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猛地被推开，居安看着拿着蓝缎长裙发呆的苏婉仪，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缓声说道：
“那条裙子，今晚暂时不能穿。”居安走到苏婉仪对面坐下，看着她笑，“现在，先去我房间里一下吧。”
苏婉仪蹙眉，然后慢慢地将裙子放到了桌上，还摸了一下，眼里流出不舍，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居安，又低头：
“居公子，你我并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婉仪也并不漂亮，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吧。”
居安一听也明白了，急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姑娘，我是有正事儿要说。弟子的房间内都有隔音阵法的，所以才建议去房间里说。”
“那为什么要去你的房间说。”苏婉仪看着居安。
“因为我之前睡得地方就是阵眼所在的地方啊。”居安挠头，“这个隔音阵法，不仅能隔绝外面的窥探，也能隔绝外面的噪音。”
“走吧，我们先去商量一下。”
“真的，是商量正事儿？”苏婉仪抬头，小心翼翼地确认居安的眼神。
“真的啊。”居安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苏婉仪旁边，弯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事关你我生死，明白吗？”
“嗯.....”
居安房间内。
苏婉仪得知二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的时候并不是特别意外，只是脸上有了一个凄婉的笑容，衬着她粉白的脸颊，妖冶得像一株彼岸花。
苏婉仪起身，然后朝居安鞠了一躬：“多谢居公子在婉仪临死前送来了一套裙裳，如果可以的话，婉仪希望能死得体面些，希望能留个全尸。”
“你在说什么胡话？”居安没好气，“我拉你进来又不是让你去送死的，坐下，听我说完。”
....
“居公子，逃跑真的没您想的那么容易。”苏婉仪垂头叹了一声，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逃跑之后被抓回来要面对的什么了。
她抬头，带着决意，眼里一道光随着烛火摇曳：“你现在逃的话只会给他们留下口实，然后以畏罪潜逃的罪名治你，到时候怕是那个大长老都保不了你了。”
“其实，居公子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了。”
苏婉仪笑了笑，“您只要什么都不做，好好的活下去就好了。本来，我也没打算活下去了。”
“啊？”居安看着苏婉仪的脸，烛光里，对方眼底深处火焰慢慢地熄灭了。
就好像，有人拿过沾了墨的笔，将她的眼里光尽数点没，黑得那么宁静却又诡异。
“活着，真的很累。”难得的，苏婉仪说出了其他的东西，“我也受够了。
凭什么不能修行就能否定我这个人，又是凭什么......”
烛火熄了。
纱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在了苏婉仪的脚上，她慢慢地坐回了板凳上，像一株枯萎的玫瑰一样含胸。
她的愤怒始终不温不火，像是锅里的水，眼看着沸腾得要冒泡，要腾起白雾，又有人浇了一盆冷水进去。
霎时，所有的情绪都像吃了败仗的军队一般偃旗息鼓。
“你想活下去，是吗？”居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蠢话，谁不想活下去了？
只是苏婉仪摇了摇头，此前只是从商人家里逃走都失败了，如今想要从偌大一个宗门逃离简直痴心妄想。
她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居安必须死一个，因为在场二人都没法证明：李城自己杀了自己。
而且在场只有她和居安，居安是有人保的，但是她没有。
她已经料想到了审判当天，堂内会出什么稀奇的言论，诸如：这个女人就是用她的身子勾引了李城，趁其不备然后杀了对方。
她是经历过类似的情况的，至少在家里，比起惩罚自己的哥哥弟弟，优先受罚的永远是她。
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些年。苏婉仪慢慢地抬起了头，看着对面居安好像还在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至少这条长裙，是她如今收到的第一件礼物。
谢谢了。
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婉仪的眼帘重重拉上，从桌上滑落到地上。
“苏姑娘！”居安突然想起了那个药才吃了一副，按理来说是每天都得一副的。
居安没有多想，直接背起了苏婉仪往灵药庄跑。
我还以为她只是困了，却忘了她原本是个病人来着。
居安有些担心，他不止听过一遍：人的心情是会实时反映到病情上的。
什么六十老太出走几年，医院都治不了的癌症晚期竟然自愈了？！
新闻无从考证，但是居安是相信这个的，他一直都相信：人心里能给出的力量是可以战胜很多东西的。
————
夜晚，如期而至。
托着居安脑袋的手突然撤开，他的脑袋猛地在桌上磕了一下。
“嗯？”居安抬头朝床上看去，对方还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那么安静，让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动画的里面的睡美人。
还没醒吗？居安也没多想，趴在桌上准备今晚就这样过了。
他记起下午灵药庄的长老说的东西：这个小姑娘要静养，她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多修养几天就好了。
然后居安还被骂了一顿，说：就算是下人，那也是人！
居安还记得那个骂他的长老全身都在颤，就差把‘畜生’这两个字骂出口了。
居安看着周围奇怪的目光，又看了一眼睡着的苏婉仪，只是挠了挠后脑勺点头称是。
他的名声更臭了，到灵药庄的时候就他就听到了他杀掉李城的谣言。
居安对这个谣言的源头有些猜想，但又不太确定。因为下船之前，所有的人都被警告了一遍：管住自己的嘴。
局面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居安也并不奇怪。毕竟有人见不得他好，而且，痛打落水狗从来都比雪中送炭来得容易的多。
群体只会做两件事儿，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居安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里写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并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逆着风走。
连之前那个缠着自己要给自己告白的刘玲也跑了。趴在桌上，居安送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好在还有一些地方是自己熟悉的：弱肉强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