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灰女士一直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的侧过了头,走到一边,但她的眼睛始终跟在我的身上,我走到哪,她盯到哪。
一边盯还一边张嘴接过玛丽喂过来的米糊。
瘫在船长的怀里。
……
我有点绷不住了,正准备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循环,但是霜灰女士先开口了:
“你好,格诺。”
我很惊讶,但是船长却露出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
玛丽依旧面无表情的在喂饭。
“霜灰……女士,我们是初次见面……对吧?”
我稍微有些不安的双手捏着娃娃,忐忑的看向带着莫名神情的霜灰。
“不,这并不是第一次。”她面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到女士身后的船长一脸的习以为常,下意识的以为这又是个恶作剧。
“准确来说,对现在的你,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唔唔……”
玛丽仍然在喂饭,很有规律的喂饭。
“好了好了,小玛丽,别再喂了。我只是饿的虚脱了,又不是快死了。”霜灰女士推开玛丽又一次凑到嘴边的饭勺,拒绝了她强硬投喂的行为,“把饭给我,我自己吃!”
但是她的手并没有那么长,而玛丽……我刚知道她可以不碰勺子,就让浮它在空中。
因为手短而恼羞成怒的霜灰女士怒气冲冲的瞪向身后的船长:
“放我下来!”
我看着双手高举,努力憋笑的船长,在心里默默腹悱。
还提醒我,你自己玩的不是挺开心的吗……
我看着他们又乱作一团,玛丽死活不让霜灰碰到勺子,而霜灰又抓不到玛丽,字面意思上的抓不到。
玛丽一边躲一边把饭塞进霜灰嘴巴里,弄得霜灰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船长在一边乐呵的活像一个看着两个孙女打闹的老大爷。
终于,霜灰好像想起了什么,恼怒的转向船长大叫:“斯诺克!!快叫玛丽停下来!!!”
“咳,玛丽。”船长刚说完,玛丽就一个闪烁出现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玛丽在。”
“别再和霜灰女士玩了,你去看看船上的货搬完没有吧。”
“……”玛丽低着头看起来十分失落的走到霜灰面前,身旁的勺子和碗慢慢递到霜灰面前,“对不起……”
霜灰看起来有点于心不忍,嘴里咕哝了两句后,蹲下来看着玛丽低着的脸说:
“回来了…回来后再陪你玩,好吗?”
“咻——”的一声,玛丽直接一个闪烁消失在我们面前,只留下一句略显欢快的:
“玛丽收到!”
以及在原地翻着白眼的霜灰。
“我就知道。”
终于,船长收拾好碗筷,走了出去,在路过我时给了我一个加油的眼神,我颇有些无奈的坐在木椅上,看着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正在擦嘴的霜灰。
这里位于灯塔的第三层,相当于待客室,放置的家具十分的简陋,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个收纳箱。
哦,硬要说的话,墙上的那两个窗户也能加上。
“我这里很久都没有客人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我还没从刚才的闹剧中缓过神来,听到这样正式的回答,一时有些沉默。
好在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霜灰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虽然我说过我们曾经见过,但旧蜕……恕我直言,我并没有这种东西……”
“外面的世界?”
霜灰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对你知之甚少,只能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况且。”霜灰一只手支撑着下巴,隔着桌子注视着我的眼睛,“既然已经来到了这种地方,再了解过去只会徒增烦恼。”
我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手中的玩偶,心悸感从胸口传来,我摩挲着手中的布料,许久后才开口:
“但我仍然想知道自己是谁,至少……”我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的眼睛,“至少让我知道我从前过的怎样。”
“哼哼…”霜灰翘起腿,换了一个姿势侧躺在木椅上。
“我是无所谓啦,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她陷入了沉思,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的事情也不多,再加上原本就没什么交集,能说的就更少了。我只能告诉你,你原本的生活可以说算是圆满,你有一个女儿,你们一起在过着药剂师的生活。”
霜灰皱着眉,回忆着。
“我有个女儿?”
“别打岔!嗯……我记得你似乎是因为什么事,被赶到我所在的那个小镇的,而我受上级指派,在一段时间里被要求过监视你的异常动向。”
“是什么事?”我突然有些心血来潮,这让我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对我来说很重要。
“……”霜灰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着眉头,过了很久后开口道,“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
我有些垂头丧气,虽然我知道这种事情不可强求,可在这一刻我还是生出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这个世界仿佛有一种力量能够让人渐渐的遗忘,而且它还在屏蔽和扭曲我们对一些东西的感知。”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唉,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我也是过了很久才发现的。”
“有什么办法避免吗?”
她沉默的搅动着自己的几缕发丝,将它们揉成卷后又拉直。
“我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小,就是因为我重置了自己的记忆。”她跳下木椅,走上旋转楼梯,“跟我来。”
我跟着她爬上了四楼,这里堆叠了许多的纸张,我看见玛丽正在书架上来回翻拣,不时的将纸箱中的纸张塞到书架上。
“这里是我记忆的储藏室,因为条件有限,我只能用纸张作为承载体。”她从玛丽的手上拿过来一张满是墨迹的纸,凝视了一会儿后递给了我,“这种记录方式还是有很多缺漏的地方,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看了眼停下来默默注视着我的玛丽,把纸张递给她后,她又继续忙碌起来。
看样子是玛丽的复制体。
我继续跟着霜灰走上了五楼,这里是一个简朴的卧室,床铺收拾的很工整。
六楼,这是一个漆黑的空间,只有房间正中的一个玻璃柱中发出微微的白色荧光,但这光芒过于微弱,照不亮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随着霜灰和我的踏入,房间正中的玻璃柱发出的光芒越发明亮,我隐约透过玻璃看见其中树立着一具人形的灰白“雕像”。
“那才是我。”
她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