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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格视角】
烈夫采尔城的街道填满了奴隶笼。向外行走的时候，不得不与奴隶视线交错。尽管如此，越是往城外走去，房屋和奴隶的数量就会减少。
“巫师，你知道烈夫采尔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走在我身前，粉发的精灵女仆这么发问。
“当然是奴隶。”
我给出理所当然的回答。但是，女仆却竖起手指，轻巧地堵住我的嘴唇。
“……是‘情报’喔。那才是烈夫采尔最重要的资源。”
“为什么？”
挪开她的手，我满脸困惑地提出问题。
“奴隶本身是商品没错吧？什么地方卖得昂贵，什么地方卖得低廉，什么地方对精灵奴隶的缺口大、什么地方对兽人奴隶的缺口大，对于奴隶商而言，这些都是必要的情报，商人不精通打探消息是不行的。季节的变迁、价格的涨幅、国家的交战，统统都要牢记在心才行。然后，为了交换这样的信息，烈夫采尔无疑是最适合的城市。因为整个北方的奴隶商都会在此相会。”
“你的意思是？”
“我们去买情报就好了。”女仆略微颔首，“如果有会空间魔法的巫师四处活动，应该也会有人注意到，然后泄漏风声才对。我们就从这个方向展开调查。我知道一些获取情报的秘密手段，或许用得上。”
……不得了。
原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女仆，没想到这么懂。
大概很了解这座城市吧。毕竟，烈夫采尔是奴隶和奴隶商组成的城市。作为奴隶，精灵女仆一直在这里生活，大概比我更加了解这座城市的秘密。
话说回来。
这位粉发的精灵女仆，今年到底多少岁？
总感觉她已经上百岁了。精灵的寿命比人类漫长，说不定她比曾经狩猎自己的奴隶商年龄都大，这种事很有可能。也许当初抓到自己的奴隶商已经死掉了，但自己还是奴隶——出现这种令人胃疼的情况，也并非不可能。
与此同时。
度过了悠久的寿命之后，不自觉地就会成为知识渊博的专家。听说矮人就是这样。精灵的话，应该也是如此。寿命与知识，一向互相等价。
总之，我应该能信任她吧。这位老奶奶级别的精灵女仆。
跟着粉发女仆的脚步，我在烈夫采尔城外的沼泽地里穿行。
最后，站在了一棵树前。
“女仆，你确定没领错地方吗？这怎么看都是一颗沼泽树吧。”
“没错。这就是交换情报的树哦。”
女仆拨弄着耳边的垂发。
不会吧。
我抬起头。
无论如何去看，我面前的也只是一棵树而已。
普普通通的树。
沼泽树是常见的植物，在整个北域都稀疏平常。眼下，女仆竟然说这样一棵树能提供情报。难道是想耍我吗。
“喔。当然喽，这可不是人类交易信息的地方。正相反，是我们精灵的地盘哦。”
“精灵的地盘？”
我大吃一惊。
好好看着吧——长耳女仆笑着对我说。
“借我点钱。”
从我兜里抢走一枚金币。女仆把金币塞进树洞。然后趴在边缘呼喊。
“请问，能告诉我们会空间魔法的巫师的事情吗？我们在寻找突然失踪的女性精灵，那是我珍贵的同胞，有着银色长发和可爱的容颜，但是不小心陷入了人类的魔爪，无论如何都难以找到。我的这个问题，希望森林之灵、寄宿在林海的小妖精们给予回应。”
半晌后，树洞里传出幽幽回音。
“回应在此。孤苦的精灵、命运缠身的巫师啊，听好我等的声音：据说不远处的云海中，出现了遁世隐居的浮空城，鸟群们带回了城市的情报，龙在苏醒的日子里听到了呼救之声。然而，那是一座虚无缥缈的浮空城，假如把奴隶藏在里面，一定任谁都无法找到。没有阶梯，没有路途，想要前往那座城，想必也只有稀罕的空间魔法才能办到。”
怎么可能，树木在说话？
我瞠目结舌。
不管是说话内容还是说话方式，都吓到我了。
难道，这就是精灵的魔法吗。
竟然能够与树木交流。
不，不是与树木交流，而是与森林里栖息的小妖精交流吗？那种喜欢恶作剧、非常贪财、会从小孩子床底下偷硬币的妖精。人类世界也有它们的记载。据说用金钱和美食打好关系、取得小妖精信赖的话，就会得到数不清的好处，甚至得到来历不明的诡谲情报。就是这种腐败成性、到处兜售秘密的小型油腻动物。
但是，小妖精非常稀有，往往住在人迹罕见的森林中。正常人一辈子都遇不上。
总之就是离群索居的魔法生物。
“……”
我恍然大悟。
