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琳这边刚刚走进主堡的大门，就碰到了下楼的伊琳娜，不禁有些疑惑。
“让我看看这是谁呀，怎么，是要去找我吗？”伊琳娜微笑着说道。
“诶？你怎么舍得离开你那办公室了，难不成工作做完了？还是说遇到什么大事了。”熙琳略显不解。
伊琳娜很自然地拉起熙琳的小手，撇了撇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天天坐在那儿批奏折我也烦，这不是今天过节嘛，没那么多事情。”
“哦~”
熙琳摆出了一副我完全明白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所以你这是下来找我来了？”
“哼哼，那是当然，我看看你有没有起床，是不是还在呼呼大睡，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了。”
熙琳挠挠头，“我寻思我自己也没天天睡懒觉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见你。”
伊琳娜用她标志性的动作摆摆手，说明她其实并没有想好上一句话的逻辑，而且也不打算回下一句，以此来敷衍了事。
当然，她想要找熙琳这点是肯定不会敷衍的，她就是为这个事而来。
“嗯哼~”
熙琳踮起脚尖，轻轻在她面颊上一吻，“那在开始今天的约会生活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你，亲爱的伊琳娜小姐，你真的没有正事要做了吗？”
面对熙琳的问题，伊琳娜先是躲闪了几下眼神，然后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选择坦白，她知道在熙琳面前装傻是没有用的。
“哎呀，你就不能当我没事做嘛，真是的，又要去忙公务了。”
熙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忙，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忙，我也得做点什么，来说说看吧。”
伊琳娜点点头：“因为今天是灵韵节嘛，我作为魔王当然要关注公墓那边的情况，战争到现在还没到两个月时间，绝大多数灵魂的状态应该都很活跃，我需要去视察一下。”
“明白了，我到时候陪你去。”
“嗯？看样子你现在是有事情要做啊？”伊琳娜有所察觉。
熙琳点点头，指了指楼梯左边的通道。
“又有一段时间没去见付雷多，我得去看看他研究的怎么样了，星河契约能让他改成十二联结数都已经够逆天了，要是更进一步，我简直不敢想，”
有关熙琳说的这点，伊琳娜也深感认同，目前为止泰拉这么大，应该没有人能在魔法阵上造诣超过他，他是毋庸置疑的第一。
让她来研究十二联结，估计都得研究百年以上，这老东西一个月就掏出来了，说逆天都不足以称赞。
“那我跟你一起去。”
“嗯。”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走廊尽头走去，这间屋子付雷多很满意，所以也没有要求伊琳娜给换新住所。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门口，熙琳象征性的开启感知往里面看了看，确认这老家伙还在才敲了敲门。
“谁啊！没事别打扰我，去找你们魔王！”屋内马上传出了烦躁的声音。
“我，来看看怎么样了，你咋态度这么恶劣啊。”
里面发出咣当一声，明显是付雷多没拿住什么东西掉地上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伊琳娜憋着笑向熙琳使了个眼色，开启队内语音：你看给他吓得，东西都掉了。
熙琳翻了翻白眼：我有那么可怕吗？
伊琳娜点点头：在他眼里你确实可怕。
门打开了，熟悉的付雷多出现在她们面前，不过这次比以前强多了，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什么怪味道，服饰、头发也比以前整洁得多。
“不好意思，老职业病犯了，进来坐坐？”付雷多有些尴尬地笑着。
“行。”
付雷多微微侧身，把两人让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屋内设施很齐全，付雷多在没办法精进研究那几天，还随手搞了一套全自动咖啡机，用三维法阵进行编程预设操控，仅两分钟就可以做出两杯咖啡。
眼看伊琳娜和熙琳来做客，他自然是不会浪费这个显摆的机会。
趁着咖啡还在慢慢做，付雷多在两人对面坐下，心中略显疑惑。
“今天找我，有事吗？”
熙琳摇摇头：“没事，你别有压力，本来是我一个人找你的，伊琳娜就是陪我过来。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好些天了，所以来看看你情况，凝滞用着还算习惯？”
付雷多听完松了口气，原来是监工的啊，还以为泰拉又出啥大事了，那样的话他的研究就得终止，搞不好自己也要上战场。
他乐呵道：“习惯，当然习惯，可以说这法则就是量身为我准备的。在我手里能发挥出来的作用要比壬更大，他没有开发出全部的用法。”
“哦？此话怎讲？”
熙琳也来了兴趣，布樊泽尔坐拥法则几千年，肯定早就熟悉自己的力量了，付雷多这才用十几天，怎么就比他还强了呢？
“倒也不是说操控细致上比他强，而是用法，壬那家伙估计也就将法则当做武器，但我却可以把它当做协助者。讲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立体式的，虽然包含了时间却是极为客观的概念，我们无法对其进行掌控。”
“而有了凝滞以后，这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宏观上我通过操控时间最多也就让你们被控几秒，但要是挪到星河契约内部的微观世界进行构造呢？立体法阵就不再是单纯的立体法阵，而是加上了时间因素的更高阶法阵。”
天呐......
