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熙琳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按照以往她对于神明的了解,以及拉普赫最近的行为做判断,一切都应该是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才对。
神明怎么可能失去神格,只要有龙族还存在于泰拉之上,龙神就必然永生,这份信仰之力是不可能消散的。
这是熙琳在听到西泽的话以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然而西泽很快便打破了她心中的希望。
他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以神明的身份起誓,我的话全部属实,拉普赫失去神格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那不对啊,我明明见到她在不经意间使用自己的神力,难道说是......”
回想到拉普赫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熙琳愕然惊醒:“可是,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因为哪怕是你也帮不上忙,我是知道的。看来这一切已经瞒不住了,就让我这个事业与爱情双双失败的神明将一切说明吧。”
西泽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卸下伪装,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盯视着天花板,一边搜寻漫长的记忆,一边讲述他的故事。
“在几千年前,神明刚刚降临到泰拉的时候,我和拉普赫一同降生到了如今的龙魔界域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国度,保护同族之人。在那时神明不只是现在的六位,而是整整十位。泰拉经常爆发战争,神明与神明的争斗通常会给大陆上的普通生灵带来巨大的灾难,为了保护族人不受战争侵袭,也为了能在神明中有一席之地,我与拉普赫达成了同盟关系。在长达百年的神战之中击败了血神、虫神,登上龙神与魔神之位。”
这会儿,熙琳可就不会觉得西泽在浪费时间了,有关神的秘辛、世界最基底的逻辑才有几个人知道,哪怕是最为详细的史书都不及他一句话有用。
泰拉的历史守护者们应该也是知道的,而且从尺度上要远比神明漫长,但难就难在守护者她无法主动联系到。她总不能在心底里默念赤弥和黯空的名字吧,搞得好像那个什么阿拉丁神灯召唤仪式一样。
所以她非常集中精神去听西泽的讲述,单单是泰拉拥有十位原初神明这点,就已经差不多给她大脑整宕机了。
原来,泰拉曾经有这么多神,而且从血神和虫神这个称号便可以看出,血族与虫族曾经有着自己的神明,只是被击败了才没能在神位中占据一席。
西泽没什么停顿,他当好自己讲述者的身份,紧接着继续说了下去:“登上神位的我们并没有去探寻其他的神域,而是继续坚守领土将近百年,终于在一个特殊的时刻得到了世界的认可,也就是属于神明的法则之力降临。你们可能觉得在当初神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拥有法则之力,其实恰恰相反,争夺神位是最为公平公正的战争,所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力量。”
“也正是在法则将临的刹那,泰拉格局已定,六位神明均已登临神位,得世间法则之长权,肉体不死,魂魄不灭。这本应是件好事的。”
西泽的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痛苦,熙琳和伊琳娜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两个字,那便是不甘。
不过熙琳此时此刻还没心情去解读他的情绪,因为她才刚发现自己还站着,在意识到整个屋子就剩下一张床可以供她坐下,她果断选择了和伊琳娜挤一挤。
一张单人沙发虽小,却还不至于无法容纳两个女孩子,熙琳就是明摆着死皮赖脸,然后跟伊琳娜挤在了一起,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当熙琳把自己的小屁股往这边挪的时候,伊琳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有些流氓地在她那柔软的臀上拧了一把,才腾出一些空位。
某人硬要挤还吃了痛,碍于面子只能忍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西泽似乎是注意到了她们之间的小动作,但眼中却没有笑意,那份痛苦与落寞更深了几分。
“大陆格局已定,这就意味着神明之间的争斗已经彻底结束,应生灵之神的邀请,我们在树冠上举办了很多次宴会,神明之间的距离也在拉近,让彼此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直到深渊大举入侵前的那场宴会,改变了一切。虽然我直到现在都无法肯定布樊泽尔的意图,但如今已经发生的事情,或许都与这场宴会有关。”
“同往常一样,我们凭借着神力登上树冠顶峰,在长桌之上共享精灵族的美食,谈论国度内发生的事情,商讨应对深渊的策略。在酒过三巡之后,人神,也就是布樊泽尔,在宴会上向拉普赫求爱了,他认为,应该由强者来守护在她身边。但在那时,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我与龙神走得很近,在第一时间都选择了沉默。拉普赫对于人神的示爱非常淡漠,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他。”
熙琳小嘴微张,她有些难以理解,人神作为全大陆最大的反派,居然曾爱上过龙神?合着是因为龙神的拒绝,才让他走上了现在的道路啊,是否有些逆天了?
