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异变的枪口
雨水倾泻而下。
亚屋工厂的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旧材料。雨线狠狠地砸上了那些废旧铁皮，爆鸣的声响充斥在冷清的旧街中。
慎六打着黑色的伞，静静地等在工厂门前。两名警员靠在工厂檐下，其中一个还在默默抽着烟。
厂里，是因寒冷而昏厥过去的奈绪美。
雨水从伞布上滑下，积聚在伞骨尖端，瀑布一般在慎六面前制造了一道水柱。晶莹的对面，是正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坂户刚。
「啊啊~我说啊，只是和绩效有关的那样一点事，为什么要这样麻烦？」
棕色短发的中年警官堆出了营业式的笑容，一边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慎六.
然而下一秒……
嘭！
刚的脚边溅出了刺眼的火花。
「把外套脱掉」
「啧」
慎六黑洞的枪口正对着刚的双眼，后者发出了不满地声音。
（居然是这样坚决的态度吗，完全不像他平常的样子啊）
虽然做着这样的思索，但被对方枪指前额威胁性命却是不争的事实。刚在最初采取的松缓的策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以为慎六会一贯的隐藏真面目，并不介意多聊两句的。
这样的错误，使得刚在两人相见不到40秒的时间里就出现了「将军」。
但中年警官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雨中漆黑的枪口。
因为豪雨的关系，慎六的警用配枪已经套上了专用的防水套，枪口冒着灰白热气。
热气在雨中被层层击溃，不久便消散无形。
「……」
「……」
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两人互相紧盯着，任凭雨水肆虐。一边的两名警察似乎是对此不作插手，只是如同观影般默默看着。
「……哈，好吧，我认输」
在确认了慎六的坚决意志后，刚只能认命般地脱下了外套。
唰啦
黑色的外套浸入水塘，慢慢地完全湿透。现在，刚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雨水倾泻，那样轻薄的衣物很快便被淋湿，牢牢地吸附于皮肤。
「居然没有穿防弹衣吗？胆子还真大呢」
「嘿嘿，托这样的福才能够在绩效上赢过你啊」
「是吗。那，如果这次你彻底失败了呢？」
「谁知道？怎么想都是控制不了的事情」
「就是这个态度才最令人不爽了啊」
这样慢慢地说着，慎六一边继续用枪指着刚，一边在刚丢在地上的外套上轻轻踩着。
没有异物
刚真的没有带任何录音设备。
「已经自大到连录音笔都不带的地步了吗？......嘿嘿嘿嘿…….」
意识到没有太多后顾之忧的慎六，突然间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
刚没有回答。
「嘿嘿嘿嘿……呜嘻嘻嘻嘻」
「咕嘿嘿嘿嘿嘿」
「嘿嘿哈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断回荡在整个巷子里。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总是这样不管不顾！」
嘭！
又一发子弹，擦过了刚的太阳穴，在他身后堆积的钢板上擦出了弹射的火花。
「呜……」
耳鸣不断，刚不由得发出了不快的声音。
然而慎六似乎并不打算这就样结束。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你确实是没什么后顾之忧啊，但是你知道我们协助处理的人！我们！我们是怎么样苦恼吗！！！…….啊啊，你不会知道的，不会知道的……这样辛苦却得不到赏识的滋味……的滋味……啊啊啊啊啊啊！！！！！」
嘭！嘭！
道路一侧的木板被狠狠击碎，刚觉得自己回头甚至能看到木屑飞溅的场景。
「你尝过雨的味道吗？坂户警官？很苦啊，很苦，非常苦……嘿嘿嘿嘿，那可……那可是只有绝望无比的人，只有经常在雨中哭喊的人才能尝到的滋味啊……想试试吗？啊啊，对了，我早该想到啊，警官怎么可能不留一手呢？」
嘭！
「唔咳！」
突如其来的又一枪，这一次，硬生生击中了刚的左腿。鲜血飞溅，甚至还带着骨头的碎片，混合着暗粉色的碎肉，黏答答地粘在了他的脚边。
「嘶咳啊啊啊啊，咳啊，你……」
扑嗒
下一秒刚的身躯便失去重心倒了下去，左腿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反向弯曲着——这样弯曲的位置无疑让刚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啊啊啊啊!!!!」
怎么也没能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开枪啊！
「你……可恶，混蛋……」
