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恢复了意识,坐在库图佐夫的沙发上沉默不语。
“小姐,想喝点什么吗?”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蓝色纱裙的少女,她有这高挑的身形和绝美的柔和面貌,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她摇了摇头,“库图博士呢?”
“他去发电报了,主人有很多朋友,平时都会资助他。”
“像他这样的先生,怎么会来到我们这小地方。”
希尔薇闻言微微一笑,坐到了芙蕾雅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主人是六年战争里的英雄,他厌倦了这一切,只想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振作起来。”
芙蕾雅吃惊地睁大眼睛:六年战争里发生了许多骇人听闻事件。
“他经历过阿林河战役吗?”
“他正是因为那场战争的英勇表现获得的战争英雄。”希尔薇轻快地来到了书架前,拿下那枚六芒星样式的勋章。
她的语气温柔又骄傲,“您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主人真的是个很伟大的人。”
芙蕾雅越发惊讶,那场战役死亡上百万人,前线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她根本无法想象目睹了这一切的库图佐夫会是怎样的感受。
“有他这样的叔叔,您也很骄傲吧。”芙蕾雅是小镇土生土长的人,在市里读完卫校就回到了这里,因为工作负责年级轻轻就当上了护士长。
在她眼里院长就是最了不起的人。可和在危难时期克服心魔站出来保护小镇的库图佐夫比起来,临阵逃脱的院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卑鄙了。
“希尔薇呢……”芙蕾雅看着沉吟的少女,只觉得虚弱的身体也被治愈了一点,她美得有些脱俗。
“希尔薇只想努力追赶主人,让他也为我骄傲。”
她忍不住去抚摸少女的脑袋,惹得希尔薇脸有些发红。
“真好呀……我也想尽量能帮助到库图博士。”
……
我发出了电报,顺便接通了市长的专线。
“您好我是市长秘书奥斯卡,请问您有什么情况要反应么?”
“赛斯塔镇出现了鼠疫,请立马下令封锁,并增派医疗人手和药品,另外医院已经完全沦陷,需要大量临时医院。”
“先生您是……”
“我是特亚莫雷斯.库图佐夫,马塞勒斯.库图佐夫勋爵的儿子,您应该听说过我的父亲,而我本人是一名医学博士。”我最后还是说出了可以让他买账的父亲旧头衔。
“原来是库图上校的公子,可是市长正在省里开会……”
“那这样,您给镇里广播处打电话,许可我播报疫情,并提前封锁。”
“博士先生……这恐怕。一切都是有流程的,您作为遵纪守法的应该清楚。”
“你们这些官僚脑子都里都是流程是么?医院已经沦陷,你觉得居民是什么情况?大流行已经不可阻止,如果镇上的情况控制不了,市里,省里,全国,又将如何?”我愤怒地提高了声调。
“先生请冷静,我立马急电唤市长先生回来。在下这里真的没有这个权利。”
我气得冷笑一声,“等他回来接手整个小镇全体镇民的尸首么?”
“真的万分抱歉先生,现在情况极度不明朗,我不敢随意僭越。”
“哈哈哈哈哈,”我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少来,我知道你缺乏良心胆小如鼠,一千磅,换一个许可。”
听筒里顿时沉默了,我给的太多了,是他几年的工资。
“一个小时后请先生把播报内容送到镇广播站。”
“愿圣安。”我轻嗤一下后挂断了电话。
还是太焦虑了……其实那名秘书也没有说出怎样过分的话语,就被我如此羞辱。然而我在压力之下已经失去了良好的沟通能力,有时候情绪失控下只想着快点解决问题。
这样可不行,之后一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沟通,而人和人之间并不一定总是理解。在我眼里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但是在不了解情况,或者是没类似经历的人,是根本难以想象鼠疫是什么。
我走出电报站,见天似乎要下雨了,整个小镇的上空都是灰蒙蒙的。
“先生……请让一让。”我胯骨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碰了一下,看去只见一个佝偻的农妇推着一个木板车,她褶皱在一起的脸轻微抽搐着,像是要哭,但脸上的肌肉却支撑不起她任何表情。
“夫人,车上这是?”我脑子里响过一声惊雷,那张白布盖着的那团凸起,隐约像是个人。
“哎……这是我的孙子,咳咳咳。”她颤颤巍巍地挪动着木板车,“得送去医院里登记的……咳咳。”
我呆在原地,她就这样缓慢地前行,甚至可以说是挪动着驱使木车行进,在刚要超过我的时候,她栽倒在地上,一团血液从她埋在地上的脸庞流了出来
扶起她时,妇人已经没了气息,缝一般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在为没有送到医院的孙子执着着。
安静的小镇似乎一下子嘈杂起来,我听见了没完没了的哭喊声。阴云确实地笼罩了小镇,昏暗的日光不是被雨块遮蔽的,而是被病疫的胀气掩埋。
一个戴着油乎乎帽子的男人怀里抱着他的妻子,呼天抢地的飞奔着,他额头上的青筋诉说着对爱人极度的担忧,和可能失去她的无比哀恸。
那个男一边大口喘气,那血就从他妻子嘴角溢出,拉出一条红色的标记,直指那所于今日早晨关闭的医院。
他不一会就累了,用肩头靠着电线大口喘息着,喘息变成了咳嗽,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咳嗽,他滑倒在地上痛苦地呼吸着。
我马上跑过去,喂他吃下了阻断药和镇静用阿片,他的喘息马上得到了缓解,可是内出血还在继续,我知道这只是让他暂时的机体延迟病变,不马上治疗,后面就会外出血和身体溃烂。
“先生……去我的家里吧,那里会有救治……”我拿出名片递给他。
“您……您是?”