喔。
原来如此。
我大致懂了。
这应该就是精灵族的森林魔法。能够与顽皮的小妖精谈话，然后用金币交换情报。而且，因为精灵族亲近森林，所以森林的鸟雀、亚龙都愿意充当信使。据说有些精灵与龙一样长寿，能够口说万物的方言、用歌声与石头和溪水交流。虽然只是传说，但我现在有种感觉，说不定真的存在那种通晓万物言语、能与死物沟通的精灵。
总之。
搞明白了瑟蕾丝缇雅的去向。
“浮空城啊，真棘手。”
我抚摸着下巴。
“是呢。”
“要准备魔法的话，至少需要七天。即便知道了坐标，也需要准备数不清的素材。”
“七天吗。倒也不是很长。”
从树洞前站起身子，粉发女仆望向我。
“想好了吗？那可是浮空城喔。里面一定有数量夸张的守卫，还有数不清的魔法陷阱，说不定最终还会丧命。事先说好，我没有战胜浮空城的信心。毕竟本人只是顺服的精灵女仆而已，用这双勤劳的手，已经给男人擦了好几十年盘子。虽说比盘子更污秽的东西，也已经擦拭过不知多少，但从来没碰过浮空城这种构造。”
“……没关系，帮到这一步就好。我一个人去浮空城就可以。”
我向精灵女仆低头道谢。
女仆没有和我一起冒险的义务，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瑟蕾丝缇雅是我的伙伴，我无法置之不理，把她抛下不管。浮空城也好，魔王城也罢，就算是寒风凛冽的巴力支丹王宫也没问题。我早就下定决心，要把随便用出空间魔法的巫师猛揍一顿，然后把可怜的银发精灵抱着救出。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卖弄空间魔法、把我的旅伴拐到别处，我要是对这种作为装聋作哑，身为巫师的尊严就会消失无踪。
——而且，我还没有和瑟蕾丝缇雅逛完那条街。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对饶不过那个巫师。
所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接下来的拯救之旅，我必须完成。
“啊啦，巫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虽然没有战胜的信心，但我也没说要正面闯入哦。硬碰硬从来不是什么好办法呢。”
粉发女仆却叉起腰。
“关于那座浮空城，其实我本人也怀有兴趣。别看我这样，年轻的时候，本小姐可是冒险者队伍里的弓箭手，杀死怪物、炼制药剂、释放魔法、解体残骸，样样在行，不管是射箭还是炼药都没问题。后来被白痴队友暗算才当了奴隶。”
她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
“不过，那家伙现在早就老死了也说不定。拿着把可爱同伴卖掉得来的大笔赃款，笑眯眯地躺在坟墓里，他就是这样的财迷白痴。但是，说起探索地下城这样的迷宫结构，我可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和我一起的话就能事半功倍。一想到能尽情冒险，好多年没有沾血的这双手臂，现在也正兴奋到颤抖呐。”
“……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可不是开玩笑。”
“出门在外，怎能畏手畏脚。冒险者才不应该有畏怕的情绪。”
女仆露出爽朗笑容。
她接着掀开脖子后的长发。
“然后呢，巫师大人，为了让我全面发挥实力，把我身上这麻烦的奴隶契约废掉，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心肠好的巫师大人，我知道你能做到这种事喔。只要能废掉这个契约，不说一个浮空城，十个浮空城我也有勇气一闯。”
露出危险笑容，粉发女仆像盯着猎物一样望向我。
啊啊。是这样吗。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怪不得这么热心肠。
“明白了。事成之后，由我想办法烧掉你身上的魔法。即便现在，我也有办法抑制奴隶契约的力量，所以你不必担心。”
“好。获得自由之后，我也不会向别人供出你的名字。整件事都烂在心中。”
最后，我和经验丰富的粉发女仆达成了约定。
