会第一时间告诉符明锐,我对烟草过敏,这样他抽烟的时候,都会回避。”吴星樱说。
“很简单的逻辑,你说得对。”张百新点了点头。
“但是,既然符明锐知道刘海龙对烟草过敏的话。”吴星樱说,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些许疑惑,“符明锐为什么会当着刘海龙的面抽烟吗?真的只是为了赶走李宇诚吗?”
听了吴星樱的话,张百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电脑屏幕,眉间也拧成了一条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