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繁星无月。
店家且望四周，已再无来客。
他们本就是一个小镇，彼此之间相互都认识，待到这个时辰，量也不会再有人来。
店家擦净门外的长桌，将椅凳收起，只在心中默默祈愿。
还望水神在上，明天能有一个好的营收。
忽而风起，卷起风沙，迷了店家的眼睛。
待眼前重新清晰。
有人踏风来。
来者何人，无他，一袭长衫，一双布鞋，三千青丝垂落脑后，一双美目带着几分倦意。
来者在门前的长桌旁缓缓坐下，秀口一吐，唤出几声来。
“店家，还问，有酒吗？”
他的声音很秀气，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分辨他的性别。
来者何人，不知。
“有，自然是有！”
店家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挣钱的机会。
而后他后悔了……
这人竟足足喝了他半个月的库存——
来者何人，不知，但应是个酒鬼。
“店家，还有酒吗？”
又是三两高粱酒下肚，此人竟还能喝！？他抬起一双秀气的眼眸望着店家，带着几分倦意。
似醉非醉。
见店家迟迟未动，抬手之间，竟是一块明晃晃的金锭拍到了桌上。
“满上！”
有钱不赚是傻子，店家赶忙跑进了店中，为他搬来了一壶又一壶的美酒。
……
而后只剩下酒香，与美人，与晚风。
以及揣着手随时准备搬酒的店家。
以及……
“你为什么要喝酒？”他抬起眼眸，看向了对面，那是一位女子，一袭水色长裙，搭配她那群青色长发，煞是好看。
“愁。”
秀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他继续喝酒。
“喝酒能解愁吗？”
女子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眸，与她的长发一般好看。
“不能。”
“那为什么还要喝？”
“……”
这次轮到他愣住了，一壶浊酒悬在身前，将倒未倒。
罢了。
他仰头，又是一壶浊酒下肚，酒水沾湿了他的布衣，他的长袍，他的青丝。
低头之际，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是幻觉吗？
他不知道。
他的四周只剩下道上缓缓吹来的轻风，与他肩上的繁星。
还有一位店家。
“客人，这是咱店里特酿的好酒，看您也是好酒之人，赠予您相饮。”
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店家。
“善。”
而后美酒下肚。
而后倦意袭来，他终于醉了。
……
……
“没问题吧？”
“放心，这可是特制的迷魂散，只消半包下肚，便是睡上三天三夜都不会醒。我还特意在酒里加了一整包，包水神大人满意。”
“你还别说，这等美人献给水神大人，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快，快喊人去准备！”
……
……
宿醉带来的头疼了上来，他想抬手轻抚额头，却发现动弹不得。
耳旁传来的是江涛的波浪声，还有岸边的喧嚣与锣鼓。
缓缓睁开双眼，从沉醉中醒来，他正被捆绑在木舟之上，被人推着缓缓地向着江中飘去。
“还望水神大人保佑！”
“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保佑我们发财进宝，保佑我们子孙兴旺！”
“保佑我们，荣华富贵！”
他微微撇头，向着岸边望去，一群愚民，正举着大旗，围绕着中间的一位祭祀起舞，口中不断念着对水神的祈愿。
他这是？
被祭祀了？
他回过头来，仰望着天空的湛蓝，仰望着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了他的身上，仰望着飞鸟从他的头顶经过，划破长空飞向远方。
而后水流逐渐湍急，他看着天空在逐渐的旋转，像是隔壁剑锋的师妹舞出的剑花。
而后，
被水淹没，
不知所措。
他只最后听到岸边的人在呼喊，唤他——水神的新娘。
……
……
可是老子是男的啊！？
咕噜噜噜噜……
可是他发不出声音来了，只有一阵阵的泡泡从嘴里吐出。
……
……
他死了。
……
……
才怪。
三指微动，缓缓掐起屏气决，他在水下睁开了眼眸。
指尖划动之间，捆绑他的绳索尽数破碎，但他还在缓缓地下沉，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也罢。
看看风景也好。
于是他看着银白色的鱼群从他的头顶飞掠而过，宛若飞鸟；看着巨大游鱼从他的声旁缓缓游过，吟唱着悠久的颂歌；看着……
看着那个女孩降临他的面前，水蓝色的长发铺散在她的脑后，水色的长裙随着暗流微微摇曳，游鱼自她身旁经过，轻轻亲吻她的指尖。
“你是，水神的新娘吗？”
她忽然开口了，声音宛若风铃般清脆悦耳。
“不是。”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但他们认为我是。”
他还特意查看了一下身下，很好，小兄弟还在。
“那你呢？”他抬起头来，望向了眼前的女孩，“你是水神？”
“我是水神。”
她眨了眨眼睛。
原来水神是女孩，他恍然大悟。
“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你找新娘？”
“不知道。”女孩眨了眨眼睛，“他们往河里丢过很多女孩。”
“然后？”
“然后我想把她们丢回去，我这不需要那么多人。”
“？？？”
“我还想让她们回去说一声，不要丢人下来了。”
“嗯？”
“然后她们下来就不说话了。”
敢情是淹死了。
罢了。
“你不如自己去说。”他有点被这个女孩的智商蠢到了。
“去了，他们不信我。”
……
……
“那我帮你去说。”他摆了摆手，准备向女孩挥手告别，“我走了。”
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仇要报。
而后女孩拉住了他。
而后女孩吻住了他。
柔嫩的双唇紧贴着他，他能感受到来自女孩的微微颤动，她的吻很青涩，青涩得像是一个小女孩。
他能看到女孩水色的长发在身后铺散，宛若最美好的画卷。
可惜看不到她水色的双眸，那一定很美。
“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你是我的新娘。”女孩睁开了双眼，盯着他的眼眸——他甚至能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不是不需要新娘吗？”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但我想要你。”
“？”
我答不答应且不说，你可能得先问问某些人答不答应。
“罢了。”
“我要走了。”他看着女孩认真地说道。
“我送你。”女孩眨了眨眼眸，竟流露出几分依依不舍，像是临行前，送别丈夫上班的妻子。
所以刚刚那个是告别吻吗？
“不必。”
他抬起头来仰望着河水，忽然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不会水。
罢了。
自有方法。
他轻轻抬手，自虚空唤出自己的佩剑。
抽剑。
……
……
那一天，水神乡的众人看着剑光冲天而起，一剑断江，干涸的河床自中间显露。
有人踏江来。
来者何人？
来者姜九，是一位剑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