「啊~富有「冒险精神」，相信「运气就像流水一样」的坂户警官也会这样发怒吗？嘿嘿哈哈哈，警官一定是把您管辖下的所有在外警员都调过来了吧…….真可惜，我的人要比你多啊——这样的后手可不能算作后手呐？」
「而且，按照您的习惯，恐怕医院里的警员也被调动了些许吧?」
（！！）
「你，你想说明什么？」
「听听这个吧，坂户警官」
一边用着恐怖的音调，镇六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在震动，有来电。
因为接连四枪的原因，刚根本没有在意到现场有手机振动的声音。
慎六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然后，切换到了扬声器模式，接通了电话。
「……」
刚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你！」
吡
然而未及说完，通讯接入的声音便打断了他，下一秒，从手机里传来了混乱惊慌的声音
「坂户警官!啊啊啊！救命……不要！我，我不想死！呜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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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00：36
「第一小队留守待命，其余人员在停车场集合！」
伴随着轻微但却有着不容违抗的气息的命令，整齐的脚步声在医院的过道里响起。
（咦？要离开吗？是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声音让我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安。然而身体无法动弹，现在的我就连打开病房门的能力都没有。
苍白色的门，像是一道打不破的屏障，阻隔了我观察外面的通道。
（可恶）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找到奈绪美了吗……）
（不不不不，不可能……那种事情，为什么又要抽调那么多人出去，本来在外面的人就已经够多了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
猜疑之间，门外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已经离开了吗
啊啊，大概吧
不过，根据之前的命令来看，当然还是有一小部分警员留在了这里。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
我看着外面愈来愈大的雨。
之前护士来打扫的时候，就已经顺便关上了窗。外边雨线砸在玻璃上，发出了让人感觉下一秒窗户就会碎掉的声响。
就像是有人用钢珠恶意破坏一样
但是……这么大的雨的话……
奈绪美，该怎么办啊……
——「本来以为不会逗留多久所以没带伞呢」
几个小时前妹妹说过的话萦绕在耳边……
大概……不，该说是一定才对，全身湿透得吧，毕竟医院边上可没有什么售卖雨具的地方呢，至少也要穿过两条街的啊。
几乎可以在大脑里想象出她全身湿透，目光中没有一丝神采的模样。心中的愧疚与自责便不断地涌现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大概，只有这样心里不断重复着那样的话语才能减轻那一份负重了。
（虽然明白那是自欺欺人……但是……）
……
然而那样的想法还没有在大脑中停留多久，忽然间——
嘭！
就像是因为热胀冷缩而突然爆裂的瓷砖发出的声响一样，刺耳的一记爆鸣从病房门外传来。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杀我！」
「站住！我们要开枪了！」
「把门锁上！别让他过来！」
「向坂户警官报告啊！快报告啊！」
嘭！嘭！
门外瞬间变得无比嘈杂混乱，惊叫声和接连无数的枪声铺天盖地。
「！！哈？！」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人来这里？
是针对奈绪美的？
不不不，应该说——
难道想杀的人不是我的妹妹吗？
不应该是我妹妹吗？
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莫非他们以为奈绪美还在这里吗？！
哈？！
哈？！！！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我慌了手脚，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像是被汗水洗过一般，湿滑地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
「……目标是403」
从门外传来了这样恐惧的声音
403…..
