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破低垂的乌云，随后才是滚滚轰鸣的响雷。
秦语缓缓睁开双眼，呆滞片刻后才惊觉不知何时背后的冷汗将他睡衣浸湿，布料与皮肤紧紧相贴着，使人浑身不自在。
借着窗边透过的路灯光线勉强能看清床柜上摆放的闹钟，现在才凌晨两点半，梦中的画面依旧清晰。
只是个梦罢了，我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秦语缓了口气挠挠脑袋，柔顺的发丝缠绕指尖，睡前洗澡留下的洗发水气味依旧清新好闻，让他想起班里的那些女同学，每当从她们的身旁经过，嗅到的便是这样扑鼻的香气……
秦语的动作忽然僵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手指轻抚过发丝，自上而下逐渐划过胸前……
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及腰了？虽然他整个寒假因为懒没有理过发，但也不至于如此疯长吧……睡觉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还有，这胸前多出的两坨肉是怎么回事？捏一捏，还挺软。
一抹异样的感觉如暖流般蔓延全身，瞬间让他面红耳赤。
卧槽！
刹那间秦语睡意全无，翻下床直奔厕所。打开灯，明亮的光线微微刺眼，面前的梳妆镜也随之逐渐清晰了。
镜面中，身高大概一米六八的漂亮女孩披散着凌乱的秀发，穿着那套宽松得都可以当做裙子的睡衣，面色呆滞。
因汗水浸透的缘故，天蓝色睡衣将‘他’姣好的身姿包裹着，只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美腿。
若放在寻常时候，让秦语遇见了这么一个有颜又有身材的妹子，怎么说都得多看上两眼。可他现在心里一点念头都升不起，毕竟镜子里的漂亮女孩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秦语俏脸显得有些苍白，这是对于未知产生的恐惧。她努力回忆洗完澡躺下后发生的事情经过，但横思竖想来只有一个诡异又清晰的怪梦。
梦中女孩最后好像说的是‘本姑娘就先借你身体住下了’，难道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是因她而造成的吗？
“喂……喂！”秦语尝试内心呼唤那个女孩，可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可怎么办啊……
秦语贴着光滑的瓷砖墙壁坐下，俏丽的面容尽是沮丧和不知所措。她不知从今往后该怎么办，近况来说需要参加高考和进入大学，长远来讲要步入社会寻找工作和娶妻生子。
可是……可是她现在就连身份证都不能用了，在当今社会无异于寸步难行。
咚、咚、咚……
寂静的氛围随着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而打破，在凌晨两点后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秦语警觉地绷紧了身子，望向防盗门没有漏出一丝声响。
窗外风雨如箭，不断地敲击着玻璃窗好似宣泄。今晚所发生的怪事一件超过一件，此刻的敲门声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另一方面不好的事情。
门外的人很有耐心的敲着，每每敲上一会便会安静地等待片刻，确认门内毫无动静后又继续不知疲倦地叩门。
站在门口隐藏在黑暗里的男人见屋内久久没有回应，正欲放弃转身向三楼走去，在这关头却听见门内传来一位女孩悦听的声音。
“谁？”
男人扬起嘴角，收回迈出的步伐。
“女士打扰了，我是李家先，成北市文星公安分局民警，这是我的证件。”
秦语挨着防盗门透过猫眼往外看，男人掏出便携手电筒照亮手中的证件，证件的信息和大头照清晰可见，从质感和信息来看，估计是假不了了。
他身材高大，或许是秦语变矮了的原因，她总觉得对方的身高无形中给了自己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但警察为什么会找上门？
“根据警方近几日的线索调查，涉嫌一起跨省抢劫**案的罪犯便藏身在这栋楼，说不定正是你的邻居，每天出门回家都能凑巧碰到甚至寒暄两句，是一个隐藏在民众身边的威胁。”
“我们这次任务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以方便警方进一步动作。”
抢劫……**犯？还跟她住在一栋楼？
可能她之前是个男孩，又经常宅家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周围有这么一个可疑人物。等等，他刚刚提到的是‘我们’？秦语凑近猫眼细细观察，在楼梯向下的拐角处确实有个人影的轮廓，但模糊不清。
也是，警察出任务从不会只身行动，至少也是两人搭档。
如此一来，倒消减了秦语心里的警惕性。
她立刻问：“我该怎么做？”
