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的……一?”
楚歌在一旁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什么鬼称号?难道还有此世的零、此世的二不成?”
“装、神、弄、鬼!”
独孤芮并不准备给对方把话说完的机会,毕竟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神神叨叨的人——白云老头儿除外。
银发女修心念一转,清琅便在半空中猛然翻滚起来,激荡起无数雷光。
如果说独孤芮的剑、或者说落霞峰的剑一贯低调朴素,缺乏了些观赏性,那这次则是观赏性拉满,就像是东方既白时朝阳喷涌出的火光一般,无比张扬,无比热烈。
只一弹指间,清琅的周遭便整整聚集了八十道剑光。
每一道剑光闪烁中,都充满了几近液化的强大灵力。
楚歌借着过人的五感将自家师父的这一剑看了个清楚明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师父这耍的哪里是剑招,简直像是手搓了一枚核弹!
这一下子要是砸到自己身上,估计我还能欠师父几十条命吧……
望着衣袂飘扬、威风凛凛的独孤芮,楚歌的心中有些犯嘀咕。
师父啊师父,等回了落霞峰收拾我的时候,下手还是尽量轻一些为好。
望着这声势浩大的一剑,白莲圣女皎洁的面庞上却不见丝毫惊慌,她只是微微眯着双眼,看上去竟还有一些期待。
剑光越来越炽烈,独孤芮却迟迟没有挥下手中的清琅。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这一剑差了点什么。
就好像有一场将要燎原的大火蓄势待发,却迟迟蹦不出最初的那一点火星。
“是不是感觉,还差一剑?”
白莲圣女嫣然一笑,却是突然在半空中向后踏了一步。
前文中已经提过,在她们这个境界的修士对垒时,“势”极其重要。
势如潮水,此消彼长。
白莲圣女这一退,独孤芮那边原本就已经攀登到顶峰,看上去无以为继的“势”,竟然又于百尺竿头硬生生地进了一步。
而那围绕着清琅的八十道剑光中,也悄然多出了一道。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自然,宛如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清琅似有灵一般,发出一声凤鸣般的长啸。
独孤芮在冲破瓶颈,心中畅快之时,也有一些疑惑。
要知道自从她研究出这一招开始,就觉得可以叠加的剑气绝对不止八十道,却一直找不到更进一步的办法。
而今日,自己竟然是在对手的引导下实现了这一步。
清琅自行升起,携带着整整八十一道剑气,锋锐的剑尖直指白莲圣女,寒光乍现。
八十一,便是九九之数。
九九,归一。
所有的剑气竟在一瞬间隐去,全部遁入了清琅之内。
下一刹,清琅直直地刺向前方。
这一剑不可阻挡,不可逆转。
即便是独孤芮,也完全无法掌控已经成型的这一剑,只能顺着它的“势”将其挥出。
无比炽烈的剑光猛然撞击到白莲圣女的护身罡气上,原本黯淡的莲花也瞬间大绽光芒,灼目的白光令所有人都不禁闭上了双眼。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巨大摩擦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比方才更加巨大的烟尘散尽,露出白莲圣女有些狼狈的身形。
此时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已经凌乱,嘴角也流出一抹殷红的鲜血,将其本就白皙的面孔衬的几乎惨白。
“好险啊,好险。”
白莲圣女遥遥地看着独孤芮,嘴角竟止不住的上翘:“你真的很强呢,独孤芮。”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我怕是要死在你手里。”
说来惊心动魄,但却不见她有多少后怕,只是静静地悬在半空中,一派云淡风轻。
这从未有过的一剑挥出,独孤芮不仅没有任何类似脱力的不适感,反而觉得轻松畅快了许多。
就连许久不能突破的筑元巅峰瓶颈,竟都有逐渐松动的感觉。
可是自己分明还没有创出之后阶段的浮萍剑典……是错觉吗?
独孤芮持剑遥望着白衣少女,面色凝重:“你为何要引导我使出这一剑?”
