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火柴，抵住砂纸噌地划下，暗红的火柴头便被明亮的火焰所围绕。
有人认为火柴是弱小的，在这电气的时代已经没有用武之地，或许真是如此。
燃烧着的火柴忠实地燃尽生命，发出不足为道的微光，以及淡淡的温暖，在这过程之中，木棍一点一点燃尽变成白灰。
然而这个时代，也依旧有人卖着火柴，陈列于商铺店面，行走于街头巷尾，比如说——
噌，划过砂纸点燃火柴的他。
买火柴的客人与卖火柴的主人是不同的，而他属于客人的一边。
这座城市正值冬季，一如他离开的那天。光芒不会从小巷子里逃出，只会静静照亮他的脸，也在墙上投出一个骨骼粗壮的影子。
有人买的话，自然也就有人卖，他就是即便过了一个时代也依旧喜欢火柴的那类人。
因为是飘着星星点点小雪的节气，所以难得的，火柴的热量才得以显现，虽然只是微弱的暖意，却是足够温暖人心的量。
这也是火柴的魅力之一，他想到。于是将燃烧着的火焰凑近嘴边，点燃了香烟。烟雾随风聚散，往高处飘去。
人一生中没有几次会意识到火柴的温度，那是因为没有几次遭遇心凉的寒冷。
比如面临死亡时彻骨的无力。
并非他的原创，而是引用于某人。
“火柴是用来杀人的。”
他自言自语道，然后将还剩半根的火柴扔进雪里，走出巷子。
呼，火柴落在雪积成的大地上，灭去，然后冒出一缕青烟向天空扶摇而上。
自冬天来临以前就不断降临在西伯利斯的雪不为人察觉地堆积起来，商店的玻璃橱窗旁，以及绿化隔离带上，雪已经高过了莉亚的小腿。
有人说北国的居民是不怕冷的，人行道上没有丝毫积雪，那是被人们踩碎融化了。
生于北国的莉亚也不怕冷，她的视线追随着商店橱窗里各式各样的玩偶。牵着外公的手，通过商店街的莉亚还是个12岁的小女孩。
“外公外公，你看那个人偶，是不是很像我。”
“哎呵，我看看，那个？嗯，不像不像。”
莉亚嘟起嘴，不快地甩动外公的手。
“欸，哪里不像了，明明那么可爱。”
“呵呵呵，人偶哪有我的小孙女可爱。”
莉亚是不怕冷的，因为外公的手，外公的言语，外公的面容永远像家里的壁炉一样温暖。
所以莉亚更加抱紧了外公的手。
温暖，和平，幸福，莉亚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世界里。
每天都来的商店街主干道有着大约步行30分钟的长度，每隔一段距离就会从旁衍生出小路，通往其他街道或是缤纷多彩的小道商铺。
高跟鞋响亮而平稳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随后传来了温婉的女性嗓音。
“早上好，boss。”
“哦豁~早上好，女仆少校阁下，今天一样光彩照人呢。”
“少校早上好。”
虽然不懂得少校是什么意思，不过莉亚精神地跟着外公向来人挥手致意。
身穿女仆装，戴着细长黑框眼镜的女性来到他们身侧后便减慢了步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跟鞋的缘故，她的身高比外公还要高上一点。
她向莉亚回以一个微笑，眼睛在黑框眼镜下眯成一道新月。
“虽然我想重申一遍也没用，不过请boss不要再取笑我了，这身女仆装只不过是主人的兴趣，并不是我喜欢才穿的。”
“年轻人哟，适度的幽默感是需要的。那么，阁下的新工作进展如何？”
“托boss的福一切顺利。”
两人的谈话无法进到莉亚的耳朵里，因此她看向橱窗，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庞。
她的外公到底是什么人呢？女仆小姐又为什么管外公叫boss？这些与小女孩无关，所以她虽然在看着橱窗的时候这些疑问曾经一晃而过，也没有深入去思考。
不用想的太过复杂，她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她从玻璃里发现街对面的小巷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里，被发现的时候，对方还挥了挥手。
忽然有传入莉亚的耳中，像是在测试话筒一般噗噗的噪音，更准确地说这声音似乎是直接在脑海里发出的一般。
莉亚歪了歪头，杂音便消失了，玻璃里也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真是奇怪呢，她如此想到，同时注意力又回到了外公他们身上。
不知不觉中，女仆和外公已经寒暄到了毫无头绪的话题。
“阁下觉得在冬季食用冰冻西瓜的主意如何呢？”
“boss所言甚是，这是具有开创性的意见，我会回去向主人推荐的。”
“不不不，年轻人哟，你就是太缺少幽默感了，要好好区分下玩笑和真心话。”
“原来如此，那么我来区分下试试吧，我判断刚才的是真心话。”
外公摊开没有牵着莉亚的右手，无奈地说道。
“你那是什么判断标准哟？刚才明显是玩笑话吧，我还特地哈哈哈地强调了。”
“原来如此，学到了，不愧是boss阁下深谋远虑。”
听着他们的对话，莉亚不禁笑出了声，外公和女仆因为她的笑声而歪过头，然后外公便摸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女仆也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外公笑着笑着突然一拍脑袋。
“哎呀我真是老了，竟然把应该最先做的事给忘了。”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然后嫌麻烦似地嘟哝了一声什么，随后才向女仆开口问道。
压缩，凝练，精粹过的提问。
同时也是日日锻炼，本应化作本能的行动。
莉亚从小时候就听着长大，那句话已经映在了她的脑海里，同时也是她一直不理解的部分。
外公说出了代表自己的职业性的问题。
“阁下要不要买盒火柴啊？”
女仆和外公同时挺住了脚步，同样包括被拉住手的莉亚。
女仆挺起胸膛，将右手举过头顶，却是坚决，果断，蕴含着力量，毫不犹豫地拒绝。
“恕我直言，我一生都绝不会购买boss的火柴。”
为什么呢？莉亚自然有着疑问，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次这样的拒绝，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人人都如出一辙地拒绝呢？
但是她想：不用思考太多，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卖火柴的老人，以及他的外孙女的小女孩，推销被拒绝本身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毫不奇怪，十分正常，要是推销百试百灵那才是异常。
那就好了，所以莉亚放弃了思考。
外公哈哈哈地笑了一声随后在胸前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我不是说过别再这样了吗，会影响到邻居们的。”
“好的。”
女仆这才迈步跟上。
这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声音令莉亚站住了脚步。
“不思考是不行的哦，很快就不得不去思考了。”
谁？
四下巡视没有发现有人，男人粗犷的讲话声却真实地浮现在脑海里，莉亚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镜子里的那个人影。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得不思考，思考什么？
要问的事一大堆，但是莉亚意外地没有对意念通话这点感到疑问。
要说为什么的话，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值得新奇的事。
“思考下卖火柴的意义如何，这样一来你也能得到自己的回答吧，和选择逃避的我不同。”
声音的响度渐渐降低，不多时便完全消失了。
一阵夹带着冰粒的狂风吹过，正巧有灰尘被吹进了莉亚的眼睛，令她难以睁开左眼。
“外公外公。”
“依哟喂，什么事哟，我可爱的小宝贝。”
“帮我......”