但紧接着西泽的话便让熙琳收回了原本的想法,其中的缘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只会比逆天还逆天。
“被拒绝以后的人神并没有生气,而是以他认为谦逊的方式,邀请诸位神明,共同欣赏一场决斗,决斗的对象正是我。他想要通过决斗的方式来证明他比我强,证明龙神的归属权,证明拉普赫应该属于他。”
熙琳实在是有些难崩,她脱口而出:“我草,这是什么逆天思想啊,龙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被当做物品来谈论归属权?你别告诉我这场决斗真的发生了,你没有理由和他打的。”
西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对于泰拉的了解太片面了,既然强者为尊这一理念至今仍然留存于大陆,那么你觉得身为神明的我们不应该认同吗?我没有办法拒绝这场决斗,其他神明亦无,即使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与拉普赫相恋。”
“这场决斗如期进行了,因为法则之力的巨大差距,我几乎是被戏耍一般败在了布樊泽尔手上,决斗也到此为止。拉普赫没有改变她的态度,仍然明确地拒绝了他,但已经胜利的布樊泽尔怎会罢休,立刻向拉普赫发起了决斗,结果同样是惨败......他像是提着战利品一样,抓着拉普赫的脖子要带走她,而我却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看着。”
西泽的呼吸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当时的画面已经重现于眼前,让他难以接受,无力的感觉快要让他窒息。
“后来是莉娅站了出来,令布樊泽尔停止了他的暴行,出于对生灵之神的畏惧,以及对现场剩余神明的忌惮,他放弃了拉普赫。布樊泽尔没有得偿所愿,脸色极为难看,眼眸中也满是阴仄,宴会最终不欢而散。”
逆天,实在是太逆天了,还真就验证了一句话,现实永远比想象更加魔幻,她已经说不出吐槽的话了。
想想看,你和你的恋人受一群好友之邀参加宴会,结果却要当面被牛,其他人还支持武力决斗,这样一换算是不是离谱多了?
要知道魔神的法则力量只是辅助啊,又怎么可能在正面决斗中取胜?不止一位神明告诉过她,人神的法则之力是这个世界上无敌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在他的法则之中击败他,西泽不行,拉普赫同样不行。
直到这时,熙琳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在他身上时常能感知到压抑与怯懦的情绪,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
西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说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参加了与深渊的最后几场战斗,拼尽全力才将它们逼迫到极寒之地,并在最终决战时以生命为代价将其封印起来,由莉娅亲自保管我们的神魂。”
“之前在不朽尘辉时,是我骗了你,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从宴会以后,拉普赫对待我的态度便发生了转变,从恋人变得形同陌路,眼中没有担忧,没有失望,只有无尽的冰冷。我知道,这是她对我彻底失望了,是啊,一个只拥有辅助力量的神明又怎么值得被爱呢。我甚至连她都保护不了,被别人轻易践踏......”
“我真的好恨,为什么要给神明分配所谓的法则力量,既然所有神都拥有,那为何又要有区别?为什么只有我是辅助法则啊!”
西泽的面容上重新挂上了痛苦与不解,是法则力量的到来让他比以前更加强大了,但如果没有法则,他就不会在神明中实力垫底,不会只能龟缩在众神身后为他们施法,也不会在情感中受挫,失去拉普赫的爱。
他实在难以理解,远在神明之上,站在与泰拉同一高度的造物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熙琳摇摇头,否定西泽的看法:“你的法则之力并不弱,相反而言是数值上的爆炸式增长,整整十六倍的单独乘区,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夸张的增幅。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最强的法则。”
西泽自嘲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或许我就是这个命吧,生来只能为他人辅助。不过......”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尖锐起来,杀气升腾:“好在泰拉的造物主还是给了我机会,让我遇见了你。或许当我们的力量完全到达巅峰之时,在人神的领域中击败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了。届时,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将属于他的一切包括尊严、血肉、灵魂全都踩在脚下,碾成尘埃,你可以答应我吗?”
