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澄空的邀请之后，本想拒绝的空立刻回拨了被她挂断的电话，但是澄空她没有接。
虽然直接离开也是可以的，但再三思考之后，空还是迈开了走向车站的脚步。
时间飞逝，也更深了，街上的人也比刚刚多了许多。
走过灯火通明的店铺，穿过熙熙攘攘的拥挤人群，拨开这令空感到窒息的欢乐氛围，空来到了车站。
尽管街上的人很多，但车站这里的人群密度也丝毫不输给街道，并不高大的空立刻就被人群埋了起来。
空之前曾因为拜托澄空帮自己再做一次身体检查而到她家附近去找她，所以空知道她住哪儿，也知道她那里什么车都可以到达这个车站。
不久过后，一辆公交车驶入车站。但空并没有注意这辆公交车。
距离和澄空的通话结束，还没有超过二十分钟，所以空断定澄空不会在这辆车上面。
“等很久了吗？”
突然，空听到了自认为现在还听不到的声音。猛地抬头一看，眼前的澄空正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看着自己。
澄空上身穿着一件用碎花装饰衣角的天蓝色T恤，下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腿牛仔裤，左手上还拿着一张传单，头发也梳成了清爽的马尾。但是空仔细一看，她的头发有一点乱，而且还穿着运动鞋，难道她是用跑的来赶车吗？
“不会，我也才刚到……”
空看呆了。在空眼里，比起穿着华丽的裙子，化着厚厚的妆的人来说，澄空这种穿着朴素的人更加动人。因为，以前的吹子便是如此。
这位出现在空童年生活的朴素女子，让空无法忘怀。
回过神来，空察觉澄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乱了，于是便提醒她。
“那个……你的头发……”
澄空听到之后疑惑地用手摸了摸，马上就知道了自己的头发乱了。
于是，她索性把发圈摘掉，放下了一头黑色的长发。而这也是空第一次看到澄空放下头发的样子。
“好啦！我们走吧！”
说着，澄空便拉起空的手走向空刚刚好不容易穿过的街道。
走进逆流的人海之后，两人开始寸步难行，没走几步澄空就不得不放开空的手一步一步地避开人群。
而空则在澄空身后紧紧地跟着，因为他并不知道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大约走到街道的中部之后，空听到了澄空的喊叫声。
“喂！空！在这里！”
空立刻四处巡望，最后在街道一旁的两家店铺之间的空隙所形成的小路上看到了澄空的影子。
于是空开始拨开人群，艰难地在其中穿梭，过了好一会才到小路上。
“你说的店在哪里啊？”
澄空看到空走过来之后，便继续向小路前方走去。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跟在澄空的身后。
在小路中穿行了几分钟之后，空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仿佛自己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一般。
“快到了哦！”
澄空抬起左手扬了扬手中的广告纸，同时催促空加快脚步。但此时的空却因这周围过于熟悉的环境而感到惊讶。
继续拐了两个弯之后，两人重新回到了街道上。当空看到眼前重新出现的街道之后，空立刻发现了，这个地方离自己的家非常近。
而家附近的餐厅只有一家。
“空！到了！”
果不其然。澄空指着街道对面的一家烤肉店说道。
而这家烤肉店的左边，沿着街道数过去的第三座房子，便是空现在住的地方。
“原来你想吃这个啊……”
“我很久没吃了！刚好有一个这么好的借口，怎么能放弃呢？”
空现在只想让澄空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住的地方。
不是因为讨厌她，所以真的不想让她知道。只是为了确保澄空在自己消失之后不会无意识地到这里来，心里想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空十分讨厌这种模糊感。因为自己已经消失的父母留给他的，只有这个。
“好啦！快点！”
说着，澄空又一次牵起空的手，走进了那家店。
因为店内的环境很嘈杂，而空又有问题要问，所以两人选了店里仅有的几个包间就座。
在澄空点完餐之后，澄空又点两杯冰啤酒。为了明天可以休息，所以澄空才选择点啤酒。
过了几分钟之后，两人点的菜就全部上来了。
澄空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之后像一个大叔一样喊了一声“好爽！”之后，开始动手将食物放在烤盘上。而空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如释重负的女子。
“对了，你想问我什么？”
“是有关这次帮助的目标……”
空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啤酒，小小的喝了一口。微微的苦感在空的口腔里扩散开来，让空不禁皱了皱眉头。
空不太喜欢酒这种东西，也不太喜欢酒精的味道。
因为，一旦他闻到酒精味，就会想起小时候吹子为受伤的自己涂抹消毒酒精的场景。一旦他喝了酒之后，就会想起十汇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独自借酒消愁的场景。
而此时眼前的澄空就显得有点不太高兴了。本以为空会问有关他自己的事，但他还是只在意他的“工作”。
“你的目标我认识吗？”
澄空放下夹取食物的夹子，一边问到一边拿起了杯子。
“应该不认识……”
“那你想问什么？”
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出了口。
“我想问你什么是爱情……？”
原本正喝着酒的澄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立刻就被酒呛到了喉咙，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差一点点就把酒喷出来了。
“咳！咳！咳！”
“你没事吧！”
空见状立刻拿起手边的纸巾递给她。
澄空用纸擦了擦被呛出的眼泪，调整了一下状态。
“你说你要问什么？再说一遍……”
“我想问什么是爱情？”
澄空从未预料到，那样的空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她着实吃了一惊。
“为什么会问这个啊？难道跟你这次要帮助的人有关系吗？”
空点了点头。
澄空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在点了第二杯酒之后，她开始想应该怎么回答他。
“这次是一个上大学的女孩子，她父亲被我杀了，所以和她母亲相依为命。但是两人的关系……”
接下来，空细心地向澄空解释了这一次的情况。但听到后面，澄空就不耐烦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故事很无聊，也不是因为这个情况并非不糟糕，而是因为空。
“……虽然我答应了云礼要帮她，但是我不是很明白她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你有在听吗？”
“嗯。”
不知不觉，澄空身前已经放了好几个残留着泡沫的杯子了，而空的第一杯酒还没有喝完。
“那你知道吗？什么是爱情？”
澄空拿起拿起手边的杯子，只是一味地喝着酒。
如果不把自己灌醉的话，她现在肯定会感情用事的。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为什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来问这个问题呢？
——为什么……不惜一切去帮助别人呢？
——为什么……你可以不顾一切去做这种麻烦得要死的事情呢？
