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土地寸草不生，没有一丝微风。
沫音站在龟裂的大地上，仰头，看着坐在粗壮树枝上的少女，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荒芜干涸的平原中，有这么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可以说是奇观了。
“咳哼！”少女清了清嗓子，大袖一挥，直接指向沫音的小脑袋：“喂！你！就是那个什么……千年……魔女！对吧？”
沫音疑惑地看着少女：这个人为什么坐在树上？还问我奇怪的问题。
少女见沫音不回答，一个空翻跃起，从树上跳下，双臂平举，安稳落地。
“说句话呀~”少女的脸突然凑近，沫音下意识身体向后仰，“你以前都去过哪里呀？可以讲给我听吗？一定很有意思！”
魔女？好像是有人这么叫过我，自己确实一直都在行走，把我拦下来就为了这个？不能理解。
沫音现在的想法只有：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少女冷不丁把手搭在沫音的肩膀上，前后摇晃，沫音的脑袋保持着面无表情随之晃动：“说嘛~魔女小姐，这次好不容易才拿到了消息，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拿到消息？她不是偶然碰见我的？
沫音想到这，瞬间警惕了起来，一把黑红色的手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左手中。
“诶？！要打架吗？嚯咦~”
少女做出了一个受到惊吓的动作，往后一个翻转跳跃，摆出了一个招架的态势。
“要打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魔女小姐一定很强吧？嘿嘿，我超期待哦~”
少女松开双唇，露出了一个弧月般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这个人类尤其奇怪。
沫音开始有些烦躁了，不管这个少女是谁，她现在只想快点杀了收尸。
在常人难以捕捉的时间内，沫音抽起左手，然而还没来得及稳住，沫音纤细的手腕就已经被少女抓住了，食指停留在了扳机上。
“怎么样？”在沫音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少女用左手打掉了她手上的枪，并抓住了她另一条手臂，“在我面前可没有办法玩偷袭哦。”
手枪掉落在两人旁边的土地上，扬起一片风尘，沫音的双手被少女死死钳制住，即使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脱离。
表情始终不变的她，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害怕：“你……你想干什么？”
对方散发出的元素力明明没有我高，可是为什么，我完全用不出元素力。
面前的小女孩被自己完全控制住，似乎声音都有些颤抖，眼角快要带起了泪花，虽然表面上沫音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少女莫名有一种负罪感，跟做什么坏事似的。
贴近沫音，与沫音赤红的双瞳对视，少女心想：不管怎么说，要先好好看看魔女小姐的脸蛋，明明本人这么可爱，消息里的画像一点也没画好。
眼瞳是鲜血般的红色，在除血族外所有种族中都非常少见，发色则是浅白明快的蓝色，充满梦幻感，使得沫音看起来与世间格格不入，如同匠人精心制作的人偶。
“嗯……这个是？”
在沫音的虹膜中，仔细看可以看到一些细微的纹路，相互连接起来，就像是……元素回路？
少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泯然一笑，放开了沫音，背着手向后退了几步：“好啦~不是故意欺负你的，不过还是很高兴你终于说话了呢。”
突然被松开，沫音有些愣神：原来不是要杀我吗？
“是不是很惊讶打不过我？”少女向沫音伸出了手，“我的名字是诺薇·克默，叫我诺薇就可以了。”
沫音静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攻击，也没有去接诺薇的手，只是轻淡地说：“嗯”
“要做朋友的话，就得坦诚一些呢。”少女歪头想了想，“刚才我用的是暗魔法中的『匿』，可以隐匿和感知负面情感，比如杀意什么的，所以说你的小动作我都可以感觉到，是不是很方便？”
暗魔法，基本上只有魔族使用，人类很少会使用暗魔法。
沫音思索着，没有回答。
“另外，你的元素力应该比我高吧？但是没法挣脱我，是因为『蚀』这个魔法，它能吸收接触到的生物或物体的一定程度的元素力，用得好的话可以短暂阻断元素的流转。”
诺薇一手叉腰，一手放在右眼前比了个剪刀手，吐了吐舌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把这些告诉我真的好吗？”
与之前开口不同的是，这次沫音说话没有掺杂一丝情感，完全模式化的语气，保持着一副扑克脸。
“没关系，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呀。”诺薇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之前的那是意外啦~没想到你直接就动手了。”
不能理解。
眼前少女的一举一动都与沫音以及她见过的人不同，但是既然对方没有选择杀了自己，自己就没有理由杀她。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暗魔法吗？”
人类的身体大多不适合暗魔法，会使用的一般都是特殊体质，或者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也能觉醒暗魔法的天赋。
“嘿~我猜到你肯定会想问这个问题。”诺薇还是一手叉腰，不过这次是用食指指向自己，“很简单，作为一名杀手，暗魔法是最好用的魔法。”
“你是……杀手？”
沫音看了看诺薇的服装，袖口宽松的细布长袍，以白色为基底，镶以黑色的花纹，腰间用丝带系紧，比起长袍，下半更像是短裙，饰有黑白蕾丝边，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看不出一点杀手的样子。
诺薇察觉到沫音的目光，欣欣然提了提裙子，裙摆随之飘动：“好看吗？我找服装店定制的，我表面上的职业是里特城的主教，原来的制服还不如修女服好看。”
里特城，就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市。
“信奉着神明，却做杀人的事情？”
沫音已经不惊讶诺薇会做奇怪的事情了，不过话还是要问清楚。
“为什么不能呢？光明之神对所有人都保持平等的慈爱，生死都是由世人决定的，我信仰着神明，但神明并不管杀人与否，信仰和杀人并不是两件矛盾的事情。”
这就是神明的爱吗？
沫音不懂神明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和信条，神明对她来说一直是一种无法捉摸的存在，可能带来拯救，也可能带来毁灭。
诺薇在谈到自己的神明的时候，神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不过很快就又恢复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好啦~”诺薇又向沫音伸出了手，并且微微躬身，表示道歉的意思，“我都告诉你了这么多了，可以相信我了吧？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如果我之前的行为太突然，我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沫音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明明是我先想要杀她，她却向我道歉了。
朋友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如果只是给她讲讲故事的话，那也没关系，就做一个朋友吧。
沫音认真思考着该怎么握手，意识中闪过无数的握手画面，同时僵硬地抬起了右手，触碰到诺薇的手，笔直地上下挥了三次。
“嗯。”
“噗哈哈！魔女小姐你好可爱呀！”诺薇没忍住，一把抱住了身材娇小的沫音，脸颊在沫音脑袋上蹭啊蹭。
“唔，不可以……”沫音慌忙想推开诺薇，但又停下了动作：朋友……或许没关系吧，如果说朋友之间要互相坦诚的话，诺薇都说了这么多，我也不应该瞒着。
此时，忽然吹起了一阵大风，掀开了沫音身上一直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
“是沫音，不是魔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