就在这时，睁开的右眼捕捉到了街道另一头的一幕，莉亚因此说不出话来。
三十米开外的一辆卡车突然失去了控制向无人的街角撞去。
“啊。”
“无人”的街角不显眼的地方，有一只棕黄色的小狗在瑟瑟发抖，那是莉亚颇为熟悉的颜色。
卡车速度丝毫不减，眼看就要撞到小狗，驾驶员似乎在拼命试图操纵，但是卡车左摇右晃看起来随时将要倾覆。
身体好冷，冰雪似乎从衣领里灌进了脖子，冰凉的感觉渗透入骨髓。
莉亚的意识得以思考的时候，她意识到那是手心的冰冷，外公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见了。
女仆的视线望向对面。
莉亚的心里浮现出某种情感，从内心发出，扩散向四肢，那种感觉是——
那样的感觉促使她顺着女仆的视线望去。
微微瘪下去的车头，裂开的窗玻璃，掉出原本位置的车灯，令人惊讶竟然能只有这种程度的损坏。
但是驾驶员不见踪影，车前窗整个消失了。
除此之外，映入眼帘的是——左手提着小狗，右手提着不知所措的驾驶员，上衣破破烂烂，但是毫发无伤背对着车祸现场走来的外公。
原本他站立的地方与卡车之间的路面，出现了仿佛被烧灼一般焦黑的痕迹。
一瞬间，越过三十米距离，拆下车窗提出驾驶员，然后救出小狗，随后顺带减轻了街道的损伤，要如何才能做到这样的事呢？
莉亚对自己说“不用去想，不用思考，这样就够了。”
——那种感觉是安心感。
只要外公在就没问题，只要外公在自己就不用想的太多。
女仆的嘴角露出微笑，那是自豪，敬佩的笑容。
“外公真厉害，我最喜欢外公了。”
“噢噢噢噢，我也最喜欢小莉亚了。”
莉亚扑进外公的怀里，这时候她才发现那只小狗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只，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外公的胸膛如同壁炉般温暖，有着隆起的，如同枕头般的肌肉，似乎能保护她渡过一切危险，并且将冬季隔离在外。
或许是过于安心的缘故吧，莉亚不小心将闪过心头的疑问不假思索地提了出来。
“为什么外公这么厉害，却还要卖火柴呢？”
但是随后她就觉得自己这么一问实在太傻了，有什么必要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呢？卖火柴的意义什么的，不是我需要知道的事。
算了，好吧，当作没问过吧，当作没听到就好了，外公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这么想着，她将头更加埋进外公胸膛。
但是外公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后给出了回答，用莉亚很少听见的带着怀念，仿佛真的苍老了的语调。
“那是因为......要是不卖火柴的话，我就会死吧。”
“欸？”
死，听到这个字眼的莉亚全身僵硬了。
——思考下卖火柴的意义吧，不明正体的声音重现在脑海里。
外公连忙手忙脚乱地试图解释。
“哎哎哎哎呦喂，刚才的那个不算，虽然也没错，但是......”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外公，会死吗？”
莉亚的眼眶湿润了，外公显得越发慌乱。
就在这时，女仆向前一步，用令人安心的语调说道。
“boss是不会死的，因为boss是无敌的。boss的意思是：不才如同在下若是失去女仆的工作的话，不久便会死去吧。所以莉亚不用担心。”
“真的？”
“真的真的，对不起吓到你了。”
莉亚仰视着外公，看着熟悉的慈祥的面容，安心感再次充满了内心。
“女仆姐姐，谢谢你。”
女仆对莉亚眨了下眼睛。
“下次轮到我卖火柴给女仆大姐姐了哦。”
“我期待着。”
收到了购买火柴的预定，莉亚因为女仆没有拒绝自己而感到高兴，但是却又有种说不清的别扭感。
为什么不拒绝我，却不愿意买明明尊敬着的外公的火柴呢？
算了，不去想了，不用思考太多。
“哦，对了，刚才说到冰西瓜来着，莉亚觉得如何？”
外公这转移话题的手法太拙劣了哦，但是莉亚在心里暗自一笑。
“我很喜欢！”
不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外公，莉亚更加更加抱紧他。
“我很喜欢！”
他们与女仆在一条支路道别。
与此同时在暗处。
“切，还以为只是个老头子，看来不是啊。”
“竟然看清那一幕了吗老大，不愧是老大，老大帅毙了。”
“老二说的好。”
三人的藏身地是一间牢房似的砖瓦房屋，铁门紧闭并挂着沉重的铁锁。
三人中的老大看清了在阻止车祸的一瞬莉亚的外公做出的动作。
他有节奏地在木桌上敲着手指。
回想。
一瞬间通过三十米的距离，毫无疑问是加速，那是通过什么方法达成的呢？地上有柏油融化的痕迹，不可能是摩擦导致的，因为能达到高速却故意摩擦地面毫无意义，那就是自己造成的了，这么一想结果就显而易见了，是火力，把自己像炮弹一样发射来加速。若是如此，就要拥有足够承受冲击的力量。
“加速，力量，还有火力，原来如此，正合我意，库库库。”
“老大说的好。”
“老二你听懂了吗？快给我解释下。”
不管两个手下，为首一人越笑越大声。
“库库，库库库，哈哈哈哈哈，能杀掉，能杀掉的，我能做到，而且能做的更好！”
“但是老三，我在监视的时候总感觉被人盯着呢。”
“那是错觉吧老二。”
肉店的一天是在布置货架中开始的。
打着哈欠走下楼的中尉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衣兜，迟疑了一下，脑袋清醒了一点这才想起来已经戒了烟，一拍自己锃亮的大光头自嘲地甩走倦意。
对了，自己已经成为了肉店店主了呐，在店内抽烟可是不成体统于是就决定戒了。
“真没想到咱居然也有当一店之主的一天。”
他感叹着说道，随后环视了店内一周。
正对卷帘门整齐排列着的肉案，玻璃制的透明货柜，亲手钉上天花板的挂钩，还有被围绕着的，自己站立的方寸空间。
以前可从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再没有比和平更好的事了。”
接着他又一拍脑门，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即便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会改变。
但是自己已经改变了，多亏了那位大人，从一届无用之人变成了一店之主，接下来的生活将是平稳安逸的日子吧。
他伸了个懒腰驱走剩下的倦意，开始为开店做准备。
“没错没错，肉店老板睡过头可是不妙啊，还好赶得上开门。我记得库存是......”
就在他走进店后打开仓库铁门的时候——
“汪汪。”
精神十足的狗吠声从身后传来。
“啊啊，这小家伙从哪里进来的！”
转头一看，一只棕黄色的小柴犬摇动着尾巴从自己居住的二楼疾跑而下，一窜就来到了他身后。
“汪汪汪汪。”
“喂喂喂，仓库可不能随便让你进哦，里面都是要拿出去卖的商品！”
啧，从二楼窗口进来的吗，真是不容小觑。
中尉急忙关上铁门，之后摆出迎战的姿态。
“每天每天，每天都来捣乱，是时候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看我抓住你挠到你拍地求饶，这么想着，他对着柴犬冲来的方向张开双臂。
来啊！
冲过来啊，我身后就是你想要的仓库！
有本事就踩着我的身体从我这里通过，但是我一定会抓住你的小尾巴！
柴犬的轨迹一如预料，径直以高速直冲而来，身影快得留下残影。
从窜下楼到冲到中尉身前仅仅短短的一瞬，好快，何其迅速，不愧是四只脚的野兽。
但是这样的话轨迹也十分容易判断，就这样正直的向我扑过来吧，然后我会——
“嗯！？”
突然柴犬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了。
不，并非消失了，而是脱离到了视野以外。
它在进入中尉攻击范围的前一瞬变向，速度丝毫不减地消去了前冲气势转而向侧面突进。
这家伙，看穿了我的意图！
但是，中尉忍不住呲牙露出狂放但是无声的笑容。
——就如同我所预计的一样。
他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正面，而是持续监视着左右两旁，注意力集中到了就算看不见，也能清晰感受到气息的程度。
在左侧，脚边二十厘米处，速度十二米每秒。
能抓到。
转动身体，如同守门员一样压上全部重量，虽然来不及抓取，但是只要用身体挡住就足够拍晕它。
这一瞬，柴犬眼里映出的，是中尉棕熊一般的身躯泰山压顶的样子。
然后，中尉在这一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知道它是否能看见猎人情不自禁的笑容呢，身为猎物。
但是这个问题瞬间就有了解答。
当然看见了。
要说为什么，因为中尉也看见了。
“什么！”
要说看见没看见当然是看见了，看见的是厚重的沙幕。
被摆了一道啊，中尉心想。
它最初的目的就是这个，诱导中尉丧失重心，然后扬起烟幕破坏五感。
完全被小看了。
中尉看见的，还有烟幕后柴犬仿佛在嗤笑般的嘴角。
泰山压顶，自然是扑了个空，而且柴犬以他为跳板，一跃而起，够到了仓库的门把手。
名副其实的踩着身体通过。
咔嚓，门把手被拧开，门缓缓地开启，冷气化作雾气被释放出来。
“汪汪”
幸福地叫了两声，柴犬落下地，一蹦一跳地摇着尾巴跳进仓库。
但是，刚通过门口就像一块饼一样四脚成大字趴在空中，就像是撞到墙被墙壁挡住了一样。
“唉，还好预先防备了，可别怪我作弊啊。”
从空中滑落的柴犬身后，是伸出右手的中尉，凭着这一动作，凭空制造出了空气墙挡住了柴犬。
“然后，我要像说好的一样抓你的小尾巴咯。”
提着柴犬的小尾巴，中尉这才注意到它的指甲盖似乎裂开了。
“嗯？你受伤了啊。但是这伤不像是自己弄的，啧，又被那群小混混逮到了吗，你也真够不小心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中尉没有丝毫怜悯地提着尾巴甩了甩柴犬。
受伤是被抓的人太蠢，对狗也是一样。但是，新来的小混混竟然能伤到拥有奇妙速度的它。
“呜呜。”
“什么，你是要说我作弊吗？这可不算作弊哟，什么人经过锻炼都能做到点奇妙的事吧，如果这也算作弊，那你那奇妙的速度又算什么？”
“呜呜。”
中尉戳了戳柴犬圆鼓鼓的脸颊，被提着尾巴的柴犬愤恨地盯着中尉的脸抗议。
超力量，超速度，发出火焰，制造空气墙，能做到这些事算是作弊吗？
有人说是，因为一般人做不到。
但是即便是一般人，通过某种程度的锻炼，也能做到某些奇妙的事，剩下的就是机遇了，然而机遇这种事是人人平等的。
比如有人能瞬间打开所有的锁，不管是电子锁还是机械锁，甚至是掩盖为其他东西的锁。经过锻炼谁都能以很快的速度打开锁，而且越锻炼越快。但是“瞬间”可能做到吗？有人就会说这一定是作弊了。但是这纯粹是锻炼强度与机遇的问题。
据本人描述，只要摸到锁就能看到其内部结构，如果锻炼到了这种程度的话，能做到常人不能做到的事也就是毫不出奇的事了吧。
对了，光顾着和小家伙玩闹，把正事忘了。
中尉下意识地又想要把手伸向衣兜，再次迟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摸摸自己的大光头。
“唉，该布置商品了。”
“呜呜。”
“别闹了，再闹把你挂到挂钩上去哦。”
为了防止头脑机灵的柴犬捣乱，中尉在提着他的小尾巴的同时单手完成了货架的布置，把肉挂上挂钩，陈列于橱窗，擦拭案板。
做完这一切后，他摸摸大光头，做了个深呼吸接着确认无误这才用手握住卷帘门的把手向上提，金属卷帘发出格拉格啦的声音顺畅地卷起。
就在这时，小柴犬突然不安分起来，趁他不备从他手里挣脱，钻过卷帘缝隙往外跑去。
“喂你这小贼，迟早有一天要把你做成商品！”
然后，打开卷帘门之后。
“哟，早上好，中尉。”
迎面而来的是自己最为敬重的那位，以及牵着手的他的孙女，柴犬正绕着小女孩转圈。
他在心里对眼前的第一位顾客怀抱着至高的敬意敬了个礼，然后用尽量欢快的语调开口。
“哟，这不是boss吗，身体可好啊？”
不久之前，混混三人组的藏身处。
三人围坐在破破烂烂的矮脚桌旁，看起来陈旧不堪的矮脚桌的一角早已缺损，在那个缺损旁还有个深陷桌面的圆形凹坑。
“J”
不知是谁提起的，桌上放着两个扑克纸盒。
老大老二相对而坐，老三则夹在二人中间。
“K”
轮到老三出牌，他手里只剩下两张牌了，一张2，以及一张3。
他抽出2.
