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天色渐明,苍凉的号角声在西营上空响起,在接近一个小时的混乱后,刚刚火急火燎地赶来此地的数千阿兹特克士兵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她们的将军下令出击。
经过了先前的战斗,西营内的各类设施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辎重营附近的建筑早已被夷为平地,这样就清理出一片宽度在三十米到二十五米之间变化的战场。
赶到此处的阿兹特克士兵会和了先前的溃兵,潦草地组建起一个类似西班牙方阵的阵容,一部分舰娘在前抗伤,一部分舰娘在后边捣鼓着火箭一类的装备,而对面的东洲军则是有些奇怪,她们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组织方阵对冲,而是推出了几辆怪模怪样的板车,车前竖起大盾,堆积沙袋,后边则跟着一队提着火箭、近战兵装的甲兵。
“不好打。”
刚刚被东部边军统帅任命的阿兹特克军临时指挥官望着正在推着楯车缓缓前进的东洲军直皱眉头。
东洲军制作的简易楯车宽度大约三米,在西营的开阔地上摆了七辆,车前有钢板和沙包,待会儿火箭弹是肯定打不穿的,而要是打近战,眼前的东洲军不知怎么回事富得流油,居然个个都有额外装甲,待会儿打起来己方士兵大概率要吃亏。
不过楯车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它们十分笨拙,转向困难,阿兹特克军可以绕到敌军侧后方使用火箭弹发动攻击。
但这里可是阿兹特克军的驻地啊!当初阿兹特克军队为了便于防守,选择在这个两边都有陡崖的地方安营扎寨,现在好了,阿军没法绕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洲军的楯车压上来,除了正面硬刚之外无计可施。
当然,正面硬刚也是有可能打赢的——只要阿军能够爆发出重巡主炮级的火力,那么这些楯车很快就会被击碎。
可惜,和大多数势力的情况一样,阿兹特克帝国军队舰娘也大多都是轻巡级及以下吨位,她们面对东洲军的楯车几乎无计可施。
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阿兹特克士兵们几乎可以看到对面士兵露出的寒光闪闪的枪刺以及充满厚重感的钢甲,她们听到了敌军那越来越清晰的沉重脚步声、兵装相互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也听到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部分初次上阵的阿兹特克士兵不由得吞了吞唾沫,抓紧了手中的火箭。
“咻!”
当两军距离大约六十米时,阿兹特克军中的某个士兵由于极度紧张而发射了手中的火箭,接着,其他正在使用远程武器的舰娘仿佛是已经收到了指令一般,一股脑地将自己手中的武器尽数击发,一时间两军之间犹如在节日里点燃礼炮一般,“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呛人的烟雾瞬间在东洲军前升腾而起。
“喂,你们这群蠢货,我还没有下令开火呢!”
阿军临时指挥官又急又气,他知道,敌军不可能一直将楯车推到自己的军队内部来,在接近到一定距离时,敌军很可能会放弃楯车发动冲击,只要阿军在这个敌军没有楯车保护的空档儿发动一轮齐射,那么很可能就会直接对敌军造成重创,可是…现在阿军将火箭全打出去了,要是敌军使用楯车挡下攻击并趁着阿军填装弹药的时候发动齐射,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快点,你们快退后装弹!”
想到这里,阿军临时指挥官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起来,可又哪里指挥得动?这时候阿军刚刚放了一轮火箭,整耳欲聋的爆炸声才刚刚过去,不少舰娘刚刚脱离兴奋状态,此刻身心俱疲,一时间居然没有对阿军临时指挥官的话做出反应。
只要己方的远程输出退后填弹,而前方的舰娘使用生命抗住敌军的一轮齐射,那么,己方未必没有反杀的机会!
然而,东洲军的反击比他想象中更快。
在阿军开火时宁远就知道对方沉不住气了,根据明朝后期王师的各类败绩,宁远判断,接下来阿军将要进入一个大约十秒钟的火力空窗期,在此期间,阿军将极度缺乏远程输出手段。
所以,直接冲!
