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公墓,凉城最大的墓地群,不知埋骨几多。
午夜时分,守墓人老李头,一如既往起夜。
风在呜咽,吹的山林瑟瑟。
嘎吱...
老旧的木头缓缓打开,一间小屋、一盏青灯,便是老人所有家当。
今夜似乎不同,老李头颤颤巍巍,向墓地深处望去,他取下青灯,提在眼前。
似要透过这微弱的灯光,看穿黑暗,看穿无尽的墓地。
风中,暗淡的火苗不停跳动,模糊的场景不断变化。
突然,画面一转,无边的夜色,突兀的染上一层猩红的血色。
不知何时,原本皎洁的圆月上,无数红色的粘稠液体向下滴落。
一瞬间,山林震动,无数乌鸦直冲天际。
就在老李头投来目光的同时,血红的圆月裂开一道缝隙。
万千乌鸦悬停半空,齐齐张嘴,他握住灯笼的手一颤,慌忙吹灭灯火。
诡异的恸哭,竟洞彻天地,透过暗淡的火光,传到人世。
他强忍神魂的无尽痛楚,下意识的抬头,苍老的面容说不出的震惊。
这月...也变的血红一片。
“大道泣血而哭,这世道要变天了。”
老李头嘴唇颤抖,转身回屋。
诡异的月光洒落,墓地不知多少棺材震动,他没有去再去理会,背景说不出的落寂。
因为他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如同他半腐朽的身躯,即将落幕。
二十一世纪,人口大量激增,比上个百年足足翻了几倍,
如今能埋在公墓深处的,保全躯体,皆是非富即贵。
至于普通人,不过烧成灰,两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就是肉身最后的归属。
这里常年鲜花不断,随便一处都占地百平之多,装饰华贵程度,甚至无法想象这是一处埋骨之地。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众多高档墓地的包围中,会有一座极其普通的小土包。
只有一丈横宽,甚至连墓碑都没有树立。
这时,土包突生动静,似有些人轻语。由于厚厚的土层阻挡,只有细微的动静传出。
“我...不是死了么?”
昏沉间,仿佛经历数个世纪。她再次睁眼,大脑迷迷糊糊,只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她又活了...
没错,她已经死过一次。
就在考研上岸的那天,一行人约好庆祝,他们并排行走,却唯独她失足,摔进没有井盖的下水道中。
重力,让她无法上浮。
窒息,每个细胞都在痛苦的呻饮。
青春年华留在那天,过往云烟尽皆消散,她永远的失去生命。
缓过神来,入目只有黑暗,还有能吞噬人的意志的孤寂。
她在试探,稍微伸腿,赤果的脚丫撞向木板。
吃痛...
她蜷缩起腿,虚弱的闭上双眼。
心慌,在蔓延...
她不清楚在什么地方,只有伸展手脚的探索,初步分辨这是一块等体的木盒。
“谁能来救救我。”
精疲力尽,她只能呼喊,祈祷能有人恰好路过。
“我的声音?”
清脆,如泉水叮咚,静谧人心。
后知后觉,她终于发现嗓音的变化,摆脱最初的昏厥,智商有着明显的提升。
她重生了,还是一个女孩,新世纪的卓越青年,很快便有判断,
木棺中的氧气正在减少,她已产生轻微的眩晕感,思维也变的迟钝。
没有路人,她只能自救,把一切都放在后面考虑。
无论如何,她都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黑暗里,她四处摸索,终于发现一道缝隙。
她费力的插入手指,不顾生疼的刺痛,硬生生把木板顶起一分。
哗啦啦...
大片泥土随之落下,她呸的一口,吐掉泥土,然后小心的堆在一边。
棺材!!
没错她在棺材中,大概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很快就有判断。
有希望,不能放弃!
她不知疲倦,一次次顶开木板。不断落下的泥土,是获救的希望,也是催命的柴刀。
她无法放任泥土把自己掩埋,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堆积在角落,清理出容身的范围。
第一层堆满,她就坐在泥土上,重复枯燥的动作。
身体困乏,无力为之,她就稍微休息。
一次,两次....
百次,千次....
终于在某次顶开木板时,空气再次流通,她张开嘴巴,贪婪的呼吸。
久违新鲜的空气,让枯竭的身体又涌现一股神奇力量。
不知过去多久。
她咬紧牙关,用尽所有力气向上撑起,木板第一次抬起两寸之高。
她甚至可以探出一只手臂,刨挖外界的泥土。
快得救了。
她半平躺在棺材中,任由泥土撒在腿弯间,第一次开心的微笑。
不掺任何杂质,只因生命即将重生,干净而纯洁。
终于...
