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儿已死

作者:独角碎梦 更新时间:2022/5/24 10:03:33 字数:2148

母亲生了病,医生说不是什么大病,却一直都没见得好,病情反反复复,日渐消瘦。

不久后家里钱不够了,母亲便开始拒绝吃药,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地主见母亲生了病,也不愿意雇父亲去种地,那织好的布料在村里也没人收,只好翻过几座山,拿去很远的地方卖,路很远,但好歹能卖出几条。

父亲终日消沉,卷起树叶当烟抽。

“嘶—家里的老母鸡生了蛋,你拿去老井旁的那嘎啦,卖了给你母亲买药去,”父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背起他干活的什物,说到,“我去揽点木匠活。”

这年头,军队强盗似的打打砸砸,他们家住的偏才得以幸免,那土路尽头的房子都被来往的强盗摸秃噜了皮。

木匠活也不好找。

阿狗背着一个不太坚实的篓筐来到镇上,篓筐里铺着柴,上面放了薄薄的一层鸡蛋。

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不知怎的,那经过的路人好像都在用一样的目光看着他,针芒似的,盯得他难受。

于是他把篓筐提在手上,然而麻绳太长,筐会拖到地上,他又把麻绳盘了几圈,缠在手上,那手被勒得生疼,他只好把筐抱在怀里。

“你卖的是鸭蛋,要收税。”

两个戴着帽子的人将阿狗围住,路人不敢做声。

鸭蛋?阿狗不信他活了二十多年连鸡鸭蛋都能弄错,但眼前的二人衣裳布料流着丝绸的光,似乎是官服,身上不禁得汗涔涔。

“大人!可这是鸡蛋啊!”

“少废话,你能证明那是鸡蛋吗?”他大声呵斥,随后又拿出来一张黄色的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墨水的痕迹,看得阿狗忐忑不安。

“鸭蛋一筐收二十两银子,鸡蛋朝廷心善,免税。”

阿狗不认得字,这陌生的道路上又无熟人,不由得心发慌。

“可是大人,我真的拿不出来啊!”他颤抖着声音,使劲咽了咽口水。

就算把这鸭蛋全卖了也不值二十银子,那带着帽子的家伙,清楚得很。

“欸,算了,算了,别为难他了,”他的同伴看阿狗支支吾吾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油水,于是劝道,“喏,这条路直走,去尽头那家司务处开个证明,就好。”

阿狗被带进了屋,屋里头坐着两个人,一人看到来者,连忙撇过头去,另一人丢过一个黑袋子,低喝:“去!”

那两人接过,眉头顿时就舒展开来,高高兴兴地就走了,“还是招兵拿的钱多……”说着就跨出了门槛。

“大人,这鸡蛋……”阿狗连忙道。

“鸡什么蛋!赶紧吃了进兵营里去!”

“啊?大人,我是来……”

陈德顺不是第一次到这招兵,这样的情形见过不少,心中思量,眉头一皱,还是不忍阿狗被蒙在鼓里,又想到这兵途万里路,全是死伤骨,他这一去恐怕也再难回来。

“我看你的穿着,家里也有几张要吃饭的口,我说难听的,这兵荒马乱,到头来还不是全部饿死。”

阿狗听得难过,想走却被拉住。

只听得那人又说到。

“瞧你这皮包骨,回去能干得动几斤活?后生,你可要想好了,当兵有军饷,可养得活你爹娘,要是死了,这一大笔丧葬费,你一盒白骨灰拿去又有什么用?托人直接送回你家,他们几辈子不愁!”

阿狗还是当了兵,并托镖局送回军饷。

可怜那阿狗年轻,镖局的人一见,也是感叹这世道艰难,年轻的姑娘更是要背过头去抹眼泪。

阿狗被安排在一个老兵的帐篷内。

“啥名字啊后生,咋像我儿子咧!”

“阿狗。”

“阿狗啊,你可要好好听着,好好一条汉子,若是为保家卫国而死,那是死而无憾,但这朝廷暴虐无度,天下大乱,盗贼四起,饿殍遍地,却兴无名之师,挑起争端,也没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那是要你去白白送命啊!你且听着……”

阿狗听了老兵的话,在被追击时和老兵一起摔入了瀑布,顺流而下。

他被强大的冲击拍得头昏,躲避追兵更是精疲力竭。

他不敢睡去,紧紧拖着水里的老兵。那河流湍急,浪很大,时常没过他们的头,阿狗却不敢松手。他想起他的爹娘。

他想回家。

他们上了岸,走了几天几夜,终于是看到一座山。

“真俊啊,那山真俊啊……”

老兵闭上了沾满泥土的双眼,脸上的山脉沟壑在此时合拢,生命陷入沉寂。

阿狗把老兵埋在了山里。

走了几天几夜,他又累又饿,进了山上的山神庙,吃了点水果,再也管不得那么多,倒头便睡了去。

“做法吗?我问你做法吗?”

老妇人眼神不好,误把衣缕阑珊的阿狗当成了穷道士,用巴掌拍醒了去。

阿狗茫然地摇了摇头,只见那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啊呀,山神大人,您可算来了,我家后院那李子熟了,我改天给您送去,就是我那儿子呀,最近好像中了邪,只能来拜托您啦!”

人群并未响动,但那老妇人却心满意足地走了。

“山神大人啊,我看还是把他送出山吧。”

山神?阿狗一辈子生活在山里,也没见过山神,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山神的影子。

“嘘,切莫声张,送到我那里。”

话音刚落,两个大汉不等阿狗反应,便将他眼睛一蒙,抬走了。

这几天,阿狗伤好了不少,回家的想法也越发加重了。

“欸,你要去哪?”

见阿狗挣不脱她的手,艾嫣然一笑。

阿狗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被那一笑晃了心神,只好咬破舌头,让鲜血浸透口腔。

“我不知道您是哪里的仙家,可我爹娘说过,贵人的恩情一定要好生报答,阿狗并未携带钱财,只有一命,可娘又生了病,我实在想要见她……”

“你可不能走,”艾有些玩味地盯着他,像是毒蛇带着少女调皮的目光,“你若是不回去,是死无对证,你父母便能过得安稳。若是回去,便是逃兵,可要杀头的,连带你的父母,更何况,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座山吗?”

山里下起了雨,浇开了蒲公英,山风一吹,洋洋洒洒地飞上天,也不知会落到哪里去。

陈顺德收到了一封信,拆开来看赫然是黑墨写得“遗书”两个大字,分外醒目,他又看了下落款,长叹一声,看着那街道凄凉,又嫌心伤得很,只能看那片没有云朵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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