——为什么……不会看重自己呢？
——为什么……不多关注一下自己呢？
——为什么……不多想想自己身边人的感受呢？
——为什么……你要完成那个约定呢？
——为什么！我会那么伤心呢……？
澄空心里有无数个为什么飘过，但是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因为这是她靠近空，关注着空的后果。
她没有错，空也没有错。那么，到底是什么错了呢？
如果空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澄空还会获得这些悲伤吗？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空好虚远。
她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傻。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空好可怜……
“澄空？你喝得太多了，先停下吧。”
放下空的酒杯的澄空满脸通红，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澄空已经喝醉了。
“爱情什么的……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是这样啊……”
空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没察觉到澄空的异常。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用了解爱情也可以啊……演一出英雄救美给那个顽固的母亲看就好啦！哈哈！”
当然，这是澄空随口一说的。可是，听到这句话的空却开始认真的思考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假装把云礼绑架带走，然后告诉丽华小姐，再让云礼的男朋友来救她吗？的确是个好办法呢，这样一来不用从感情方面出手，也就不用知道爱情是什么了……”
“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啊！”
突然，澄空大叫了起来。语气听上去十分愤怒，早就没有平日的和缓存在。
空被她突然的喊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看上去很生气的澄空。
但是下一秒，澄空就“咚”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了澄空？”
空急忙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澄空身边查看情况，她满身的酒臭味弥漫与空气中，不禁让空闭上眼睛。
知道澄空只是喝醉酒睡着了之后，空松了一口气。
看着澄空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七八个已经空了的酒杯，空叹了口气。
从他们开始吃饭到现在，只过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澄空就已经醉倒了。而且看上去她现在应该叫不醒了。
所以，空做了一个决定。
于是，空叫来店里的服务员，将餐钱付了之后，背着澄空走出了烤肉店，并向左边走去。
——她刚刚想说什么呢？
空一边想着刚刚澄空说的话，一边背着澄空往前方走着，并在第三座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将澄空带回家之后，空就直接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在帮她盖上被子，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空的手被抓住了。
空回头一看，发现澄空已经醒了。
与其说是醒了，只是睁开了眼睛，意识应该还没有从醉酒里清醒过来。
“怎么了吗？”
空停下脚步，用手握住了澄空的手，试图将其先拿开，但这使得澄空的手抓得更紧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是爱吗？”
突然，澄空坐起了身子，红彤彤的脸上一双坚定的眼睛正看着空。
“因为你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
空没有回话，因为澄空说的是对的。
“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会不懂得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空低下了头，黑暗将他脸上的表情彻底掩埋起来，使得澄空看不清他的脸。
“因为你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一个连自己的感受都注意不到的人，要怎么去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啊？”
空还是沉默不语。
“你有想过吗？被你杀掉的云礼她的父亲，他虽然罪孽，但他难道不是被他的妻子与女儿爱着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多一点自信呢？”
澄空没有停下带刺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刺痛着自己和空的内心。
“为什么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啊！”
眼泪伴随着喊叫一齐流下，澄空的眼前变得越发模糊，看不清眼前的空。
“我不能这样……”
终于，空开口回答了澄空的话。
“留下那么多罪孽的我怎么可能会……”
“我喜欢你啊！”
听到这句话之后，空渐渐地转过身来。
“我从之前开始……从和你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开始，就一直喜欢你……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地喜欢你……”
澄空看着愣住了的空一点一点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语，同时也开始等待，等待空用拒绝的残酷话语回应自己。
“所以，不要认为这样的自己不值得被爱啊……傻瓜……”
“抱歉……”
空无奈地笑了笑。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喜欢……”
澄空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个早已知晓结果的答案。
“我是一个连未来都不可能会拥有，去规划的人，这对你不公平……”
空不会接受任何人都感情。因为这只能满足自己一时之乐，在自己消失之后，留给对方的，只有残缺的记忆，以及心底的一个黑洞而已。
任何幸福的福音都听不见。任何悲伤的影子都看不见。
一切都会消失。
空用另一只手将澄空的手拿开，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等明天休息好了在回去吧。我就在外面的客厅，有什么需要在叫我。”
说完，空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门前，满脸通红的空将身子靠在门上渐渐滑落。
门后，澄空用手抹去了眼泪，对着门另一边的空笑了笑。
“你看……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嘛……什么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