“我是医生,我的家里有药品……去吧……”我从口袋里拿出口罩让他戴上,“这位小姐,她已经去世了。”
“莉莉她……莉莉她死了?不可能,您骗我的。”他难以置信地把妻子的脸移到自己这边,已经发紫甚至皮肤溃烂的脸渗出一团一团的血块。
“走吧先生,小姐她就留在这里,我会处理的……”
“我不走了先生……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死在了外地的矿里,我只有莉莉了,而现在,我除了死什么也不剩下……”他把头埋在妻子的金发中,哽咽着把腿摊开,仍由妻子的尸身压着自己。
“我的莉莉啊,我的宝贝,我的莉莉。”
我来不及管他了。事实上我绝望的意识到,假如封锁和隔离不行成,哪怕是一秒的功夫,这样的惨剧就会持续形成,也就是,为了和时间赛跑,我要沿途一直目睹这样的景象
却什么都不能做。
取出全部的药品给他,我跑开了,向着广播站。
“先生您是……”
“我是中央军上尉,奉命接管此地,这是我的军官证。”我直接把军官证摔在地上就朝广播室走去。
“等等,您不能进去,再这样我就要叫安保了。”
“去接电话,通知应该来了。”
接待员仍想阻拦,我从腰间拔出手枪指着他,“滚去接电话。电话没来就等着。”
“您就是打死我,我也得履行职责。”
我盯着他,显然他很害怕,眼皮打着哆嗦不敢和我对视,但他很勇敢,同时也很健康。
“跟着我。”我拽着他的衣领来到了广播室。
“你……你放开我你这个歹徒。”
我拿出一镑钱塞到他的衣兜里,“抱歉我的粗鲁,现在有一件极其紧急的大事发生,您是个坚强的人,适合为接下来的情况出一份力。怎么称呼。”
他把钱扔到了我的身上耸了耸肩气愤地道,“汉斯,汉斯.库斯图里卡。”
“很好库斯图里卡先生,现在请为我打开这些复杂的设备,把声音的分贝调到最大,我要开始广播了。”
“无有授权,恕难从命。”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把枪上了膛往他头上瞄准,“碰。”一阵火光闪过,广播室瞬间弥漫着火药味。
他惊恐地跪在地上捂着耳朵。
“我没有开玩笑,您的耳朵只是被枪声震到了,既没有受伤也没有聋。顺便告诉您,我也是个医生,现在小镇爆发了鼠疫,您的一个举动可以拯救上万的人。要他们为您愚蠢的固执付出代价么?他们中就没有一个是您的家人么?”
汉斯呆呆地看着我,结巴地问,“你……你说的是事实么?”
“是!”
“好……好,我这就打开广播。”
不一会儿一声巨大的声波嗡鸣就传了开来,我对着话筒试音道,
“全体镇民,全体镇民。”果然外面回响着我巨大的声音。
“我是中央军首席师团上尉特亚莫雷斯.库图佐夫,也是中央新委派镇医院院长,之所以委派我来,是因为首都特派员了解到赛斯塔镇正爆发了肺型鼠疫。”
“此疫病传染快,破坏力强,假若不及时得到控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现在起,各位镇民要确定自己在家,不可外出,会有专人挨家挨户登记情况,配送物资,药品,并会在最快时间成立大量临时医院,隔离处,尸体处理处,灭鼠处。”
“请各位切勿惊慌,首都秉持共和国立国之本——人权精神,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希望各位千万打起精神,振作意志,和共和国政府一起渡过难关,现在请各位戴好口罩,每家尽量一个房间隔离一个人,不要和任何人交流,工作人员会及时来反应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