宁远顾不得呛人的烟雾,等敌军火箭一停就将指挥刀向前一挥,东洲军中一排拿出火箭的士兵立刻向前冲出二十多米,站在烟雾边缘朝着敌军的阵型尽力攒射,阿军毫无防备,一时间被射得人仰马翻,最前方的数十名舰娘几乎同时栽倒,后边的一些阿军也被灼热的弹片波及,惨叫声瞬间回荡在整个战场上。
东洲军并不打算给阿军反应的时间,第一波火箭刚刚发射,下一排士兵就向前超过了正在填装弹药的第一排,朝着已经开始瓦解的阿军射出一波炽热的飞弹,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
防护脆弱的阿军完整地吃下了一波火箭四段击,此刻最前面的四排舰娘就没有一个还站着的,而后排的舰娘还没有从这急促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东洲军的重甲兵又提着兵装砍了上来。
先前阿军为了尽快打出优势,他们把战力较强、装备较好的舰娘都摆在前排,后排多是刚刚征发、装备一般的新兵,在前排团灭后,后排的新兵面对宁远的披甲职业战兵根本无力抵抗,一队队士兵如同骨牌一般被打倒。
眼看着战局已经朝着一边倒的方向发展,阿兹特克临时指挥官的卫士们焦急地摇晃着他的肩膀:“指挥官,敌军势猛,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再过一会儿我们恐怕自身难保,我们还是快下令撤退吧!”
“不行!”
临时指挥官抓起自己的帽子狠狠地掷在地上,拔刀大喊道:“现在下令撤退可就是真的大溃败了,看她们这模样,你难道指望在撤退时她们能够保持好队形?而且我们要是这么跑了,又怎么能对得起我的君主、我的国家?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希望!”
说罢,临时指挥官看着自己的卫士们,咬了咬牙:“你们一同去冲击敌阵,我在后边看着,要是战败,我先自尽!”
“指挥官…”
卫士们嗫嚅着,脸上纷纷浮现出一抹死气。
在一支正常的军队中,部队指挥官会选用自己的直属舰娘以及其器重的其他舰娘作为自己的卫士(亲兵),她们会被分到整支部队中最好的装备,享受最好的待遇,当然,也要在必要时承担最为危险的任务。
在东煌,这些卫士还有另一个称呼:家丁。
临时指挥官派出的卫士有二百多名,她们是战场上的阿军中唯一有甲的,装备是最好的,训练程度也是最高的,虽然数量不多,但她们一上场就成为了阿军的中流砥柱。
坚固的装甲和锋锐的兵装使得她们获取了和东洲军对砍的资本,再加上那决死一战的决心,一时间东洲军的攻势一滞。两边都是甲兵,所使用武器也都很难直接对带甲的士兵造成重创,只能相互刮痧,对峙了起来,而正在瓦解的阿军士兵们也聚拢过来,她们捡起地面上的火箭开始了填装。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打了几场小战后,宁远感觉自己打出了感觉,她见阿军派出了重甲兵,立刻就脑补出一套对应的战法。
“谁带了钩镰枪?快上去搭她们的腿!”
东洲军中带了钩镰枪的士兵立刻向前照作,正在苦战的阿军卫士们纷纷失去平衡,被东洲军搭住腿部拖入军阵,接着就是一阵捶击。
一阵叮叮当当的钝器打击声后,阿军继续了先前的崩溃,几分钟后,数千阿军再也没有成建制的抵抗者,彻底土崩瓦解。
阿军临时指挥官长叹一声,他回头望着一名舰娘,眼中浮现出一丝柔情。
“回去告诉统帅,我们败了…还有,回到我的故乡,活下去!”
说完,他提着指挥刀冲进了战场,不久就被一枚火箭击中,没于军中。
接着,东洲军乘胜追击,又冲垮了阿军的东部营地,躲在那儿的阿军指挥官们纷纷夺路南逃,而他们的舰娘被东洲军阻截,被迫逃向中军,聚拢在东部边军统帅的住所附近。
阿军临时指挥官是幸运的,因为他死在了战场上,不会在战后均为这场战役的背锅侠,从而保护住自己的其他家人。
他死了,那么东部边军中唯一一个能够拿主意的,就只剩下足智多谋、身宽体胖的统帅大人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东部边军统帅脸色惨白,直打哆嗦,那身白花花的肥肉仿佛是每一个团脂肪都在颤抖。
“我军…真的败啦?”