但是——
“嗯？”
突然他感受到强烈的视线从老大的方向袭来。
“嗯！”
咳咳。
老大咳嗽了下。
“嗯......”
啪，老大的手指重重敲击在桌面上，刚好是凹坑的位置。
又一下，木屑甚至飞溅起来，老三的肩膀不由地一抖。
“pa，pa......pass。”
“哼，2，然后一对4。我赢了。”
老大得意洋洋地一拍膝盖。
“还真是一场精彩的胜负。”
原来桌上的伤痕是这么来的。
这时，从门口传来了粗犷的，令人联想到北方大汉的声音。
“哼哼，原来如此，真是一场令我眼界大开的胜负。”
座椅上已经空无一人，三人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声音瞬间从原地消失，成三角之势包围住来人。
“谁派你来的？”
至少不会是自己人，老大心想。
然而来者却给出了更为惊人的回答。
“好了好了，别那么紧张，我只是个闲得慌的警察罢了，当然，是带枪的那种。”
“警察自投罗网，嘻嘻，这还真是我出生以来见过的头一件怪事，还是说这座城市的警察都是喜剧演员出身的呢？”
“老，老大，是，是警察啊。”
“怎怎，怎么办啊老二，要逃吗，逃吗，从窗户？”
“笨蛋老三，根本没有窗户啊！”
“两个大笨蛋给我闭嘴，不过就是个屁大的警察而已。”
自称警察的来人摸了摸喉头，自顾自走到刚才三人围坐的桌前坐下。
“当然，我只是个屁大的警察，也没什么权利，我来是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们。”
他眯起眼，用犀利的视线轮流扫视三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你们知道吧。”
“那又如何？”
“对那位boss出手的话，你们会后悔的哦。”
从警帽帽檐下看了呲起牙齿的混混一眼，接着说道。
“东，虽然你的档案上写的是这个名字，但是那只是代号，从十年前被迫舍弃自身意志的你的名字其实是......”
闻言，被称为东的混混头目突然瞪大了眼睛。
嘭，房间中的空气发出一声爆炸般的巨响，甚至墙壁都仿佛向外凹陷了一点。
“持有自身意志，为了复仇而来的你能有几分作为，我很期待。”
过了没多久，铁门咯吱一声打开，从中走出的，是毫发无伤的三人组。
“本来还想着再观察几天，哼，竟敢瞧不起我们，我们现在就去把那老家伙干掉！”
“老，老大，没问题吧。”
“会，会不会是他们的计策啊老二？”
“闭嘴两个大白痴，跟着我上就好了！”
商店街的水果店就坐落在肉店隔壁，对于这一点下士不满很久了。想象一下，从肉店飘来的血腥气都掩盖过水果的清香了，生意还怎么好？
更不用说每天都要看见光头那张臭脸了。
“啧。”
身材细瘦的下士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唯有尖锐的视线在天花板上无意义地来回扫视。他虽然睁着眼睛却没有丝毫起床的意愿。
理由有二。
从刚才开始耳边就接连被狗叫声和讨厌的声音骚扰。
“汪汪汪汪的要吵到什么时候啊那家伙，赶快把狗给处理掉啦。”
这就是其中一个理由，因为被吵醒所以他的心情超不爽。要不是那光头比他还强，他早就割下他的大舌头了，他心里愤愤地想到。
另一个原因则是顾虑到万一被顾客看到自己和肉店一起开门，还会误解自己和隔壁的关系有多好，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想象成和大光头谈笑风生的样子，下士就感到一阵恶寒。
维持躺着的姿势，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摸出一根火柴，凭空划拉了一下，看起来并没怎么用力，火柴就无声地燃烧起来。
他依旧不想起来，而且一旦被吵醒的恼怒消散，睡意反倒卷土重来。
起不来，那就不起来了，这么想着，下士连身子都不想动一下，单单把火柴放到嘴边点燃了香烟，吸一口气，然后从鼻子里吐出烟雾。用过的火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熄灭，弃置到了烟灰缸里。
接着他就看着香烟一点一点满满从烟草转变成白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狗叫声也停止了，睡意也消除了。
有一个如果不注意恐怕是发现不了的事实，那就是虽然烟头几乎都已经化成了白灰，但是那灰却像是凝固了一样，没有一点散乱地维持着柱状。一般来说烟灰都会散掉，要是有一点晃动就会撒他一脸，这也就意味着他在这段时间里完全一动不动，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产生，这就十分奇妙了。
其实，他也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所以才会在烟都熄灭了之后还维持姿势这么久。
虽然一时兴起试了试，但是我要怎么在不弄脏脸的前提下起床呢？
骑虎难下了。
下士当即在心里啐了一口。无聊，他心想，我还真是个无聊的人。当然，要不是无聊到无趣的人，有怎么会想到维持烟灰不散？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是个无聊的人。
无谓地浪费赚钱的时间，真是无聊至极。
就在这时，他听到肉店卷帘门开启的声音。
“哟，这不是boss吗，身体可好啊？”
烟灰撒了下士一鼻子，害得他差点没被噎死。
“喂你这小贼，迟早有一天要把你做成商品！”
从肉店钻出的柴犬向莉亚扑来，撞了个满怀之后就像追着自己的尾巴似地绕着她转起了圈儿。
之后卷帘门完全打开，肉店老板的问候传了出来。
“哟，这不是boss吗，身体可好啊？”
外公也举起手打了个招呼，但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肉店隔壁的水果店里就传出尖锐的噪音。
就像是拿锐器摩擦黑板那样，让人不能忽视的噪音只持续了一秒左右。
然后哐地一声，水果店的卷帘门就一瞬间被推到了顶。出现在门后的，是上衣扣子粗放敞开的下士。他的眼睛像是一晚上没睡一样，左眼瞪得像个灯泡似地盯着中尉，但是右眼却像是死了一样半咪着，看起来别提有多怪异了。
盯着中尉看了半晌，他才爆出一句话。
“吵吵嚷嚷什么，当心斩了你。”
“哈？”
中尉的眼角也微微吊起，眉宇间浮现出川字皱纹。
“我说你，凶恶地看了我半天我还以为小子终于敢和我茬架了呢，但是你说什么？当心被你杀？哇哈，别笑死人了，真有胆量你就来啊小子。看这，看这锃亮的大光头，真杀得了的人哪会虚张声势，有本事就在我脑袋瓜上XX啊，小子。”
“一句一个小子......”
下士右脸颊不住地抽搐，但是愣是只能挤出半句话。
“再者说小子，最吵的人不就是你嘛，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还好没让客人听见，啊哈，每天你开门都一个人没有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有客人也被你吓跑了好不。”
青筋爬上下士的额头。
“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莉亚感到空气似乎突然凝滞了，然后风缓缓朝着水果店老板流动而去。她出于本能躲到外公身后，抬眼看向外公，他似乎是在笑着，嘴角上扬，因此莉亚抱着外公的手也放松了力度。
“当然还有。”
中尉每说一句就逼近下士一步，现在更是拿食指一下一下戳他眉头上的皱纹。
“小子你又不是天生的独眼龙，还有事没事眯着右眼干嘛，看起来很危险哦。这样切水果没有距离感的吧，万一伤到顾客怎么办。喂，还有这眼神也完全不行，太凶恶了，试着笑一下如何，你完全没有作为店主的自觉是不是。”
青筋突然从下士脸上褪去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表情，以及眼里的神采。
“好吧。”
“嗯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有......”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你这大话痨，我这就让你的大光头开朵花！”
快如闪电的一击从中尉的头皮擦过，要不是他及时蹲下闪避，半个头怕是已经被削掉了。
然而这一击不过是幌子，一把水果刀毫不留情地出现在半蹲姿势的中尉眼前，离眼球只有分毫之差，想必是在第一击之前就已经提前掷出，压低身段状态下难以进行回避。
但是离眼球还有分毫之差，这是因为中尉握住了刀柄的缘故，水果刀被停住去势，差之分毫没有刺中他。
“这就是最后一个忠告了小子，你太暴躁了，这样对待顾客可是绝对不行的，就不能学着说说话圆滑一点吗。”
中尉防住飞刀再抬眼，却看到了下士无光彩的俯视视线。
“在学会圆滑地说话以前，先去死十八次吧。”
为什么是十八次呢，集中精神的中尉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已经布满了飞刀，整整十八把，从四面八方插向自己。
感觉到真正的杀意，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要呲牙大笑。
“好了好了，都适可而止吧，大家也都不年轻了。”
就在这时，外公低沉但是清晰地制止了他们。不管是飞刀，还是中尉一瞬间好像在空气中扭曲的身影，都瞬间就恢复了原样，水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回到了案板上。
中尉站起身来，然后摸了摸大光头。
“本来我也是不想打的，既然boss这样说了，小子的教育就留到以后吧。”
“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大家各退一步，我们都是社会的新鲜人，我听说在社会里生活十分需要容忍，就当是融入社会的练习好了。”
外公说着把手伸向兜里。
“大家抽一根早起烟，消消起床气......咦？”
话说到一般戛然而止。
“怎么了，boss？”
莉亚发现外公的手心好像在流冷汗。
“呃......火柴好像掉在哪里了，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他伸向衣兜的右手穿过口袋，却从另一个破口穿了出去，火柴大概是在哪里掉了。
“哈？”
“喂喂boss，你开什么玩笑，卖火柴的丢了火柴这不就完蛋了嘛，什么问题不大，还有比丢掉饭碗更大的问题吗？”
“额。”
后退一步，像是要逃跑般，外公悄悄后退了一步。
“看来我真是老了，未来还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
“boss就是boss，这么爽快地就开始丢包了。才不行，boss的义务自己承担，现在应该快去把火柴找回来。”
下士虽然不言不语，却也用视线表示与中尉意见相同。
“在这种时候你们倒是意外地合拍啊。”
没离开几步远，外公便停住了脚步，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手机震动着在翻盖上显示出“未知号码”四个字。
莉亚用稀奇的目光看着接起电话的外公。不仅是她，中尉和下士也都将蕴含着疑惑的视线投向手机，要说为什么，因为有人会打电话给boss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奇怪。
“喂，请问是哪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甚至到达了他们所处的街道，肉店挂钩上的商品因为冲击而摇摆不定。行人纷纷惊恐地望向源头处，更精明些的则直接向家里跑去。
接着，电话里传来了尖锐，邪恶，令人生厌的声音，而且音量大得外公连忙将话筒挪开。
“喂喂，喂喂喂，嘿嘿我猜你一定听到了吧，听到了对吧，我们给你送上的第一份礼物，传说中的英雄——”
中尉在掏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后贴近外公的耳边说道。
“行驶中的轻轨二号线轨道发生了爆炸，目前没有人员伤亡，但是轻轨被迫停止了运行。”
“——啊，不过第一次没有死人真是遗憾呐，嘿嘿嘿。让我猜猜，你难不成其实期待着吗，死人，死一大批人，堆成尸山血海，传说中的杀人狂哟。但是安心吧，很快就会死人了，你亲爱的部下之一就在二号线上，密闭的无法逃脱的某一节车厢里。在我指定的时间到指定的地点来，要不然我们就引爆整俩列车——”
电话结束后寂静持续了一会儿。
“他说什么中尉你听见了吗？”
“嗯，要说现在不在场的那位同志的话......”