这一剑对她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甚至有种照见前路的光明感……但问题是,对方应该是敌人才对。
白莲圣女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刚要说话时,目光却有些惊讶地移向独孤芮的身后。
像她们这种境界的修士,早已达到了周身通感、心血来潮的境界,独孤芮倒不担心对面是在使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低级手段,也跟着回首望向后方。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写满关切的少年脸庞。
原来是方才独孤芮挥出那惊艳的一剑后,楚歌心神激荡之下,竟然也挣脱了那招“镇魂”的束缚,朝着二人的战场走来。
虽然步伐还是很缓慢,但他确实做到了——以区区超凡期之境,突破了白莲圣女的封锁。
看着努力挣扎的楚歌,少女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似是怀念,又有不舍。
“师兄……再见了。”
少女双手合十,便从掌心绽放出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
这一招她在王宫时便已经用过,独孤芮自然早有提防。
银发女修瞬间便用灵力护住双眼,朝着白衣少女的方向冲天而起。
对方这次并没有直接遁去,只是足下生莲,悠悠地朝着西方而去,举止间似乎还有些期待独孤芮赶上来的样子。
白莲圣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袖口轻扬,便从半空中抛下一个硕大的麻布口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扬起无数尘土。
值得一提的是,她这次离开竟然没有带上关樵一起。
犹豫了片刻,独孤芮没有选择追上去,而是缓缓落回了地面。
白莲圣女的步伐看着缓慢,实则极快,此时已经变成了遥远天际的一个小点。
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场中其余人的束缚才彻底解开,俱是长舒了一口气。
独孤芮手中清琅一指,示意楚歌前去打开白莲圣女扔下来的那个布袋。
解开布袋的一瞬间,便有一张肿胀无比的油腻脸庞闯入眼帘,楚歌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猪头。
“张……张乾?”
在场唯一能认出这个猪头的竟然是关樵。
这个有些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竟然就是众人自来武都以来一直未曾谋面的张乾。
“老关,老关!”张乾一眼瞥见表情复杂的关樵,还以为自己是在白莲教,瞬间痛哭流涕地跑过去要抱大腿:“我错了,我错了呀!”
“都怪我,都怪我给猪油蒙了心,害了嫂子……”
“能不能帮我给诸位大仙美言几句,就算不能把我当个屁放了,也多少给点机会……可好?”
关樵无比嫌弃的侧过身去,任凭张乾趴在原地痛哭流涕,仿佛看着一条被人从水中捞起,马上就要渴死的河鱼。
望着张乾这副毫无骨气的样子,众人都觉得脸上无光,恨不得立马将其与蓬莱划清关系。
张乾干嚎了半天,发现没人打理自己,顿觉气氛有些不对。
打量了一圈,虽然楚歌和独孤芮肩上的标志有些眼生,但场中其他人的,张乾还是认识的。
“嘿嘿,原来都是咱们蓬莱的兄弟……”
油腻中年人尴尬一笑,开始庆幸起自己刚刚没直接说出要背叛蓬莱之类的话来。
张乾双眼一亮,连忙将话锋一转,直指“老关”:“诸位同僚,这家伙是叛徒!就是他勾结白莲教,把我抓起来的!”
这胖子说着说着还入了戏,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派头:“这些天里,那些白莲教徒对我是用尽了严刑拷打……但我一颗心只向着咱们蓬莱,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咱的嘴啊!”
“嘿……”
关樵差点给他气笑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刚刚不还让我帮你讨个机会来着?”
张乾满脸涨的通红,却又找不到反驳的办法,直接狗急跳墙,直勾勾地一拳朝着关樵面门而去:“你**……”
关樵似笑非笑,步履轻移便让开了身位,倒是张乾一个重心不稳,将自己的后背整个暴露在了他面前。
“垃圾。”
瘦削的中年男子抬起手来,狠狠地给对方的后脖颈来了一下。
不像有所隐藏的关樵,张乾的修为倒真是实打实的只有超凡六重——因此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喂,你……”
顾昂然大步走到关樵面前,一时间却有些失语。
“估计你们也受不了他这聒噪劲……”关樵轻轻拍了拍手,仿佛要去掉方才沾染上的油污:“不用谢了。”
他遥遥地冲独孤芮行了个弟子礼,便要朝着白莲圣女离去的方向而去。
顾昂然刚想上前留下对方,却发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有些惊讶的扭头,却是楚歌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少年凝望着关樵的背影,眼神无比澄澈:“顾师兄……且随他去吧。”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其实顾昂然本就有些纠结,此时正好就坡下驴。
他昂起头来看着,放声呼喊:“关樵!”
瘦削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回望了他一眼。
顾昂然皱起眉头:“你真的想好了?”
“我真的想好了。”
关樵爽朗一笑,再度转过身去。
这一次,他一直有些佝偻的脊背变得挺拔无比。
“从此以后,大家就是两路人了。”
“嘿,狗东西……”
顾昂然环抱着双臂一脸不爽,话语中却又有几分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