怪不得付雷多说自己很需要人神的法则力量，也得亏是这家伙是自己人，不然熙琳还真有点难对付。
付雷多提到的概念他自己虽然不太懂，但熙琳懂啊，这不明摆着要往三维立体法阵里引入时间概念，让其进化为四维法阵吗？
这想法过于超前，以至于从地球来的熙琳都没能想到，如此一来再融入两个抽象元素也不是不能做到了。
“在我的世界，这个叫做四维空间掌控，但我们的科学家不能掌控时间，也无从探索四维世界。”熙琳很是感慨。
付雷多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那我就用上你说的名词吧，四维空间我也没办法进入，只能将极小的一片空间维持成四维状态，然后在内部进行重构刻画，所以我才说是在微观层面进行操作。”
“难度很大吧？”
“是的，我花了一天时间去适应法则，剩下的就全都在探索四维空间，神力可以让我无需休息，无需进食，却不能直观的接收和判断所有信息。你应该知道，那个空间虽然极小但透露出的数据量非常大，每次离开我都感觉我的屋子好狭窄。”
“啊，咖啡好了，我去端咖啡。”
熙琳深以为然，越发确信付雷多是真的将自己的意识投入了四维空间，他的说法完全符合科学认知。
“你们怎么说的云里雾里的，为什么他会觉得屋子窄？我听不懂。”
伊琳娜趁着付雷多走开，往熙琳耳边凑了凑说道。
熙琳率先经历了一次头脑风暴，组织了好久语言才开口，“这个嘛，维度这个概念很抽象，回头到了地球我给你找视频，你一看就明白了，在这边说真的很难讲。”
“奥，好吧。”
“给，喝吧。”
付雷多很快端来两杯咖啡，递给熙琳和伊琳娜，自己则插着手指放在桌子上继续说道。
“目前技术支持应该是没问题了，神阶实力也足够达到最终要求，现在我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我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探查星河契约核心的四维空间，将所有信息都收录以后我才能起手修改，否则动错一步都要重来，这和以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知道你懂的。”
熙琳感同身受，同时也照顾到伊琳娜的感受，点点头道：“我们明白了，如果后续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我都会尽全力去支持，洛特法兰文明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也是看透了本质才选择和我们合作，那就一起努力。”
“那就先谢谢剑圣和龙神了，但在结束这次谈话前，我想问问你，你真的已经做好与他为敌的决心了吗？即使是最终徒劳无功？”
付雷多忽然像是变了个人，收起了刚才摆出的尊敬和随和态度，紧接着而来的是严肃与认真，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任何追求极致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完美作品被时间掩埋，付雷多要它永远闪耀长明，即使战败也要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熙琳放下咖啡杯，沉沉地说道：“我知道我们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但会竭尽全力去争取，我向你保证，最终的结局不会让双星沦为附庸。”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战死在你们每一个人前面。”
她的声音并不大，听起来也没有丝毫威严感，但付雷多却能听出她磐石一般的决心，象征着不死不休。
“我明白了，谢谢你。”
付雷多严肃的面颊上出现了一抹笑容，他没有选择催促熙琳伊琳娜离开，自顾自的重新坐在了研究台上，开启隔音隔绝能量的防护罩，以绝对的专注度再次投入研究。
他们的聊天已经结束了，而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把剩余的交给时间吧，反正他们这群老不死的，不到真正的末日也死不了嘛。
熙琳和伊琳娜也没有再打扰他，等到喝完手上的咖啡，两人便很自觉地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下一站则是王城外西侧的向阳山坡，那里埋葬着将近四万名已故的生灵，甚至有很多人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大部分都是残缺的肢体。
熙琳一路上没和伊琳娜聊太多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保持沉默，慢悠悠的走在青石板马路上。
有关四维空间的事情，伊琳娜很自觉的没有再去问，熙琳知道以自己的口才很难讲明白，便也没有再提。
伊琳娜是个聪明人，尽管听不懂其中的名词，但却明白不论是熙琳还是付雷多，都在为了最终决战而竭尽全力，那她还有什么可去质疑的呢？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足够了，剩下的一切交给熙琳就好。
由于在付雷多那里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城内的人员流动已经变得很稀少了，大街上还会时不时闪过不太像真人的鬼影。
大白天闹鬼的情况对熙琳来说实在是稀罕，但她却不怕这些鬼影，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已故的斗战族战士，为保护王城而牺牲，她又怎会害怕呢？
走了不短的时间，她们才终于来到了西侧的向阳山坡上，那里放眼望去全都是城内前来寻找亲人灵魂告别的人，但这些也堪堪只占了少数，大部分全都分散在周围的荫蔽树林里。
即使是灵韵节增强了灵魂，但已死之人的魂魄依然属阴性，怕烈日和阳刚之气，不太在乎自己能留存多久的灵魂自然也不想多花时间找地方，就在坡面上把事情说完消散了。
希望和亲人多呆一会儿的就进了树林，形成了一种非常梦幻的景象，熙琳凑近了走进树林，才发觉这和游戏里描绘的艾欧尼亚绽灵节甚是相像。
不过在这里没有灵魂暴走的意外，也没有捣乱的亚扎卡纳，只有亲人告别的悲情泪水，和短暂的温馨画面。
伊琳娜在这边看了一会就去主持场面了，她实在有点怕活着的人寻死觅活，被已故之人带走了灵魂，那就太不值当了。
熙琳没有随她一起去，而是盯着那些灵魂，仔细观察和倾听他们的谈话，逐渐沉浸在其中。