感受着西泽身上不断传出的戾气,熙琳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她连忙调动体内的浩然至阳魔力运转,才把这份气息从体内驱除。
这一小插曲虽然没有实际造成什么影响,伊琳娜甚至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熙琳心中却已经掀起了一圈圈波澜。
以她的实力,一向是自诩泰拉无敌的存在,却也会在西泽那诡异的情绪波动中受到影响,让她心中大为警惕。
看来以前在看番的时候,说某某番剧中主角物抗高魔抗低不是在开玩笑啊,她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窘境。不对,准确的说她物抗也不高,只是纯粹的攻击力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尽管她并不清楚西泽这种能影响到他人情绪的力量是魔族固有天赋,还是说人人都可以学会,至少她应该提防起来。
要是她哪天被控制了,以她现在的战斗力,所能造成的灾难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她可不想当毁灭世界的那个人。
熙琳在心中打了个寒颤,将这份想法暂时保存在心底,认真点了点头说道:“人神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因为他的选择所带来的灾难,已经影响到到了我所在的世界,所以哪怕没有你的请求,我也一定会将他斩杀。更何况,他曾对你们做过那么多恶事。”
西泽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那么厉害的情绪波动,只是他一想到仅凭自己的力量去和布樊泽尔对抗,心中便止不住地冰冷。或许是心中压抑已久的仇恨使然吧。
“谢谢你,现在,该告诉你们有关拉普赫的事情了。”
西泽轻叹一声,开口道:“我之所以不向你们说明她的情况,是有原因的。自从我与她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个极为强势的女人,对任何事物都有着争强好胜之心,对待自己也相当严苛。至于说她的法则,也不算秘密了,她是属于我们这个阵营的,而且以后也会以其他方式呈现,说了不会有什么。”
熙琳和伊琳娜同时一愣,龙神在他的说法中不是已经失去神格了吗,怎么还会以其他方式呈现?这是什么意思?
但西泽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向下说:“她的法则之力为冥蚀,乃绝对成立的龙焱腐蚀,永久性附着,被攻击者需要释放等同于龙焱五倍的能量才能抵消,否则就会一直烧下去。这项法则并非所谓的概念性力量,所以在开始时不算强,但拉普赫她不愿接受法则的孱弱,强行提纯自己的火焰,历经十几年苦修终于在既定的法则之上又加上了一条——她的龙焱可以燃烧一切,活物、死物、能量体、灵魂乃至空间都可以燃烧。这便足以看出她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
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在布樊泽尔与夫尔莫罗斯的双重围击下活下来。西泽隐去了最后一句话,因为这并不值得骄傲,他活下来的代价是拉普赫的阵亡。
有点东西啊,熙琳不禁在心中嘀咕,如果打消耗战的话她也难以取胜,当然这只是从能量总量上来算。
不要忘了,她可是炎之勇者,对于火元素有着绝对的掌控权,拉普赫的龙焱对她应该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当然,这一切只是熙琳的猜想罢了,真要说有没有用她心里也没底,打过以后才能见分晓。
“后来,我在一次深渊之主,也就是虚空御尊戮冥神的出手中救下了拉普赫,使她非常自责。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不朽尘辉,准确地说它不是一个失败品,也没有我的帮助,而是拉普赫在我神魂破碎时自己建起的法阵。正式依靠着不朽尘辉与其余四神的能量,才加快了我重生的进程。”
西泽眼中流转着悲伤:“我应该知道的,她从来都不愿欠我什么,以前是,发生了那件事以后也是。在封印深渊时我们遭到了大量魔棱的反扑,是她以自己全部生命、灵魂为代价,才为我挡下致命一击,也就是说,那场最终决战死去的只有她一人。为了报答她所做的一切,我用她的一部分神格,以及自己的大部分神格,强化出了现在的魔王之冕,并允诺龙族戴冠,统御龙魔两域。”
“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人神脱离了生灵之神的掌控,在冠顶向我与龙神发动了袭击。在战神的帮助下,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我甚至还没和她说上一句话,便再次看着她为我而死......如果不是生灵之神[灵运]的威胁,与战神念及旧情留手,我们甚至都无法逃离树冠。”
熙琳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因为她听到了在夫尔莫罗斯曾告诉过自己的深渊君主,原来它叫虚空御尊戮冥神,但这应该依旧不是它的名字吧。
能轻易秒杀一位神明的存在,必然会成为她最棘手的敌人,也不知道未来是否能真的能击败它,希望它不要是一个根本就无法对抗的敌人。
许多年以后,熙琳想到曾经对于冥神的猜测,都会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的天真,连掌控着两颗星球的赤弥黯空都拿他没有办法,她一个小小的剑圣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