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已经爬上了山腰，战场却依旧没有停下喧嚣的炮火，哪怕尸首已经堆积如山，战斗也全然没有将要停止的意思，可、众人就快连手中的武器，都快要握不住了——这场会战，已经持续将近五个小时了
“哈……还没有、结束吗……？”
耶俱矢喘着重气，艰难的支撑起身体，解决完了威胁空中舰的敌人，她与夕弦也迅速赶到正面战场，可她们现在也已精疲力尽
她们平常的战斗几乎不超过一个小时，保持灵装的状态作战这么久，无论对身体、还是精力，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
“AST那群家伙已经撤离了，DEM的人所剩无几，可是……楠梦的状态还完全没有有任何衰弱的表现，恐怕还不能停手”
连维持灵装都是一种奢侈了，她们本就不富裕的灵力在此刻遭到了极大的考验，可是、她们还没能把楠梦带回来……
不，别说带回来，她们连制止她都做不到
“……那种怪物，我们真的能赢吗？”
长着无数根触手一样的漆黑爪子，无差别的扫荡着这片都市，无论敌友一律攻击，肆无忌惮、堪称奢侈地用灵力轰炸着周遭一切可能存在的事物——祂所处之处，早就寸草不生了
百分之七八十的敌人几乎都是被祂一人消灭的，地面也像是超大地震过后一样，裂开无数道裂谷，至于房屋、街道、百货大楼——
早就没有了啊……
那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样空无一物，除了几只幸存的残肢，几乎看不见任何其它事物出现在那片坑坑洼洼的空地
自球体为中心，半径几百米内的事物都已经快要全部消失殆尽了，如果不是她们也有意躲闪，恐怕她们也会成为那死寂的一员吧
因为她亲眼看见，她们废大把时间拼尽全力都难以处理的百人大队，在那群触手袭来之后，在三秒内从自己眼前彻底消失，只留下了几个脑袋、几条断臂掉在自己眼前，其余几十人，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
所以她一直没有下达进攻这个球体的指令，很简单，就是不敢而已，那个怪物也对她们发起过攻击，她也曾试着抵挡——
但是她引以为傲的〈灼烂歼鬼〉
在祂手下连一秒都撑不过去
‘瞬间就被……抹除了啊’
斧头的部分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是被随口吹掉的灰尘那样简单的被解决了，只剩下一个把柄留在自己手中，尽管可以用灵力修复，可只是这一照面，她就知晓了她们间的差距之大
更何况，巨龙被吞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这浮夸的力量早就超过了她对精灵的认知
‘就算取回全部力量，也不是祂的对手’
望向远处肿大的黑球，琴里忍不住这样想
可是……里面总是传来呜咽与哭声，痛苦的叫喊，如针扎般刺痛心脏，她知道是谁在里面哭泣，她们也想要去像士道一样拯救——
但她们……真的无能为力
设想中的弱化完全没有发生，狂暴的灵力还在愈演愈烈，让她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以她们仅剩的灵力，一旦靠近就会立马灰飞烟灭
“琴里姐姐……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撤离吧”
“四糸乃？！”
琴里不敢置信的向后看去，她没想到，她最没有想过会说出这句话的人，开口了，说出了此刻每一个疲惫的人心里的念头
“可……楠梦，不管了吗？”
“不、我……我不想就这样……但、但是！我没有能力救她啊……”
都是因为她太弱了，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我不、不想放弃……哪怕我一个人去救是送死，但我也不想再让琴里姐姐你们跟着我一块送死……！”
“一意孤行地意气用事，然后拿友情羁绊道德捆绑着你们、让你们陪我一起冒着生命危险这种事、这种事……！”
就算她比谁都想要拯救楠梦……
就算眼泪不争气地从眼中坠落……
就算手掌已经紧握到流出鲜血……
就算内心再怎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也改变不了一件事
“我、我做不到啊啊啊啊啊——！”
四糸乃不甘地跪倒在雪兔的背上，低垂着的头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支撑着身体的双手不停颤抖，终于抵挡不住身体无力的倒下
她趴在背上，在兜帽的遮掩下，在双手的遮挡下，在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见的地方，最终像个孩子一样……控制不住地哇哇大哭起来
“四糸乃……”四糸奈想要做些什么，嘴里却说不出话
四糸乃依然哭着，无论是救人，还是拉上其他人一起去送死，她都做不到，她不配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能力
她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生命，哪怕是螳臂当车，她也想要一个人去试试，明明有这样的决心，可是……琴里姐姐她们，看到自己这样做的话，也绝对会跟上来一起送死的吧？她、她不想看见这个结果……
所以……如今的她，只能看着昔日的好友破坏着城市，疯狂的暴走，在痛苦着漫无目的的游走，发出一声声哀求的哽咽……
可敌人，不会理会你的悲伤
“四糸乃！小心！”
因为这里是战场
“呜……我知道……！”
伸出手，冻结住眼前突袭自己的敌人，四糸乃第一次感到如此伤心，如此愤怒，但她也知道……她不能被情绪左右了思考
因为这场漫长的斗争，还没有结束
…………
“为什么……停不下来……好痛……！”
不知何时，她的意识又再度复苏了，眼前也不再只有虚空，而是外界真实的样子，只是倒映进眼眸中的……却是她不想面对的现世
她看见自己摧毁了人们生存的都市
她看见自己屠杀了无数的生命
她看见悲愤中的人们一次次冲向自己……
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被自己随意的杀死
她看见自己差点杀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们
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可却也什么都做不到
每一次试图控制自己的行动，一道仿佛要刺穿自己灵魂深处的疼痛就席卷了大脑，就好像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不停地往里面投入一根根尖刺，刺穿自己的身体一般剧痛
她只能眼珠子看着她们为自己变得遍体鳞伤，看着四糸乃痛苦的哭泣，看着自己不停的杀害一个又一个的人
她厌恶地想要捶打这无力的自己，可无法感知到双手的她就连这点都做不到，只能在这隔绝了自己与现世的墙壁前，绝望地哭出声来
她能感觉到，她的理智正在慢慢流失，那个扭曲的声音在自己脑内越来越响，不时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吞噬掉她的灵魂……
再这样下去……
——大家，都会被我亲手杀死的
“有没有……有没有谁能……来拯救我们啊”
女孩倒在这扇阻挡了自己的门前，凌乱的发丝，满身的汗液，无力的身躯，连看清眼前的光景都要做不到了，她的瞳孔正越来越涣散……她知道，她能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所以她只能恳求般地祈祷起来……
祈祷，能让她们平安归去
——哪怕是让自己替她们死去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