中尉和下士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怪，尤其是下士一脸忍住不笑的样子，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噗，他们说他们把那个战斗女仆关在密，密闭空间里？那可是——阿嚏！”
下士突然全身一抖打了个喷嚏。
“哇，刚才背后突然凉飕飕的，见了鬼了。”
“怎么样boss，我觉得直接交给大姐头去做也没问题，还需要去单刀赴会吗？”
刚出口时只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当他们看清楚外公表情的时候，脸上却都失去了笑容。
莉亚抬头发现，外公的表情不是平素的和蔼，也不像是困扰，自然也不像中尉等人一样轻松，而是眉头紧皱，眼里冒着火。他们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对boss还没有完全了解。
莉亚想到，我是不是，完全没有理解这个一直保护着我的可靠的人呢？
只不过，众人好像都忘记了一件事——是谁告诉了那三人boss的电话号码呢？
“已经开始了。”
突然，正体不明的声音又一次在莉亚的脑海中出现。
你是谁？为什么要和我对话，意义又是什么！
无视莉亚的疑问，声音只是似乎笑着说道。
“能思考并提出问题是好事，但是即将向你迫近的还有其他问题，我问你——”
“莉亚？”
被外公呼唤的莉亚回过神，发现外公正用勉强的笑容看着自己。
“外公接下来有点工作要做，你和哥哥们呆在一起好吗？”
莉亚点了点头，但是她此时正在思考着的是刚才声音对自己的提问。
“——你希望这座城市变成怎样呢，不要停止思考，然后，去找出自己的答案。”
通过计算弹子的重量，机器内部转盘的角度乃至于内壁的摩擦系数仔细调整力度，警官慎之又慎地拉下弹簧。松手之后，不锈钢球就在弹簧的作用下弹射而出，哐当哐当地穿过栅栏，向着奖口径直——失之交臂没中。
“啧，可惜，到底看漏了什么？地壳变动吗，月球引力吗，难道说是世界末日到了吗？哦，一定是因为这家店的奖口设定地这么小的缘故！好，拆了这家店吧......”
说什么傻话呢白痴一样。
警官念念有词地投入更多的资金。虽说与其担心月球引力这种因素毫无根据，但这也是弹子机的魅力所在。
反正不中也是常态了，自己不过是借此消磨时间而已。
拜轻轨爆炸案所赐，现在警局上下忙的不可开交，恐怕上司们都擦着汗在和各方联络，下属们则另一层意义上擦着汗在查找犯人吧，当然，除了自己以外。要说偷懒的功夫警官自认无人可出其右。
他顺手又弹出一颗弹子，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他吹了声口哨。
“可算来了。”
接起电话。
“早安，这里是你的元气满满的警官先生。”
“怎么了爱徒，脑袋没撞坏吧。”
啊，搞错人了，这通电话是身为自己顶头上司的老师打来的。
“不不不，师傅不是这样的，这是误会，误会，我在努力工作中所以偶尔想要发泄一下啦。”
“是吗，努力是很好，但是调整好自己的精神平衡也是一名警官的必修课。”
这时候，弹子进入了栅栏区。
“嗯？好像有什么哐当哐当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现在正好开在石子路上的缘故啦，说实在的最近警车的悬挂都不怎么好啊经常哐当哐当地响。”
“你在开车啊，好吧那就不分你心了，我打你电话就是问下之前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完完全全，完全没有问题哟，不用担心，超不成问题的。”
“那就好，开车注意安全，就这样。”
“好的，这里是你的元气满满的爱徒。”
挂掉电话，警官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自己偷懒这回事，说实在的装作自己在忙的样子真是逃避工作的最佳方案。
然后刚才的弹子果然又与奖口失之交臂。
“再来一次。”
他又弹出一枚不锈钢球。反正时间还有的是，瞎玩儿呗，力度啊速度啊角度啊太麻烦了干脆不管了，泄愤似的用最大力度弹出弹子。
哐镗哐镗，全力射出的弹子弹跳的声音好像也比较响亮。
这时候，手机再一次响起了。
他这才想起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没有汇报，于是毕恭毕敬地接起电话。
“师傅，关于刚才那件事——”
突然，从弹子机传出了不一样的提示音。
他不由得大叫起来。
“不是吧中奖了！”
海浪一样的弹子从机器里涌出来。
“好厉害好厉害，哇哈哈，哈——”
注意到周围人用奇异视线看着他的时候，警官才想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妙，直到他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妙为止，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
这里只能虚心认错了。
“不不不师傅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刚刚那是——对不起......”
“阁下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舒服的话要去医院做个脑切除手术吗？”
但是，话筒里传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声音，更确切的说，是女仆小姐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官已经恢复了冷静，仿佛刚才的慌张都是演技。以熟练的手法收集了弹子，然后走向店外。在这过程中，就连刚才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的人都没能注意到他。
接着他变脸似地换上了仿佛和老朋友寒暄一般的表情。
“可是让我久等了啊，女仆小姐，还是称呼你为前少校比较好呢。”
“阁下是否与此次事件相关？”
然而电话里少校却无视了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用锋芒毕露的语气提问。
“哎呀呀，女仆小姐特地打电话给在下是为了什么呢？我猜猜，想和我约会？找我借钱？还是说，喔哦，有痴汉出现来求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吗？”
“阁下是否有挑起战争的打算？”
“约会的话不行哟，因为我之后还有重要的安排，这周末倒是有空清闲非常无聊，请务必......”
“阁下到底属于哪一派系？”
“借钱的话也不行哟，因为我的信条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过来也就是‘我所欲者不予他人’。”
“阁下......”
“啊，不过借钱也是看情况的，要是女仆小姐那个，那个，愿意......”
“恕我直言，请阁下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随即警官也收起了笑脸。
“怎么了，女仆小姐应该不需要我说就解读出我的意思才对吧，也就应该知道我不仅是在开玩笑而已。不对，不仅是我所说的内容，就连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其他秘密也能‘解锁’，不是吗？”
女仆没有再说话，恐怕是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行动被看穿的事实，正在重新整理思路吧。
这早在警官的预料之中。
好了，大局已定，那么为了接下来的工作，是时候进入工作模式了。这么想着，警官打开车门坐进警车里，然后开口说道。
“你的能力真的是很厉害啊，是能够瞬间打开任何类型的锁吧，表面上仅此而已。”
“......”