如果能献出微薄的力量帮助警察为民除害，她义不容辞。只是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混乱一片。
身体上的变化，半夜来敲门的警察。
“这里有份凶手的肖像需要你过眼，确认他是不是这里的租户。”
秦语心下只觉得疑惑，指认凶手不应该直接联系房东吗？
“如果还存有疑虑的话，可以向分局查询我的警员编号，我的警员编号是51XX…”
男人话还未说完，面前那道紧闭的防盗门被轻轻拉开。他微微愣神。
那是一位本不该存在这种简陋又狭小环境中的女孩。她从门缝中探出脑袋，用有些胆怯的目光打量着警察大叔。
可对于秦语来说，眼前的大叔比她高上不少，她的脑袋才勉强够得到男人的肩膀。
“你的家长在里面吗？”男人没想到大半夜给自己开门的会是一个异常美丽却又格外年轻的女孩，看她模样，大概还是……学生？十七还是十八岁？成年没有？
男人稍稍收敛了口袋中锋锐的弹簧刀，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此刻心中的思绪万千。
“我爸妈呃……很快回来。”秦语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虽然眼前身材高大的男人给了她一种……柔和？就像看见自己女儿一样的神情？
但她深知独居的女孩最该知道要怎样保护好自己。嗯，当然男孩也是。
“我……我哥还躺在床上躺着呢，只是懒得起来而已。”
男人随意的扫了一眼室内环境，视线在床边的男款运动鞋和男士服装顿了顿，最后目光落回女孩那张强装镇静又显得不知所措的俏脸。
真是差劲的谎话……那堆伪装成人形轮廓的棉被仿佛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进来……坐坐？”秦语试探性地询问，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可以看清男人浑身都湿透了，水流顺着裤腿滩在地面，模样很糟糕。
“不了，就在门口说吧。”男人摸了摸外套内侧的口袋，好在全身上下只有那里还是干爽的，这才让纸质文件得以保存。
一张A4纸大小的图片平摆在眼前，秦语认真地打量图片上所谓的‘抢劫’‘**’犯。
这是一位大概二十六、二十七岁的女性自拍照，像是男人从某个社交平台随便扒出来的一样。容貌并不出众，但秦语对她却印象深刻。
她们还真是邻居，住在四楼，被秦语称呼为王阿姨。但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每次肆意地往窗外丢垃圾，和大半夜宿醉归来时经过走廊神经质的鬼哭狼嚎。当秦语从梦中惊醒，正憋着一股怨气想要跟她理论理论时，迎来的却是女子引人瞩目的泼妇骂街。
完全没有任何好感。
可是，警察大叔说的不是抢劫**犯吗？为什么目标是个女人？
就在最初，秦语连谁是罪犯的可能性都考虑过了。隔壁总是抽烟喝酒跟朋友聊天到半夜的落魄中年男人，楼上总是天黑出门天亮回家的酒吧服务生……她记得这个年轻人每次在自己上学出门时就会顶着双熊猫眼在楼下相遇。其中每一个人的嫌疑都比她大。
没想到警察却告诉她嫌疑人是名女性。但女人犯**罪……
秦语柳眉微蹙。
“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其中一个目标人物，她直指幕后的作案凶手，是这次行动中必不可少的角色。”男人轻轻敲了敲门框，拉回秦语的思绪，“看样子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李家先！”
“老李！”
楼道下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断了此次对话，男人温和的脸色骤然变幻，身后四处探照的手电筒就要将内心阴暗腐臭的他暴露在光线里。
来的太快了。
他猛地向前扑去，那壮硕、高大的体格难以避免的将秦语娇弱的身子撞倒在地，随后迅速锁紧门，转过头对上了秦语惊慌失措的目光。
“不要慌张，外面是我来时惹到的地痞流氓。”男人神色凝重，冷静说道。
“可你的同伴……”秦语想到那个楼梯拐角处一动不动的身影，剩下的半句话在闪电划破黑暗后说不出口。
短暂的光明里，秦语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警官证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在撒谎！
地面每一步踩过留下的，是雨水与腥红血液混合的脚印。
“老李——李家先给老子醒来！”
门外的声音还在嘶吼，脚步声越来越多，秦语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中年大汉抱着队友尸体哭泣的画面。
他不是警官李家先，真正的李家先前一刻就躺在她的眼前。
“你……你是谁？”
男人注视着身前眼里充满恐惧的女孩，极力压制着将要失控的情绪，声音沙哑道：“告诉我……照片上的女人在哪……你知道的……”
这是他最后的要求，在这不想对女孩动手的短暂时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