“不是，你小子闯这么多年，不会还是个处吧？”光头肌肉男瞪着大眼珠子说道。
“放屁！放nm的屁！老子都有老婆了，我老婆闺女还在家等我吃饭呢，谁跟你一样还是个雏！”精瘦男人听闻勃然大怒。
“嘁，反正都死了，有本事你回去找他们，我看你怎么步行几万公里。”
瘦子有些发怔，气也消了一大半，有些不忿地瞪了光头一眼，陷入了沉默。
他说的对，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回去了，死在这里就意味着永别，再也没办法回去见妻女，但你这byd说话是真气人啊。
“其实我也回不去咯，我爸妈还健在呢，我这么年轻就噶了，以后他们多难过啊，反正我不是个大孝子。”光头摊摊手。
“正好，碰上灵韵节了那就咱俩随便扯扯得了，也不枉费我跟你埋在一块当邻居。”
“哈哈，你真幽默。”
两人一边聊着，身体就逐渐变淡，最终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一段段鲜活的对话残留在熙琳的记忆里。
现实如此，绝大多数灵魂都是见不到亲人的，残酷的现实不会让每个人都得偿所愿，遗憾才是世界的主旋律。
不过，有一场邂逅没有以遗憾告终。
伊露露略显疑惑的送走了伊蕊儿公主，看着手中有些发亮的绿色晶核，看着眼前熟悉的绿发少女，才终于明白她离开时的微笑。
“菲...菲菲！”
伊露露眼眶中马上盈满了泪水，她努力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菲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不要，不要走！菲菲，是你吗？菲菲......”
她踉跄着扑向菲菲，却从中间穿了过去，蓦然间想起，这并不是真的菲菲，她已经死了。
“露露姐。”
菲菲一直在微笑，也尝试去用手接住伊露露扑来的身躯，但她只是灵魂，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见到你。”
“为，为什么啊？”
伊露露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击昏了头脑，难以置信地看着菲菲，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
菲菲轻轻摇摇头，“因为我已经死了，也做出了永久和你告别的决定，现在出现只会让我们更难以分别。我看到你为我而伤心，但你是坚强的，时间正在慢慢冲淡你的悲伤，很快你就会从阴影里走出去，我......”
“不要再说了！”
伊露露的情绪忽然变得非常激动起来，但菲菲从她清澈的眸子里读出了，她根本就没有生气，而是慌乱。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到了该长大的年纪。不会因为你的离开每天哭鼻子，也不会因为看见你就想去找熙琳姐姐，让她想办法复活你或是永远留下你。”
“我只想多看看你，永远记住你的脸，你的样子，可以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伊露露逐渐从请求变成恳求，她真的不希望菲菲再这样说下去，尽管那是为她好。
菲菲笑了，伊露露说的这些才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正如她说的那样，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自然也明白这都是不现实的事情。
“好啊，菲菲知道姐姐最喜欢没事干的时候看我啦，每次都会看得我脸红呢。”
“噗，你就会搞怪。”
伊露露被她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逗笑了，这是她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后来，菲菲不再去说那些严肃的话，而是就像以前那样笑着和伊露露聊天，什么都说，什么都讲，伊露露也听的很投入，似乎忘记了菲菲是灵魂一事。
两人就这样度过了很久的相处时光，直到菲菲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消散的征兆开始显现。
“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该做最后的告别了。”
伊露露破天荒的没有哭，她努力微笑着，把自己最美的样貌展现给菲菲。
“嗯，那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了吧？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嘛，哈哈。”
“我记得你不是个悲观主义者来着。”
“拜托，我都没命了能不悲观吗？”
“你真的有在努力搞笑。”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回到最初的话题。
“那以后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多多休息，这样才能成为最优秀的魔法师。”
“嗯，我知道的。”
“还有一件事，也是最最重要的一件。”
“什么呀，都这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那就是记得想我~”
“哎呀，知道了，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话吗。”
伊露露一边答应着，回眸再次望向前方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西斜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复习室，形成一段段虚幻的光柱，为这里再度增添了一分静谧。
菲菲已经离开了，就像未曾来过一般，今天的遭遇就像是一场短暂的美梦，她复习的累了睡着了，然后又忽然转醒。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手中的宝石还在散发出淡淡的翠绿色光芒。
她已不再悲伤，亦没有遗憾，内心之中唯有满足和感慨，或许这才是灵韵节本身的意义吧。
与死者告别，为生者激励，抚平心绪，灵韵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