“但是实际上不仅是物理上的锁，如果锁的定义是外部的‘观察者’所定义的话。就连‘打开心之锁’这种事也能做到不是吗？我的电话号码也是从电车里的那位仁兄脑袋里直接‘解锁’得到的吧。”
沉默了半晌，实际上警官故意没有说下去，等待着女仆的回应。如果她试图狡辩或者蒙混的话，说明她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人物，那可就让自己失望了。换言之，没有作为谈判对象的价值。
“阁下，是如何回避我的能力的呢？”
“呀，我想你的能力如果是通过解开‘观察者认为的锁’的话，让观察者误解锁的意义是不是就能回避。所以我在电话线路间添加了一个中转站，就像把两部手机用胶带绑起来作为通讯中介那样。就算知道了方法，只要不知道中介的手机号码，也就无从触碰到‘锁’了。”
“原来如此。”
呼，他松了口气，女仆能亲口承认自然是最好的。
首先，消除对话间的不平等要素，成功。
这虽然不是警官的目的，却是达成目的之前必须的铺垫。因为只有达成平等之后，才能开始谈判。
“我对自己的冒犯表示歉意，但是这是必须的，女仆小姐。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不能妨碍我之后的工作。”
过了一段时间，仔细聆听着的警官终于从话筒中听到了久违的回应。
“呼。”
似乎是女仆叹了一口气，这是表示无可奈何呢，还是终于放弃抵抗了呢？重点在于她是否接受条件，因此警官继续聆听。
“阁下是以什么身份提出的条件呢？”
“至少不是以朋友的身份。”
“那么是以警官的身份吗？”
“不，并不是。”
“原来如此。”
又听见叹气的声音，不过这次警官可以肯定，肯定自己的胜利，因为这叹气声自己无比熟悉，一如十年前记忆里的那样。
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警官，不，既不是朋友也不是警官，同时也不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发动了警车引擎。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或许这答案在现在是没有解答的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己所欲者又要如何呢？
挂下电话后，车载电台里随机传出dj调配出的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与轰鸣的引擎声混杂在一起。
自己是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boss前往恐吓电话指定的地方途中如此想到。在外孙女以及下属面前发怒了，展现出了失态的一面，这本是自己极力避免的才对。
愤怒是战争的催化剂，自己最为讨厌的，最为厌倦的，也是再熟悉不过的事物。
他摇了摇头，甩去繁杂的念想。除去这层因素之外，自己也不该发怒。
仔细想想，中尉报告中说的是“无人员伤亡”，在一起爆炸恐怖袭击中，甚至没有一个人轻伤。
真的如同混混头目自称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引出自己而把持的人质吗？
如果是这样，杀个一个两个人才是最合理的选择，若是如此，想必自己已经怒不可遏地冲上门去了吧，引出自己的目的毫无意外地达到了。除此之外，还能破坏自己的判断力，说不定会中一两手奇袭也说不定。
但是事实上，甚至一个人也没有轻伤，后续报道中也没有在车上发现其他炸弹，这点由中尉确认无误了。
他们真的是穷凶极恶之徒吗？
这样的疑问在boss心中产生，使得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因此到达指定地点的的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些。
就在这时，他停住了脚步，视线转向一处阴暗的角落。
“谁在那里。”
“别那么警惕嘛。”
boss看到视线里现身的男人之后，语气才放松下来。
“你又回来了啊。”
“嗯，时代绕了一圈，我又回来了。”
男人粗犷的声音正是莉亚多次在脑海中浮现的声音，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朝向boss伸出手。
“有火吗？”
“很不巧没了。”
男人的眉头挑了挑，接着垂下了眼帘。
“也罢，用我自己的吧。”
说罢拍了拍身上摸出一根火柴点燃烟草。
“你来干什么的？”
“这么快就进正题吗，我还想再和故人唠唠嗑呢。”
“没那时间我急着赴约。”
“急着，赴约吗......哪怕今天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永远的？”
Boss皱起了眉头，刚张嘴想问些什么，男人掐灭了烟头，抬起头视线与boss相对。
“也罢，那我就直说了，作为一个故人劝告你，放弃卖火柴如何？”
Boss的眉头只是皱的更深。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这座城市已经不再需要你的保护，说的极端点，现在出现的问题也是因为你的存在才会出现，保护城市的人随着时代的改变已经逆转为了带来不安的人。”
“做不到。”
“你会死哦，唯独这一次......有谁还会站在你这一边呢？”
“即便如此我也只有卖火柴一途，如果放弃了的话我就不再是我了。我意已决，多言无用。”
说完，背对着男人，boss继续前行。
“为什么，为什么哟，即便背对着时代也要走自己的路吗？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谢谢。”
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boss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即便你选择了逃避也一样，这座城市，永远等着你回来......我的儿子。”
对莉亚意念传话的人是boss的儿子，也就是莉亚的父亲。
混混将地点指定在了比郊区更郊区的某个货运仓库中，就在boss进入仓库的时点，仓库的铁门咯吱咯吱地关上了，仅有从墙壁上狭小透气口投入的光微微照亮仓库。在boss的对面，只有混混头目一个人。
“哟，没想到你真的乖乖听话一个人来赴约了啊，怎么了，想要弃暗投明当个乖宝宝了吗？”
这句明显的挑衅在boss的脑海中直接被过滤了去。既然想不明白的话，就只有直接问了，因此他才会来赴约。
混混见自己的挑衅被忽视咋了下舌。
boss看着他的眼睛提出疑问，尽管双目对视，从混混的眼睛里却读不出任何东西。
“你为什么纠结于杀我呢？”
然而混混不回答，只是保持着嘲讽的笑容。
“呵呵，平时一直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呢？你没带着吗，还是怕自己在激战中保护不了她？对哦，你本来就是个一战斗就会兴奋，热血沸腾就六亲不认的人嘛。有自知之明还是好的。”
“这座城市不会因为缺少我而有任何的改变，无论是已经成为店主定居的中尉和下士，还是现在作为女仆生活着的少校，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居民，只有我一个人因为除了战斗一无所长，所以不得不继续卖着火柴，继承这即便消失也无所谓的工作。”
所以当孙女问自己为什么卖火柴的时候，自己才会回答：要是不继续下去自己就会死。
啊，boss这才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会感到违和。
所有人战斗都有自己的理由，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因为利害一致才得以建立，如果自己的利害关系和中尉发生冲突的话，毫无疑问中尉会说着抱歉依然走自己的路吧。所以混混即便身为某人的手下，也一定是因为某种利害关系才会向邻市的头目发起挑战。
如果是作为邻市刺客的话，他穷凶极恶的表现与不杀平民，远离闹市的实际行动也差的太多了。
那么——
“你真的想不起来吗，我的这张脸？”
就在这时，混混的语气和表情突然变了，双目对视就会让人感到目光都像是要被吸到漆黑的瞳孔里去。
“什么意思？”
“你非要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的话，我反倒不想告诉你了。”
boss更仔细地观察他的脸，回想近期见过的人，却没能找到相应的记忆。
“但是似乎你已经彻底忘记了啊，十年前自己杀过的人的面貌。”
啊！一句话使得boss瞪大了眼睛。
混混在胸前攥紧拳头，隐隐有电光从拳中溢出，向身旁空处随意一挥，仓库坚固的墙面便像是被重锤拍击了一般深凹下肉眼可见的弧度。
“十年前，在那场声称是正义的战争中，我的爷爷因为你而战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回来。因此我的父亲，我的母亲都恨你入骨，多亏了你我也跟着遭殃，双亲在哭干眼泪之后拼命锻炼我，甚至都能够做到这种事了。”
他将眼眶瞪大到极限，全力大喊。
“全部，全部，全部——都是你发动的战争的错。”
原来，如此。
boss彻底明白了他的恨意，也理解了他专注于自己的理由，但是同样的也冷静了下来，内心不可思议的毫无波动。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由我引起的灾厄了。
说的没错，或许我现在真的是背对着时代前行，但是正合我意。
“战争的余孽......吗？”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都是见怪不怪的风景了。
“和平是由战争带来的，只有火能燃尽污秽，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都不曾改变。”
既然是战争的余孽，自己就来对了。
十年前的战争是因自己而起，由自己主导，必然也应由自己收尾。
和平，只有用战争才能获得，战争与和平是两位一体的。
战斗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看到混混摆出突进的架势，boss从地上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头。
“很可惜，我今天弄丢了火柴，所以无法全力以赴。”
“哦豁，你想用那块石头干什么，像小屁孩似的掷雪球游戏吗？事先告诉你，扔石头这样的小戏法可打不中我。”
boss只是无言地将刚好一手能握住的石头抵上墙壁。
“不，我是打算这样用的。”
像点燃火柴似的猛然摩擦，火星四溅，墙壁共振，石屑向空中飞溅，而后从岩石开始boss的整条右臂剧烈燃烧了起来，发出逼人热量的同时手中的岩石像太阳一般闪耀。
“我记得你叫东是吧，谢谢你我坚定了决心。”
闻言，东的右脸抽搐起来，咬牙切齿地喊道。
“可恶可恶可恶，你这家伙到底要出乎我预料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接着他一蹬地面，斜四十五度跳起，借助势能从上方发动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先手攻势。
“呐，冰箱里的饮料我可以拿吗？”
中尉一边伸出手去拉向及腰高度小冰箱的拉门一边问道，没等得到回答就拉开了门。
虽然晚了一步，但是依旧回答他的是挺直腰杆端坐在木椅上的女仆。
“请随意，不过里面......既然没打算听从指挥就请干脆不要问。”
“哎呀，因为我很口渴嘛。”
拉开冰箱往里看了一眼后，中尉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哇，但是这是什么，我的饮料去哪里了？”