在某次竭尽全力后,沉重的木棺应声而开。她迈动步伐,起跳,轻盈的落于地面。
而后,她不顾脏乱,脱力的趴在地上。惬意的闭上眼,享受短暂的安宁。
不多时,周遭响起簌簌的异动。
她刷的一下睁开眼,抱成一团,紧张的看向四周。
差点忘记她还在墓地里,劫后余生,短暂的喜悦后,她又陷入恐惧。
黑暗的环境,仅凭微弱的月光,她看见有几块横置的棺材,就这样放在外界,正不断抖动。
“鬼啊。”
她大叫一声,拔腿就跑,不一会就彻底迷路。
错综复杂的地形,黑灯瞎火的夜晚,根本不知身处何地,又在墓地的哪个位置。
再次劫后余生,她习惯性的轻拍胸口,安抚情绪,又触电般的弹来。
啊,怎会这般没用。
变成女生不说,见鬼还落荒而逃,她开始谴责先前的丢人行径。
不就一个鬼吗,子虚乌有的东西,怎能吓成这个样子。
明明说好的坚定唯物主义,破除封建迷信,哎,全是纸上谈兵。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
也对,活都活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她瞬间完成自我安慰,而后极目远眺,望不到尽头的公墓,不知何时是头。
突然,她看见,在遥远的视线尽头,有一道火苗不停跳动。
虽然微弱,却如海中的灯塔,指引船舶前行的方向。
有灯火的地方,就有人家。她没有犹豫,朝那个方向前进。
天空乌云密布,撒下的月华时明时暗,她不得不更加小心,以免触碰竖起的墓碑。
一个时辰过去,一间老旧的小屋出现,她站在悬挂的灯笼下,轻声说道。
“谢谢您的灯火,让我走出墓地,”
屋内很久没有回应,就当她以为没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不用谢,这盏灯本来的作用,就是接应。”
“接应?”
她回头,这里只有无尽的坟墓,他在接应谁?
黑暗仿佛没有边际,她忍不住一个哆嗦,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
难道...他接引的不是活人。
难道,她终究还是死去,变成鬼怪了吗。
这时,屋内又有声音传来,似把她的心思全部看穿。
“小姑娘,不用害怕。你还是人,不是鬼。”
她回头,看向影子,确实还在。
可不待她稍作放松,再次惊起。
这影子怎能如此的矮。
变成女生就够惨的,难不成还是弱不禁风的小萝莉吗。
她欲哭无泪....
借住灯笼的余光,她反复打量自己,目测只有一米五二左右。
而且,只少不多...!
绝望....
这还没完,她打量自身,又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情。
一路走来,本来灰头土面的她,裙子却不染任何尘埃。
连衣裙摆刚过膝盖,采用的是镂空设计。漆黑的衣裙好似一口深渊,把眸子里印来的目光吸收,把门前的点点火光吞噬。
其上繁复的纹饰根本不似平常穿戴,而是一件贵重的晚礼服。泛红的纹理如同朵朵纷飞的蝴蝶,壮观艳丽。
纯黑的底色,无数只美丽的蝴蝶纷飞其上,给人一种,随时都会身坠深渊的感觉,震撼心神。
她已经肯定,这件裙子的来历非同寻常。
先不说埋在土里,没有丝毫受损,就论材质也从未见过。
一件裙子就这般特殊,这具身体岂不是....
念头自此,突生莫名的紧迫,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起死回生的真相。
倘若败露,让人知道她强行占据了身体,死相估计无比凄惨。
失而复得的生命,她倍感珍惜。
咯吱,木门缓缓而开,老头瘦削,搀扶门框而立,浑浊的双眼凝视女孩。
她偶然一瞥,只见屋内摆有一排相同款式的灯笼。
好不容易看见活人,她眼睛一亮,抓住机会,立刻问道:“老人家,下山的路....”
突然,老者双眼猛地瞪大,仿佛见鬼一般。
嘭!
转身、关门,一气呵成,根本不给她当面交流的机会。
“老人家,下山的....”
不死心的她,再次询问,可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谢客。”
“下山....”
“哎。”老者叹息,似有些无语,“路就在脚下。”
“好勒,谢谢,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