首先，我们一起把瑟蕾丝缇雅救出来，打败浮空城的守卫。这只是第一步。然后，我要废掉女仆身上的所有奴隶魔法。虽然废除奴隶痕是令商人愤恨的行为，但考虑到我已经干掉一群捕奴队，所以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地方。反正，作为巫师，只要不被发现罪行就是无罪。
一般而言，奴隶痕的产生和废止，本来就是由来历不正的野巫师来负责，现在让我这样的学派巫师来做，更是能处理的干干净净。什么马脚都露不出来。
对了。
既然要闯入捕奴队的浮空城，我也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怎么办呢。
要用什么魔法，去打开浮空城的大门呢。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粉毛女仆扯住我的胳膊。
“不要发呆啦。快去准备法术，让我们加班加点地把可怜的后辈解救出来吧，巫师~”
被这么催促了。
也是。
没有时间用来浪费。瑟蕾丝缇雅，一定在等着我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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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和外貌年轻的精灵老奶奶成了队友。
“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爱莉妲就好。这是我现在的化名。闯进去的时候，我会用弓箭来掩护你，巫师。”
准备魔法的途中，我和粉发女仆、爱莉妲交换了姓名。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就要一起硬闯浮空城了。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可不行。
虽说如此。
粉发女仆只交给我自己的化名。大概是变成奴隶以后，被人类商人起下的名字吧。真正的姓名并没有告诉我。想来也是，我们只是合作而已，没必要托付给对方真名实姓。反正只要能互相称呼就好。
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危险的浮空城。
正如字面意思所言，那是飘在空中的城市。
想不明白瑟蕾丝缇雅为什么被抓到浮空城里、为什么和空间魔法扯上关系、为什么突然从我身边消失。简直像是三流浪漫小说一样的剧情。就算用力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说，除了我以外，还有巫师发现了瑟蕾丝缇雅鲜血的宝贵性了吗。我明明什么人都没告诉。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觊觎瑟蕾丝缇雅的鲜血才对。
所以说。
瑟蕾丝缇雅，到底为什么会被抓走呢。
整件事都想不明白啊。前前后后的。
所以，我停止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不管怎么说，只要轰入进去就可以了吧。只要硬闯就可以。所谓浮空城，只不过是像大象一样迟钝、闭着眼都能打中的愚笨客体。虽然稀少罕见，可我也不是见识低下的低级巫师，才不会觉得棘手。
没错。
我，只需用魔法开辟道路就好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没有朋友，欠缺对象。身为巫师的我，本来能倚靠的也只有无穷无尽的魔法。像使用女朋友一样地使用魔法，这才是我本来的生活方式。
“啊啦啊啦，巫师先生也在苦恼吗？可不能因为看似困难的目标就放弃努力呀，可怜的精灵小姐还在等待救赎。”
挎着镶嵌有宝石的陈旧弓箭，女仆爱莉妲冲我走来。
然后亲热地贴住肩膀。
“呐呐，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放弃哦，巫师大人。”
“……没必要靠这么近吧。女仆小姐。”
我后退几步。
结果女仆脸不红心不跳地望着我。
“人家只是在给你打气而已，绝对不是在做多余的事，当然也不是在刻意勾引。请不要会错意。”