使他惊讶的原因在于，满满一冰箱装着的都是西瓜，切成片的西瓜被贴好标签封闭在保鲜膜里，就像陈列品一样整齐排列着。
会如同强迫症一样排列的如此整齐的人在自己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一个。
“少校，能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我放在这里面的可乐都到哪里去了？”
女仆眼也不抬一下，以不带感情的声线答道。
“因为boss对冰冻西瓜给予高度评价，所以从上次扫除开始就开始了怎样冰冻西瓜口感最佳的实验，a标签的是撒盐的类别，b系列是对照组，c系列是虽然失败了但是意外感觉可能不错的类别。”
“那，那我的可乐去了哪里？”
“中尉阁下的可乐并没有扔掉，在这里。”
女仆说着站起身，拉开冰箱上方的橱柜。
“噢噢噢噢，都没气了啊啊。”
中尉抱头蹲下，欲哭无泪。
“麻烦......打扰到我看监控了。”
下士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不耐烦的抱怨。
的确，这里的扫除都是女仆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在进行，整理工作也完美的无可厚非可以说到了强迫症的地步，从一尘不染的木制桌面就可以看出来。但是问题是私人物品也不能随意处置吧。
只不过说什么都晚了，中尉叹了口气喝起无气的糖水。
在房间里的一共有四个人。
在正中央的方桌正后方像是指挥席的位置端坐的女仆，角落里像盯着仇人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冰箱内部的中尉，侧席将两个椅子并排放置当成床仰面躺在上面像只仓鼠一样咯吱咯吱蚕食着薯片的下士，以及——
中央木桌前方放置着数台显示器，箱型的显示器虽然看上去年事已高，但是表面异常干净没有一点划痕，这也是女仆的功绩吧。
其中一台显示器画面摇晃的厉害，但是能够分辨出两个人的身影。
莉亚抱膝坐在显示器正前方，虽然挡住了一部分屏幕，却没有人指责她。
“是谁会更占上风呢？”
“无......疑问。”
不仅是下士，中尉也点头表示赞同，只有女仆眉头微皱。
“问......女仆。”
难得的，下士主动提出问题，因此女仆将视线投向他。
“为什么......平时不读心？”
既然能够解开“心之锁”，无时无刻不知道他人的想法，这应该是十分便利的能力啊，为什么女仆不这样做呢？
代替女仆回答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常态的中尉，他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个啊，是因为害怕听到路人心里说的‘没有资本’，‘真可怜’，‘那样还算是女人......’啊好痛。”
被女仆从上往下一个爆栗击中，中尉再次抱头蹲下。
不过下士依旧不懂得样子。
“那是......什么意思？不明白......来试着读我心？”
“也不是不行。”
于是乎，女仆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盯着下士问道。
“你现在在想什么？”
“刚才中尉所指的莫非是平......嘎唔！”
这下抱头蹲下的人变成两个了。女仆则是心痛地抱住胸口......不，也可能不是因为心痛的缘故。
“所以说这家伙的主人也真是够辛苦的啊，定制女仆装的时候被问到尺寸一定十分尴尬吧，奇怪我怎么说出来了！”
“那是因为我顺便读了你的心啊。”
女仆的气场变成黑色的了。
“啊，慢着，我错了，但是多半是事实吧，说起来难不成是真的吗？啊好疼！”
“天诛！”
最后，三人坐回了木桌前，女仆占据正后方的席位，中尉和下士分列两旁。
“咳咳，那么玩笑就开到这里。”
被女仆瞪了，不过中尉移开视线当作没注意继续说道。
“差不多该告诉我们，在顾客正多的工作日将我们两个店主从柜台前拉开召集到这里来的原因了吧。”
女仆回答了，用最为平常的语气，给出了惊雷般的回答。
“我认为我们应该考虑换代。”
咔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
那是下士刚拿起的薯片掉到了地上。
“我判断现在的boss不适合继续担任领导者，因此提出换代，有异议的人但说无妨。”
下士举起了手，尽管眼神没变，瞳孔的黑色内部却透射出审视的光芒。
“这是正义吗？”
亦或是叛逆呢？言语中蕴含了这层意思。
他只会为了正义而行动，列于金钱这一现代的正义第二位的，是作为商人的‘契约’，上下级关系也是契约之一。因此他质问换代的正义性。
“这是正义。”
女仆如此断言。
“我们并非叛离boss，而是为了boss的理想，为了达成和平而选择换代。”
“你凭什么说boss就不能领导我们走向和平？你也承受了boss的帮助应该明白吧，如果没有他，我们都不可能过上正常的人生。”
“没错。”
女仆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接下来才是重点。
“但是我们过上正常生活了以后，boss又如何呢？”
“......”
众人语塞，唯独有一个人，至今依旧在战斗着，那就是boss。如果boss没有过上正常的人生，那么这样的和平能够被接受吗？
即便如此。
“这样的话，谏言boss让他改变不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boss自己改变最好，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理由在于——
“boss说了：‘如果不再卖火柴的话，我恐怕就会死去吧’。”
地上破碎的薯片无人拾起，老旧的显示器安稳地放着光。
中尉挠着脑袋，却也想不出什么话说。
“我知道了。”
下士首先表示赞同后不再说话，低下脑袋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女仆注视着中尉，用眼神催促他做出决定。
中尉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但是。”
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但是啊。”
中尉斜眼看向显示器，众人的视线也集中而去。
“但是啊，换代的前提是boss战败吧，退一万步说，我也不认为他会落于下风啊。”
“会的，唯独这次，boss无法取胜。”
“这么说的根据呢？”
女仆是知道的，三人中唯独她从警官的嘴里听说了这关键的一点。
“可以说是命运吧，因果循环。”
以这不明所以的玄语开头，女仆开始叙述。
“这是我刚才从警官那里听说的......”
那名警官，女仆在这十年间无数次地想过，为什么事态总会如他所愿地发展呢？能推动因果的能力，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超能力吗？
远离市郊的仓库似乎是被用作来自其他城市货物的转运点，仓库中放置着大量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木箱，又因为为了空出中间的空间箱子都被堆积到了四个角落。
突然从仓库正中爆发出夹杂着些微电流的热风，复数木箱都因为共振而发出低沉的响声。
从空地正中央站着的两人的表象上就能轻易分出高下。boss虽然稍有喘息但却游刃有余，一拳一脚地接下来自上方的攻势，与之相对的东额头青筋暴起，汗流浃背，即便如此依旧不减弱攻速。
在与强敌对战的时候，占据地利的优势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正如他所做的一样，从高处借助势能进攻，即便对手在实力上略胜一筹也无法在仰攻中反击。但是这一战法存在极限，也就是一旦陷入持久战，位于空中的进攻方将会因为难以保持体势而消耗更多体力，再加之一旦落地就会被反击，因此不得不骑虎难下，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一困境。
接下东自上而下迅猛一击的boss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劲。
拳的力量减弱了？不，他的体力还没到必须放弃优势地位的地步，那么他将自身陷于不利是为了什么？
因此瞬间做出判断，后退数步，将手中几乎燃尽的灰洒出，冒着红光的灰烬化为屏障弥漫在空间中，暂时成为了缓冲。
这一瞬间boss从灰的变化上了解到发生了什么。是电，灰的表层被电离化了，刚才的拳不是减弱了力量而是强化了电击。如果不知情而徒手接下的话，哪怕陷入一瞬间的麻痹，也将是对手打破僵局的机会，自己主动拉开距离的举动却也正中他的下怀。
然后是现在这一瞬，灰的屏障被电流打穿，拖延了大约一秒的时间。
“喝！”
这次可以清楚地看到电流从东的拳头表面溢出，那是空气遭到电离而产生的等离子体。
Boss猛地踩踏地面，踩踏的地方深陷下去，与此相对，正前方的混凝土向上翘起，如同直剑一般刺向东，如果照这个去势，将会扎入他毫无防备的腹部。
拳与硬物的冲击爆发开来，等离子体因为撞上绝缘体的混凝土而飞溅。混混选择了暂退一步，将攻击转向混凝土，打碎boss用来防御的混凝土后向后跳跃。
碎裂的混凝土比灰尘还要细，弥漫在空气中，因为静电力而互相吸引形成远比灰尘更厚重的屏障，完全阻挡了视线。
“怎么了老头，才年过花甲就已经只会被动防御了吗，刚才的霸气去哪里了？”
这时从boss对面传来了语气尖刻的嘲讽。
“不愧是少年人，漂亮的攻击。”
但是在视觉互相被屏蔽的时机嘲讽可不是好习惯，好不容易隐藏的身形因为发声的关系也暴露了位置。
Boss笔直看向声音传来了方向，已经定位了对手的位置。
嗯？
但是多年的战斗直觉使他没有立即前冲，下一秒的事态证明了经验的正确性。
数根钢管瞬间刺破薄薄的幕墙，发现之时已经距离boss的身体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刚才的嘲讽不是因为年轻而犯的错误，而是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同时获取boss的位置，为了精确地用射击而进行的准备。
Boss完全不知道钢管是从哪里来的，这个才是杀招吗？
多亏没有着急攻击的缘故，boss强行扭动腰部，折叠起身体，像只猫一样运用脊椎转动的力量向旁边略微侧移。
钢管擦着衣物划过，只是烈风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白印。
混凝土屏障因此破开，露出了后方的景象。
做出投掷动作的混混以及——数个遭到破坏的木箱。
原来如此，boss心想，在四角留下木箱的作用原来是这个吗，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利用情报的差距创造出优势，混混最清楚木箱里装的是什么，可能是武器也可能是药品，但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可能落入陷阱。
无比漂亮的战术，这一次，boss发自内心地称赞。
但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混混的表情，因而心下一动。
既然一击不中，他为什么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不动？
突然从身后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发现时钢管表面的电流已经触及了皮肤。
从身后？！
刚才的攻击只不过是佯动吗？真正的杀招在在这里！保持投掷的姿势一方面是为了吸引自己的视线，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利用静电力操作钢管回旋。
