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楚歌偷偷摸到师父身边,有些心虚地开口:“咱们就这样把关樵给放了,真的没关系吗?”
“刚刚不是你把顾昂然拦着不让他追人的吗?”独孤芮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把人放跑了再跑来问我,你胆儿挺肥啊?”
“哪能啊……”楚歌赔着笑挠挠头,心中大定。
以师父的性格,现在还能朝着自己翻白眼,那就说明压根没生气。
况且若是独孤芮真想留下关樵,对方又怎么可能走得掉呢?
其实就在独孤芮方才放走那白莲圣女时,楚歌便隐隐感受到了自家师父的想法。
只是……总不能由她自己来出面。
别说,好久没领教师父的白眼了,这一下滋味还真不错~
诶,我这是不是有点犯贱了?
“刚刚那个人临走前,是不是给你传音了?”
独孤芮一边将清琅插回腰间的剑鞘,一边问向正满脑子跑火车的楚歌。
“师父你说白莲圣女吗?她确实给我传音了……不过只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什么话?说来听听。”
独孤芮有些好奇。
说到底,那个神神叨叨的白莲圣女还是让她颇为在意。
特别是对方有意引导自己完成那一剑的突破……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楚歌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说……‘师兄,再见’。”
“就这?”独孤芮狐疑地盯着楚歌:“没别的了?”
“嗯,就这。”楚歌咧了咧嘴:“没了。”
“对了师父,她为什么一直管我叫师兄啊?”
“废话,我怎么知道?”独孤芮没安好气地撇撇嘴:“你小子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我的……好、徒、弟。”
“不是,师父,唯独这个不是……”眼见着师父的表情越来越危险,楚歌开始疯狂挣扎:“我真的不认识她啊!”
独孤芮见他这副慌张的模样,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的怀疑过楚歌。
本来嘛,那白莲圣女起码是境界不输自己的大人物,能和自家小徒弟扯上什么关系?
至于逮着自家小徒弟喊师兄……
这种神神叨叨的家伙,脑子多半都有点恙,有点奇怪的癖好倒也不奇怪。
正想要再打趣几句,她突然想起了眼前少年方才朝着自己跑来时,面上那关切的表情,心上便软了几分。
“哼。”
独孤芮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只留给楚歌一个好看的后脑勺:“以后,你要小心点。”
楚歌也不敢问她自己需要小心什么,只得疯狂点头,作乖巧状。
“对了……”楚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本来应该算是至关重要,但是却被大家都丢到脑后的事。
“楚王呢?”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楚歌这句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对啊,楚王呢?
要知道大家这次下山的任务,原本还是帮助楚国解决邪教问题来着。
结果来武都转了一圈,发现白莲教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楚王那老小子还不知道被他们塞哪儿去了……
这还怎么回去复命?
“啧。”
即便是独孤芮,也有些绷不住。
早知道就不放她们走了……要不要随便找个白莲教众逼问出他们老窝,直接打过去算了?
出门在外,处于高冷状态的银发美人表面只是眉头微皱,内心却不太平静。
可是那家伙凭空卖了我一个大人情,还被我打吐血了,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够意思……
更何况,当时都放人家走了,现在又追过去,像什么样子?
这要传出去,我独孤芮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我觉得……这个家伙或许知道。”
尹清突然出声,用手中佩剑的剑尖戳了戳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的张乾,表情满是嫌弃。
才这么一会儿,大伙儿都已经快把他忘了,由此可见这胖子有多不讨喜。
“对啊,他应该是跟楚王一起被白莲教抓起来的来着……”楚歌若有所悟。
他正想找个地方去接点冷水,却见顾师兄大步上前,哐哐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扇在了张乾那原本就有些肿胀的大脸盘子上。
“发生甚么事了!?”张乾猛然惊醒,下意识地缩成一团:“关樵呢?被我打跑了吗?”
见众人都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胖子总算回想起了昏迷过去前的经历:“啊哈,都是那贼人不讲武德,偷袭我,我大意了……”
“咦……”张乾说着说着,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自己被扇得通红的脸:“我脸怎么这么疼啊,他不是打的我后面吗?”
顾昂然打着哈哈仰头看天,并不想搭理他:“别扯这些废话……你可知道楚王现在在哪儿?”
“你俩不是一起被白莲教关起来的嘛?”
“楚王……应该已经回到王宫里了。”张乾挠了挠头,有些懊恼:“说到这个我就更气了!”
“那些白莲妖人、他们先是当着我的面把楚王放了,然后又把我痛打了一顿,说我还不如那个病痨鬼知道悔改,不……不知羞耻!”