“呵……”
我叹了口气。
“爱莉妲，就算你对我蹭来蹭去，我也对你没有兴趣。你也没有必要对我出卖色相，我又不是脑子不对劲的家伙，你不必把我当成豢养奴隶的那种男人。”
“啊嘞？啊嘞嘞？竟然对如此可爱的本小姐都没有兴趣？说真的，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
“哦~”
听到我的拒绝，粉发女仆转过脸，嘴角浅笑望向天空。根本没有半分悔改模样。
啊啊。
话说回来，这家伙也很麻烦。
明明都是精灵，为什么性格就这么不同。
如果说瑟蕾丝缇雅是欲望旺盛、但是本质上胆小如鼠的精灵少女，那么这个叫爱莉妲的粉发女仆就是另一个极端。感觉是非常禁欲的类型，但是一举一动都在透露着勾引的讯号，年龄也不知道有多少岁，反正肯定比我大，不知道上过多少人的床。感觉她简直把男人当成山里的猴子在耍，有意识地四处放射魅力，而且，还时不时就来蹭我胳膊，之前还用指头堵我嘴唇。
虽说她确实很漂亮，但是和瑟蕾丝缇雅的美貌相比，差得远了。刻意勾引什么的，身材容貌至少达到三分之一头瑟蕾丝缇雅再来吧。还是瑟蕾丝那种笨拙的勾引比较有趣，能让人会心一笑，是有着喜剧效果的勾引。
“……”
总之，懒得责怪粉毛女仆。
大概是，长年累月作为奴隶，结果行为下意识就变得媚惑了吧。不知不觉就会勾引男人。这个叫爱莉妲的粉发女仆，仔细想想还有点可怜，说不定有非常悲惨的过去。虽说她脸蛋和身材上的勾引力，根本不上瑟蕾丝缇雅的十分之一就是了。
“听好了，爱莉妲。”
我坐在地上，对粉色女仆露出严肃表情。
“实话实说，你根本没有必要对我这样出卖色相。你确实帮了我的忙，只要情况允许，我就会想办法烧掉你身上的奴隶契约，你也没必要担心我反悔，而且我也不会反悔。以裘格·萨法拉的名字发誓，我不会欺骗你的心。”
“是吗。那，谢谢你喽。巫师。”
爱莉妲身体一僵，然后用手指拢起耳边垂发。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裘格·萨法拉……我的第一个主人，要是像你就好了。那样、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嗯？”我没听清她的喃喃自语。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你的旅伴一定是个幸福的精灵。一定会获得、永永远远的幸福。”
女仆摇摇脑袋，说着感慨的话。我想了想，对她提出要求。
“比起摆弄身段，还是帮我搜集魔法材料吧，曾经作为冒险者的精灵小姐。为了释放大型魔法，我还需要各种各样的血、幡祭和炼金素材。如果不现在行动的话，就算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搜集全面。”
我对精灵这么说，结果她用轻松的语调回应。
“不必那么紧张，巫师。在烈夫采尔，只要有钱，无论什么都能买到。”
女仆眨着眼睛看我。
“只要用上我在男人身上搭建的人情网，无论是什么材料，我都能低价搞到手。嘿嘿，仔细想想，我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呢。不知不觉勾引了那么多便宜男性。”
“……那就拜托你了。”
我流着冷汗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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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之后。
站在血液绘制的魔法阵前，我放下了最后的魔石。
这样就完成了。
以瑟蕾丝缇雅本人的血作为发酵，以此绘制的空间魔法阵。既然是本人的血液作为触媒，应该能直接转移到浮空城内部吧。
我这么祈祷。
“准备好了吗？”
挎着造型夸张的弓箭和铜制短刀，粉毛女仆紧张地舔着嘴唇。这家伙，也并非永远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全都准备好了。”我沉声回答。
拯救瑟蕾丝缇雅计划，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