这一击决计无法躲开。
从boss的脚底，刚才落地的混凝土碎片如同倒悬的瀑布一般直冲而起，加之以高温化作通红的状态，但是显然赶不及挡在钢管与身体之间。
钢管毫不留情地刺入皮肤。
但是融化了，
在仅仅刺入了半寸之后，整根钢管化作了铁水。
“什？”
东瞪大眼眶，发出惊叹。
在极限距离下，boss将自身的皮下脂肪作为燃料点燃，瞬间达到了融化钢铁的温度，并且抵消了动能。
还不止如此，因为高温而消磁的钢铁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姜还真是老的辣。
“哼。”
但是这样一来胜负已定，东露出了笑容。
将手插入地面。
大地原本是绝缘体，但是因为其体积极大的缘故也能成为导体，因此电流是不会在地面聚集的。
但是boss依旧向后跳跃远离了地面，出于战斗的本能。
之后，刚才他所站立的位置电光直冲而出。
是地下电缆，混混将手插入地下并非为了通电于大地，而是为了抓住电缆。
其结果就是，boss现在处于空中无法控制自己姿态的状态下。
“喝啊啊啊——”
接二连三的电流从地下向上直击boss。
无法躲开的无数电流直接击中了他的身体，作为对策boss利用高温使皮肤外侧的空气强制解离，脱离电子成为导体，分散了电击的威力。
但是直接击中的电流依旧造成了损伤。
他落在位于仓库角落的木箱上的时候，身上已经带了几处伤痕，体表也有电弧跳动。
终于boss的呼吸也有点乱了，双方的气势来到了同一高度。
就在这时，作为boss立足点的木箱因为不堪重负而破裂了，boss立足未稳掉了进去。
里面装的是衣服，满满一箱子的毛衣。
“这是？”
东嘴角勾起。
“game，over！”
在boss注意到毛衣表面的异常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电流不管多强，被导体分流就会减弱威力，因此难以对能自由操纵火焰分解空气的boss产生效果，证据就是即便被直击多次也只是轻伤。
所以将其陷入充满不良导体——羊毛的环境中，就能封印这一可能性。
毛衣表面发出红光，电弧瞬间增大。
提前在毛衣中存入大量电荷的话，因为其出于稳定的状态因此无法爆发。
此时身上带有刻意打入的正电荷的boss落入其中，大量存放在毛衣上的电荷将会瞬间爆炸。
——静电。
精密测量仪器必须防止的灾害之一，也有这种运用方法。
从外界看来，就像是天雷冲破了屋顶似的，和仓库同等粗细的雷光往天空击去，刺破了云层更向四周扩散，然后转瞬间由粗变细。
电光消失后，仓库里也失去了boss的身影。
“打倒了......吗？”
东想为自己的胜利仰天大笑，却没能笑出声，反倒因为表情扭曲而难受。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打倒了一直以来日思夜想的敌人，心中却只有空虚。
这一刻他察觉到，原来自己的仇恨一直以来，都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东西吗？
但是这时，地面鼓动了起来，他再次绷紧神经。
“这是什么？”
从地下伸出一只手臂。
“不可能，在那样的电击中怎么可能还生还了下来。”
之后，不出所料地从地下爬出来的是上衣尽毁的boss，胡须也不知去处，头发全都向上竖起，而且沾满了灰尘。但是混混眼神动摇，他关注的只有boss的存活这一点。
Boss举起右手，顺着他的手臂看去，东这才发现，缠绕着整根手臂的，是地下电缆。
“啊！”
悔恨从心中升起。他从与自己的战斗中获得了灵感，利用地下电缆将电击的威力分散给了全城吗！而且还是自己告诉了他地下电缆的存在。
“攻击这就完了吗，没有后续了吧。”
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威胁，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就像是因此得到了信号，boss猛地脚踏地面展开迅雷不及掩耳的突刺。
“接下来轮到我进攻了！”
一拳轰在东急忙架起用于防御的手臂上，将其轰开，同时击飞了他。
紧接着，从侧腹而来的冲击改变了混混的飞行方向。
腹部受到冲击的触感是钢管！
同样是利用自己刚才使用过的道具。
接下来是向上的勾拳，向斜后方倒飞的混混还没找回方向感就遭到了不可抵抗的连续攻击。
把刚才的铁水攥在拳头里的攻击！
上，下，左，右，前，后，毫无缝隙的连招使得他在空中连续被打飞又被打回来，所有的防御都被绕过，所有的反击全都被更强的力道击碎。
直到再次被击落到地上，身体深陷进混凝土地面为止。
“咳！”
直到这时，才得以从口中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深陷地下无法动弹的东全身残破，再也没了抵抗的力量。
Boss看着东，直到他也缓缓将视线转向自己。将手中依旧滚烫的铁水随意掷向后方，出于强制平衡状态的铁水在失去控制的瞬间暴沸，产生了仅次于刚才落雷的爆炸，这也是模仿东的招式创造的招式。
“用刚才那招的话，毫无疑问可以杀死我吧，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他努力睁开眼皮，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
“哼，是关于我的上司，还是计划的全局，我什么都......”
“不。”
Boss立即否定了。
“我想问的是，你的爷爷的名字。在那场战争中我杀死的人，我无法全都记住，但是为了赎罪，哪怕多记住一个也好，我是这么想的。所以能将他的名字告诉我吗？”
“你这混蛋还谈什么赎罪，就连，就连......”
东的情绪突然激烈起来。
“我的爷爷啊，十年前为你挡下了十三颗子弹的你的副官都记不得啊啊！”
空气一时凝滞，只听得见因为战斗的余波持续坍塌着的建筑的悲鸣声，在这之中，boss低下了头。
他因为内心震动而摇晃了一下，竟然是自己这边的人吗？
“他的名字是？”
“什么啊，果然记不得吗，冷血的家伙。”
“等等。”
他开始努力回忆，绞劲脑汁将记忆翻找出来，但是十年前的人和事都已经像是陈旧的相片，一触碰就寸寸碎裂，难以联系到一起。
“他的名字是......”
东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同时充满愤怒，但是仔细观察，他的眼底里却隐隐透出一丝期待，看着这张脸，boss就觉得不能辜负这份期待，某个人的面容渐渐浮现了出来，只是还想不起他的名字。
“想起来了一点，他是，他是......”
一点一滴，记忆开始汇聚。
“偷过我酒喝的，经常背着我说我坏话的，啊，还有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人这一点......都和你很像啊，他的名字是......”
东眼中的希望越发明亮。
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
Boss的眼眶瞪大，看向东，眼中半撑起身体的年轻人毫发无伤，啊，他想起来了当初自己的副官的名字。但是接下来他看向自己的胸口，衣服大块被鲜血染红。他的身体摇了摇，最终跪倒下来。
咳，他吐出一口血。
本来普通的子弹是不可能伤到他的，前提是他的注意力没有全部集中在回忆上。
本来普通的伤口是可以立即灼烧止血的，但是能力突然无法使用了。
“哎呀，真是的，总算让我等到了好机会啊。”
这个声音是——
警官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原来如此，真正的杀招是你啊。”
“谢谢了，复仇者，合作愉快。多亏了你他的警戒心才能降到最低，虽说我碰巧得到了几颗实验用的弹丸，声称能让超能力暂时无效化，但是打不进身体里去也是白搭。现在你可以认为自己大仇已报了哦，姑且当作那样吧。”
这可真是，无计可施了啊。
但是boss在明白自己的生命终于走到尽头的时候依旧不明白。
“为什么你要杀死我呢，警官，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吧。”
“你还是不懂啊，我的信条。”
他居高临下对着跪倒在地的boss说道。
“我想要的是——”
看着监视器的女仆于同一时间诉说道。
“——制度的变革，从一个人支持城市的和平变成由我们支持，你所代表的旧制度的灭亡是不可或缺的。”
“还有一点你搞错了哟，没有人会死的，你也不会死的。”
就在警官这么说的时候，boss发现血不经意间已经止住，并且伤口开始快速复原。
“这到底是？”
警官用枪声代替了回答，一枪打在倒在地上的东身上。
令boss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东被打中的地方虽然炸开恐怖的血花，但是立刻全身就开始了复原，包括先前战斗的伤痕都逐渐淡化消失了。
“这种子弹原本是开发用来治疗的，消除超能力只能说是无意间发现的副作用。再说了，我们的目的可是和平哦，如果有人没有得到和平的生活，那不是和以前毫无改变嘛。”
说完警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也是啊，如果有谁在开发对能力者装备的话，已经渗透进世界各个角落的能力者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这样一来你已经输了，失败证明了旧代的错误性，接下去是证明新代正确性的时间了，如何，boss，前代的代表者，能来帮助我们革新吗？？”
“随你们想怎么做吧，新的时代果然还是应该交给年轻人。”
得到回答之后，警官高举起手，对着虚空大幅度地挥手。
“好了各位，听到了吧，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他对着的是女仆设置的监视器，密室中正坐的女仆点了点头。
“既然得到boss的首肯了，那么接下来就由......”
就在这时，女仆所处密室的门被轰地打开了。
“疼！”
闯入者撞上了另一堵空气墙而抵住额头。看清闯入者的脸后，女仆皱起眉头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中尉张大了嘴僵硬地举着放出空气墙的手臂，而下士睁开半眯着的右眼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后又马上闭上，从嘴角呼地漏出一口气。
闯入者双手叉腰，大刺刺地站在门口，魁梧的身材几乎要把门框撑满似的。
他正是这数年间一直在各地旅行，终于回到这座城市的莉亚的父亲。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哦。”
哎呀呀口好渴，这么说着他就像无比熟悉这里似的径直往冰箱前进。
打开冰箱，随后他发出了惊疑。
“这是什么啊，我的可乐到哪里去了？”
“那是我的台词吧！什么你的可乐啊，阁下多少年前放进去的东西现在还能喝吗......”
中尉吐槽的时间闯入者已经吃掉了一块西瓜。
女仆抬起头盯着他说道。
“阁下现在回来这里，是代表阁下作为曾经放弃权利，逃离责任的人有拾起责任的觉悟了吗？。”
“叫我旅人就可以了哦，现在我和什么战争啊和平啊已经没有关系了，只是作为一个旅行者局外人而已。”
说话间又是一块西瓜下肚。
“哦，哦这是什么，好美味，这不是普通的西瓜！”
“哼哼，发现了吗，那个序列号是代表试验中的品类，其中这一块是利用在表面涂抹奶油令其均匀渗入来增加甜味和改善口感。”
“这块也是，这也是，女仆的厨艺真是太棒了。”
“哼哼，那是自然，身为一介女仆厨艺是必修课。”
一块接一块下肚，每吃一块女仆就在一旁讲解。
“哦，每一块都好吃到难以描述，而且女仆的笑容也是最为可口的呢。”
欸，女仆摸摸自己的脸，嘴角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旅人阁下......”