不，不要
——我早该想到的
不要啊，不要！！
——历经了早上的事情，作为了证人
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啊啊
——迟早会被，杀人灭口的啊
不要！！！！！！！！！！！！！啊啊啊！！！！
403……是这间病房的号码
换句话说，对方的目标——
——是我。
「不，不……」
身体不住地在颤抖，虽然想做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想死，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不可以死啊啊
「呜啊啊！！」
用尽了力气，我撑住床板，双脚踉跄地甩向地面，大腿钻心的疼痛让我不禁呻吟出声
疼
「嘶呜呜呜，哇！」
站不稳
从床上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疼
让人不禁想要把大腿锯断了算了那样的疼痛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哈啊
拼命地用右手锤击地面
疼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发泄都止不住的疼痛，几乎要让我昏厥过去
但是
不能
……
嗒，嗒嗒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仅仅只是脚步声就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床底，床底下!
躲进那里，能避开他们的搜查的吧！
来不及思考这样的行为有没有可行性——事实上周围能躲藏的地方也只有这黑漆漆的床底了。
强压下想把大腿砸断的冲动，我艰难的伸出手向床底爬去
「！呜！！」
左手完全没有知觉，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力，而右手又满满的地是汗水，在冰凉的地面上滑腻腻地怎么也动不起来。
可恶
可恶
可恶！
嗒嗒！
脚步声已经无限逼近门外了，想来阻挡他们的警察也已经被清理干净。
心脏怎么也止不住地在跳动，好像下一秒就会突然爆开血肉飞溅一般。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啊啊
视线倾斜，一处床脚落入眼帘
啊啊！对，借用反作用力。
我强行扭动身体
「呜嗯嗯！！」
大腿与地面摩擦引发了更为剧烈的痛楚，整个人以前胸为中心逆时针旋转了将近60度
嗒嗒嗒嗒
「找到了，这里！」
门外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糟糕
糟糕！
「唔啊啊啊！」
脚踝准确地架在了床脚上，随后用力将自己蹬进了床底下。
咔！
门，打开了
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充满了苍白的病房，从床底下看去，无数双黑色的警靴在两边游荡。
似乎是没发现我的样子？
逃过了一劫……吗？
不，还不能这样想，他们还没有离开……
「嘶……呜呜……」
因为紧张和疼痛，身体怎么也停止不了颤抖，连带着呼吸一起急促起来。丝丝气息不经意间从嘴里漏出来，我索性屏住了呼吸。
这样，他们就听不到了吧
警靴们仍旧在周围游荡，其中一双靠近了床边——然后，不知道在床上调查了什么。
「有温度，刚离开不久」
「窗户是关上了的」
「可能是乘乱逃出去了，去外面看下！」
「是」
伴随着这样的对话，黑色的警靴一双双从门口走了出去。
嗒嗒嗒
嗒嗒嗒
脚步声层层远离
「噗哈，咕哈，哈，哈，得救了吗」
结束了屏息的我立即大吸一口空气
心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幅度跳动着，此刻如电影一般的处境却让我感到无比恐惧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但现在当然管不了那么多了，得想办法逃出去。
扭动身体，我忍受着巨大痛楚将自己推出床底
然而下一秒——
「就猜到你在这里！」
一张巨大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禁尖叫了起来，
原来还有一个人待在了床上吗？！
但是这样惊叹着的时候，身体因为恐惧之极已经动不了了，随后，一股巨力从衣领开始，把我向上提起
「本来以为让我待在这里会很无聊，想不到……嘿嘿哈哈哈」
「不要！放开我！」
有什么办法……啊！
我迅速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猛地砸向他
「啧，可恶！」
对方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做，手劲一松，我连忙逃脱出去，拿起护士小姐放在一边的扫帚轮了过去
「哈啊啊啊！」
啪
被接住了
他牢牢地接住了扫帚的另一端，然后猛地一拉，我不由得踉跄倒在地上。
五马分尸一般的痛苦
「咳啊啊啊……」
当我抬起头来时，眼前，是黑洞的枪口
「这么急干什么呢，你还没那么快死啊，首先，要打个电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