看着面前垂头丧气,衣衫褴褛,背后还插着一枚弹片的传令兵,统帅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拿着指挥刀就朝着传令兵砍去。
“你们这群混蛋!打不过就回来保护我啊,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傻乎乎地一直拼下去?难道那个蠢货没有下令撤退吗?枉我那么器重他…”
统帅歇斯底里地怒骂着,他手中那把刀在传令兵身上砍了又砍,传令兵先前已经遭遇数次炮击,背部的装甲全部破裂,此刻被统帅没轻没重的胡乱劈砍,一时间血花四溢,但传令兵还是咬着牙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东部边军统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 刚 刚 说 我 指 挥 官 什 么?”
“蠢货!他就是个蠢货!”
统帅一边砍一边骂道,“他和北部边军的那群懦夫一样,毁了我的前途,他该死!回去了我就让陛下杀了他全家!”
说到这里,统帅突然愣住了,倒不是他骂够了,而是原本趴在地上的传令兵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刀刃,此刻,这名舰娘的眼中哪还有一丝的胆怯和顺从,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愤恨之火。
她跳了起来,一把夺过指挥刀,接着又重重一拳打在统帅的肚子上。统帅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接着口中某些东西就要喷薄欲出,然而传令兵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一拳打出的下一刻她就挥动了指挥刀,将东部边军统帅一刀枭首,接着,她朝着统帅的尸体啐了一口。
“你没有资格侮辱我的指挥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等附近的阿军围上来时,东部边军统帅已经身首异处,眼看着救不活了。
一众舰娘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这东部边军统帅时常借助职务之便,胁迫指挥官,欺辱舰娘,克扣军饷,阿军大多对其痛恨不已,此刻统帅死了,附近的阿军没有一个打算上来为他报仇,只是围在动手的传令兵周围,不知如何是好。
传令兵定了定神,她看了看手中血糊糊的首级,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不过她并不后悔,要是时间倒流,她还是会选择砍出这一刀。
眼下,传令兵心里只有一件事:执行自己的指挥官的最后一个命令:回到他的故乡,活下去。
杀官一定会被判决死刑,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不能落在政府手里。
看着周围的一少多名舰娘,传令兵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迅速转化为了一种冲动,驱使着她高举着东部边军统帅的首级,朝着附近的舰娘大声喊道:
“各位,你们也应该知道,那些没有本事还整天作威作福的虫豸正充斥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好好想想,平日里,皇帝派发的物资,经过了他们的手之后到我们手里又还剩多少?”
“我想,你们中有不少的指挥官都已经被迫出卖你们了吧?”
“这些年,有不少战友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那么我们还有必要为了这群混蛋付出我们的一切吗?”
“继续待在帝国的体系里,我们还得遭受无穷无尽的盘削,不如一会儿我们就分散逃走,带着自己的指挥官逃到克里克联邦,逃到海外去吧,远离这群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番话引起了附近阿军的一致认同。
阿兹特克帝国继承了当初殖民政府的腐败,虽然看起来国力强大,但国内的危机日甚一日,此时的阿兹特克帝国就如同一台已经锈蚀大半的三轮车,在落日的余晖下朝着命运的深渊一刻不停地驶去。
传令兵认为,阿兹特克帝国政府这么烂,那么只要他们一心想要逃跑,以帝国那糟糕的行政效率也很难制裁他们。
就在众舰娘准备分散逃走时,一名舰娘突然眉头一皱,眼中闪烁其一丝精光,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们就这么跑了,带着指挥官,那又有多少战力呢?恐怕边境上一个哨卡都可以轻易地制服我们。”
说话的舰娘有着一头柔顺的白发,她的声音仿佛是有魔力一般,附近正在逃跑的舰娘纷纷停下脚步,朝着她的方向聚拢过来。
看着舰娘都过来了,观察者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看来你们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只有掀翻这个腐朽的国度,我们才有机会念头通达,好好地活下去!”
“明白了!”
一众舰娘深以为然,她们大多都是驱逐类舰娘,思想单纯,有塞壬带节奏,这群舰娘很快就决定,为了她们的指挥官,也为了她们自己,造反!
“现在帝国能打的也就是中央禁卫军以及边防军,内地驻军已经瓦解,只要我们一路南下,把那些和我们境遇相同的舰船也吸收进我们的队伍,到时候,我们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观察者一马当先,其余舰船紧随其后,她们神奇地绕开了附近的东洲军,接着连续攻破数个阿军据点,会和了自己的指挥官。
见此情景,这些指挥官也知道,自家舰娘犯了这种灭族大罪,那么他们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一场震动整个阿兹特克帝国的动乱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