那个冰山美人的女仆竟然脸红了，别开视线低下头。
“喂，旅人，也给我尝尝啊，真的那么好吃吗？”
“可惜已经没有了。”
把冰箱门打开给中尉看，中尉发出啊的悲鸣。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既没有喝到可乐也没有西瓜，我的人生是有多惨淡啊。”
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下士冷哼了一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直说你的目的......只是来玩闹的吗？”
说起来既然不是来继位的，那旅人到底为什么回来？这个问题再次被抬出了水面。
“哦！这不是下士嘛，哎呀隐藏的太好了我都完全没有察觉。”
下士的眼皮跳了跳。
“我可没有故意隐藏气息，想挑衅的话直说。”
“不不不我是说真的，这身装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吧，暗色的色调很容易融入各种环境呢。”
这怎么可能嘛，这家伙只是不喜欢洗衣服罢了，中尉心想。
但是下士的眼皮又跳了跳。
“真亏你能看出来。”
不是吧还真的是？这回轮到中尉瞠目结舌了。
旅人接着仔细打量下士。
“还有你经常半闭着右眼，是为了在突然进入黑暗的环境时能迅速恢复视野吧。”
“没错。”
下士已经渐渐把视线与旅人相对了。
“这件外套，袖口的部分经过改装啊，这是什么？”
“哼哼。”
下士得意地冷哼了声。
“你很懂行嘛，像这样——”
说着下士一抬手，一把飞刀就从袖口窜了出来。
“——这是连发飞刀的机关，我自己做的。”
“好帅。”
“哼哼，那是，你说不定是个好人呢。”
不好不好，旁观的中尉这么想到，中二病下士和持家型女仆都被击倒了，我可要坚持住，作为队伍的堡垒的我。
正想着，旅人把视线转向了中尉这边。
又移开了。
“喂喂，我说喂，为什么唯独对我冷淡啊！”
“额，我不搞那一套的请不要太靠近我。”
“中尉阁下原来有那样的兴趣吗是我看错你了对不起。”
“大光头，离我远点。”
“大家都误会我了，天大的误会！”
对着心理受到巨大打击而跪倒在地的中尉，旅人伸出手。
“大家是开玩笑的啦，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店铺才会那么干净不是吗？”
中尉渐渐抬起眼，终于与旅人四目相对了。
“旅人大人！”
然后他抱住了旅人的手臂。
“啊，对了。”
旅人突然一拍脑袋说道。
“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哦。”
说罢就离开了密室。
等旅人离开后，下士首先开口说道。
“所以说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然后最先是女仆，然后照着中尉，下士这样的顺序，众人依次发现了某个事实。
“““莉亚大人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商店街。
小西像是喝醉酒似摇摇晃晃地沿着陌生城市的街道前行，路边有着肉店，水果店，还有条条弄弄的无数小巷入口。
“这里到底是哪儿啊，老大，你在哪里？”
他原本是东的助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街上。
认清了自己迷路的现实，小西感觉快哭出来了，总觉得路边的店面似曾相识，可是记忆像是被翻搅过一般回忆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来过这里。
仔细想想，还有好多记忆好像错乱了，比如自己曾经在某量电车上袭击某女仆......
脑袋好疼，就是记忆到这里的时候中断了。
再对着商店的玻璃橱窗看看自己，虽然隐约记得自己对微胖的体型略有自卑，但是现在自己的脸却肿得和肚皮一样鼓。
唉，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咕——更不凑巧的是肚子还发出阵阵悲鸣。
“老大......”
就在这时，跑过眼前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莉亚趁着旅人吸引的时机偷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穿街过巷，直到跑过熟悉的商店街才喘了口气放慢速度，然后思考像是得到了足够的氧气般活动起来。
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呢？
但是还没等这思考找到头绪，身后传来的呼唤令她转回头去。
“喂，那边的小姑娘——”
回过头看见的却是顶着猪头的怪人。
啊，自己曾经听外公说过，如果有带着面具的人装作亲密地靠近过来，那就是......
诱拐啊！
“不，不要过来！”
“别跑啊，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
在奔跑中说话导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只是想问问这里是哪而已啊为什么要跑，小西心想，奈何自己体力不行，即便是和未成年人作对手也无法缩短距离。
“可恶，别小看大人啊，为了减肥我也没少锻炼啊！”
吐出一口气再深呼吸，像是乘着大吼的气势一般，小西再次提高速度，眼看着和莉亚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要抓到你咯。”
就在这时，就像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从斜上方飞来一道人影。
到此为止了，这么说着踩在小西的身上，把他的半个身体暴力地压进了路面。
莉亚听到巨响回过头，将从楼顶跳下的身影收入眼中。
“你是......怪人？”
“如果肯称呼我旅人我会比较高兴，嗯，我想女仆他们也差不多要赶到了吧。”
听到他说的话，莉亚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你以为他们是谁，可不是这边的猪头能比的哦。”
说着旅人指指自己的脚下，被半踩进地面的小西。
“虽然小莉亚你肯定很疑惑，但是可惜我们互相的时间都有限，那么——”
他一踢脚下踩着的小西往天上跳起，像猫一样矫健地停在了墙壁上，居高临下盯着莉亚。
“——提问时间到了。”
“欸？问什么？而且为什么要问我？”
旅人摇了摇食指。
“嘁嘁，这不是简单的提问，这是指导哦指导。”
“为什么要指导我，你是老师吗？”
“nosense，那自然是因为在下有指导者的义务之缘故那么提问开始！”
只差一句没有说，那就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莉亚的父亲的缘故，父亲教导女儿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问题之一。”
莉亚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问道。
“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闭上眼睛，在心里思考。
我是怎样的人？莉亚，12岁，单纯的西伯利斯人，问的应该不是这些吧，我是外公的外孙女，卖火柴的小女孩，大概，我是个胆小的人。
“好的时间到，答案是——答案怎么都好，因为那真的是你的答案吗？除了最后一句以外其实都是外界对你的看法吧。”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的？”
“真天真呢，你忘记了我会心灵感应吗？”
啊啊，好狡猾，也就是说我想的什么都被听到了吗？这算侵犯隐私了吧。
也不是全都听到了哦，旅人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之中响起，他用了心灵感应。
“想了解真正的自己是怎么样的人需要更加更加，更加深入地思考，但是没有时间了所以第二问紧接着来了哦——你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
但是思考还没来得及开始运转，旅人立即竖起第三根手指
“and第三问——你希望这个世界变成怎样的世界呢？将来你可能成为这座城市的领导人，继承boss的位置，到那个时候你对自身的期望也会成为世界改变的风向标，所以思考吧，你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人以及世界如何改变？是保持现状呢，还是有什么方法让更多人得到幸福。”
那种事，从来没考虑过，对我来说世界的概念太遥远了啊。
我只是个卖火柴的小女孩，boss的外孙女而已。
“没考虑过也不要紧，在自己得不出答案的时候，不妨问问周围的人吧，boss所犯的错误之一就是自己担下所有的责任，所以你要改变。来了，女仆同学，你希望世界变得如何呢，请回答！”
莉亚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仆中尉和下士已经赶到了这里。
“我们都托boss的福融入了社会，因此我希望boss也能够过上平凡的生活。”
“有点文不对题呢，但是如果那就是答案的话不要紧，下一个中尉同学。”
“我？”
中尉摸摸他的大光头。
“肉价上涨？”
“pass下一个。”
“为什么要pass我啊，好啦好啦，我希望世界永远和平没有斗争好了吧。”
“哼，天真，你是三岁小孩吗？”
下士适时地在一旁发出嘲讽。
“世界曾经改变过，过去世界最大的正义是江湖，现在世界最大的正义是金钱，而最大的正义之上还有更不可抵抗的事物存在，那就是更高的意志。”
“是我太笨了吗怎么感觉没听懂呢？”
安心吧我也没懂所以你不是笨蛋，旅人悄悄用心灵感应向中尉传话道。
但是下士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我希望莉亚阁下给我命令，用你的意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慢着同学们，还有一位同学没有回答哦，来，小西同学好像举手了。”
“欸，发......发生了什么？”
被从地里挖出来的小西一脸迷惑，于是旅人重述了一遍问题。
“我的话，我希望东......不对，我希望大哥能正常一点，他想的什么我们做属下的完全看不懂啊。”
“好了全员回答完毕。”
旅人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莉亚面前，双手搭上她的肩膀。
“这下限制条件提高了，要让boss过上平凡的生活，同时世界和平，除此之外要向下士命令，最后让东也变成正常不过这大概是没可能的吧。”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就被直接评论为不可能！”
“因为据我看来东已经很正常了，看不懂他是你们下属太笨了吧。”
“......无可否认。”
“那么，莉亚你的答案是？”
莉亚思考着，思考啊，继续思考，持续着思考。
然后最后放弃了思考。
噗嗤，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反而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太麻烦了所以干脆解散吧，大家各自过自己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那么，这就是答案了吧。
在英雄的时代，英雄代表正义，惩治邪恶的责任在英雄身上。
但是当今的时代，英雄不存的现在，不代表就没有人惩治罪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谁都能做得到，那就是小小的正义。
平凡的，但是大范围的正义，世界变了，支撑起世界的是广大的平凡人。
那么解散前，最后还有一件事遗留。
“呃，同学们，你们不想解解恨吗，这里正好有一个沙包哦。”
“欸欸欸，为什么都看向我。”
小西不由自主地转身想跑，却被空气束缚住了而动弹不得。
“不要！”
凄惨的呻吟回荡在城市上空。
火柴已经不再是用来杀人的了。
这句话是他原创的，但是原本火柴也就不是凶器，从来不是。嘘，旅人点燃烟，火柴丢在雪白的雪地上，噗呲地灭尽，散发出一缕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