“区区邪教,竟敢如此羞辱我这个蓬莱驻武都使,这不是打咱们蓬莱的脸嘛!”
“哼……”顾昂然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分明听你喊他们大仙呢。”
“再说你这个驻武都使,怕是也干不了多久了。”
“啊?”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张乾慌忙地凑上前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昂然轻哼一声,并不想理会他。
“那我们就再歇一晚上,等明天白日里看看情况吧。”
独孤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皎洁的月亮,便要走出关府的大门。
“长老们请留步!”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的老管家。
话说从见面开始我就想吐槽了,老人家你这潜行技能是点满了吧?
楚歌觉得这老丈当管家简直是屈才,就凭着这一手神出鬼没的功夫,简直就是千金难买的斥候料子。
老人望着楚歌一行人,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诚挚:“再住一晚上吧,也省了住店的钱。”
“我当然知道诸位仙长不差这点……”老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关樵离去的方向:“就当为我家老爷报答一点蓬莱的恩情。”
毕竟是活了这么久的人了,关樵为什么能够如此顺利地抽身而去,他还是拎得清的。
“那就多谢老丈了。”顾昂然恭维了一声,有些疑惑:“你刚才怎么不出来见见你家老爷?”
“老爷他反正不会再回来了……见他作甚。”
老管家佝偻着背,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大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真是的,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啊。”
夜深人静,众人皆已睡去。
擦拭完府中关樵父亲的牌位,老管家缓缓地走到了庭院中央。
望着天空闪烁的群星,他苍老的眼眸中也隐隐有光芒闪现,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老关啊,老关。”
“以后,你自己护着你儿子吧……”
放下手中的扫帚,老管家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这是他几十年以来,伸的最舒服的一次。
翌日清晨,从楚王宫赶来的使者给大家带来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楚王请见。
熟悉的白玉围墙,熟悉的墨玉地板。放眼望去,还是那种穷奢极侈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众人眼前的“楚王”应该是真货了。
毕竟即使白莲圣女的移魂之术再神奇,也不至于连独孤芮都能瞒过。
眼窝深陷、气色虚浮,还是那张与昨日一模一样的面庞,此刻面上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诚恳。
“在被白莲教掳去的这段时间,他们带着我见到了很多。”
楚王的脸上满是愧色:“因为我的无能无智,荼毒了太多楚国的黎民百姓。”
“朕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们,才能够稍稍补偿我犯下的罪孽。”
“首先,就是从大力救助灾民开始……”
听着年轻君王长篇大论的工作汇报,楚歌与祝澜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家伙看上去竟然真的洗心革面了……
上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好像还是上一次。
嗯,白莲教的洗脑大法确实恐怖。
话说,这算是他们又做了一件好事吗?
一个体恤民情的皇帝,总好过一个自私麻木的君主。
仔细想想,白莲教在楚国遭受的这场天灾中,除了收拢了一波人心,以及带走了关樵以外,好像也没有捞到任何好处……
真就纯纯做慈善呗?
“咱们要回去啦!”
带着满肚子疑惑,在祝澜雀跃的欢呼声中,众人就这样踏上了回蓬莱的路。
只是这次,男修们的这架马车因为塞进了一个颇占地方的胖子,显得更为拥挤了。
“喂,你真的很肥诶。”
王唯有些不客气地戳了戳张乾腰间的赘肉,满脸鄙视。
“臭小子……”
张乾此时已经隐隐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哪里还敢招惹王唯这种世家子弟,一时间也只得忍气吞声。
楚歌突然觉得有些疲乏,微微转过身来,倚着马车的窗沿向外眺去。
望着路边飞快向后退去的景色,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穿越以来的第一次下山,倒也算顺利。
应该……算吧?
回想起那白莲少女临走前奇怪的传音,楚歌对这个结论突然有些不自信。
此时的蓬莱剑宗,长虹峰顶。
明明是大白天,长虹峰主宋长虹的卧室内却是一片密不透风,漆黑如夜。
黑暗之中,唯独一点烛火。
宋长虹静静地端坐在桌前,手中拈着一枚墨玉棋子。
那点火光看上去极其微弱,偏偏又跳动地极为卖力,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
火光闪动间,宋长虹身后的影子中竟传出了一个极为空灵诡异的声音。
“就这两天,还专门把祝澜那小姑娘支出去,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可……你真的拦得住我吗?”
宋长虹轻哼一声,并没有理会阴影中的声音。
烛火摇曳,晃得长虹峰主原本俊朗儒雅的脸上多了一分说不出的阴鸷。
“啪。”
伴随着棋子落定,那点烛火也应声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