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塞壬…指挥官你到底在哪儿啊…”
面对南洋的乱局,鞍山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试图联系宁远,然而,此刻的宁远左拥净化者,右抱织梦者·零,这俩想要拦截信息可不要太容易,而零也想看看宁远这群部下的忠诚度,她就截留了鞍山发来的全部报告,顺便还以净化者的名义给鞍山回了信。
“指挥官在我们这里过得很好,勿念。”
“回头我就叫上企业去找你算账!”
鞍山扔下电台,走到都督府门前,“砰”的一下撞开了门,扫视着门外密密麻麻的人群。
她实在忍不了这种被逼宫的滋味了。
“换做指挥官,估计他们就连聚过来的胆量也没有吧…”
想起宁远在南洋时的威严,鞍山心中默念道。
“还是我实在是太温柔,太善良,没有像指挥官一样直接动刀子…”
她想起了当初和宁远的一次偶然的交谈。
“指挥官,如果有人直接问你的真实身份,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呗,我倒要看看有哪个傻小子敢对我动手。”
那个时候,宁远还不清楚俾斯麦的经历,不清楚俾斯麦麾下那帮人的叛乱是多么突然,因此她说的话也毫无AC数。
鞍山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一面为抚顺、长春、太原发送信号,让她们召集军队准备镇压叛乱,一面在人群中寻找着沐博的影子。
宁远前往东洲后以鞍山为远南大都督(相当于总书记官),总领远南一切军政大权,提拔沐博为远南相(对标总理),总领远南内阁。要是沐博这家伙忘恩负义,也跟着反了,那么鞍山估计就会失去对婆罗洲东部、苏门答腊、爪哇三地的行政管理权,镇压叛乱的难度大增。
很快,鞍山就和人群里的沐博对上了眼神,后者静静地看着鞍山,微不可查地耸了耸肩,摇下了原本被放在他肩膀上的金制勋章。
“很好,他没有犯糊涂。”
鞍山心下大定,她学着宁远的样子,抽出火铳,对着人群开了一铳,正好打在人群前的空地上,原本还人声嘈杂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
“安静!”
鞍山抖了抖手里的火铳,大声说到。
她本以为,这群人会和宁远在时一样,老老实实地待在底下听她讲话,然而,事实证明,任何时候的纸老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只敢去欺负善良或者懦弱的人,而鞍山这个“仁义而讲理的都督”显然不足以像动不动就滥用大刑的宁远那样震慑他们。
还没等鞍山开口,一名低级官员就站了起来,他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瞥了地面上的弹痕一眼,又向着鞍山重重地一拱手,面容严肃地质问道:
“敢问鞍山大人,堵塞进言之路,威胁良善之官,你这么做对得起主公对你的信任吗?
主公临走前让你和我等共同理政,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同僚们的吗?要是传出去,可是有害于主公礼贤下士之名!”
礼贤下士个锤子啊!
鞍山心中暗骂,要是换宁远在这里被他一通怒怼,估计立马就得恼羞成怒,招来锦衣卫对他上大刑,查查他背后的主使是谁,而且宁远根本不会顾及他的背景有多么硬,再硬能顶得住炮子吗?
所以南洋那些和宁远对立的豪强根本不敢跳出来,毕竟这位愣头青是真敢动手,而且下手没轻没重,负责锦衣卫那边也是重量级,动不动就把抄家业务外包给穷凶极恶、只知道□人放火的“忠义理智信”五营,因此,宁远判的“抄家”实际上和“灭族”没什么区别。
而鞍山不同,她以“南洋总书记”为自己的目标,试图全面建成法制社会。她不会像宁远那样先抓人再找证据,甚至没有证据就捏造证据,她认为自家指挥官的做法严重践踏了法律的权威。
在鞍山上位后,她按照新东煌警察的模式对远南锦衣卫进行了整顿,又听取意见,不再修改《大明律·远南版》,真正做到了依法办事,这种做法给正常人的印象就是“鞍山讲道理”,但给坏人的印象就是“鞍山好欺负”。
看着那一脸正气,眼中闪烁着得意之色的官员,鞍山不由得怒火中烧,但出于她的道德素养,鞍山并没有直接动手揍人,而是选择了耐心解释。
“你听我说,第一,我没有一铳打爆你的脑袋,也没有一铳打爆你的双亲的脑袋,这不影响我们以后的工作,你犯不着这么生气;第二,打你们的是我,不是指挥官,并没有碍着她的名声。”
或许是在和宁远的长期相处中被影响了思维,鞍山并没有觉得她的解释有什么问题,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这番解释一出,眼前这个官员怎么就突然吹胡子瞪眼,撸着袖子一副准备找自己拼命的样子呢?
“沟通能力太差,暴躁易怒,不适合当官,找个机会将他罢免了吧。”
鞍山心想。
眼看着这名官员气得说不出话来,鞍山也就不再理他。她轻咳一声,吸引全场刚刚被她那番话雷到了官员们的注意。
“我这次出来,是来回复大家的问题的。”
沐博吃惊地抬起头,望向鞍山。
难道宁远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
在沐博紧张的目光中,鞍山不紧不慢地说道:
“主公,她的确是舰娘。”
都督府门前的人群登时一片哗然。
“这…是真的吗?统领了我们好几年的主公居然不是人类?”
“那她还会继续领导我们吧?”
“啊?你傻啊!她连人都不是,怎么可能治理得好人类的国度呢?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像波斯猫那样宣布退位了吧。”
“可我觉得她执政挺好的啊,我家是从闽地迁来的,落地就有分地,还有义务教育,我家收入低,征税根本征不到我头上来…”
“彼其娘之!那是因为她抢了我们的地还收我们的钱!你不会是因为那点儿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主公这么做合乎天理…”
“所以我才说她不会治理人类国度!”
人群乱作一团,拥护宁远和反对宁远的两派几欲动手,鞍山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又朝天开了一铳:“吵什么吵,把这里当菜市场了吗?”
接着,鞍山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想法,而我们远南一向都尊重每一个人的意见,现在,你们有分歧,那我作为远南大都督,有权调解你们的冲突!”
鞍山挥了挥手:“愿意支持主公的,站在我的左手边,不愿意支持主公的,站在我的右手边!”
“呵呵,不支持的人估计一会儿得被你弄死吧?”
先前第一个发言的官员冷笑道。
鞍山看也不看他一眼,她知道,这次聚集的官员除了沐博外全都是一群小官,就是拿下他们也无济于事,不如先看看,准备叛乱的人到底占多大比例。
或许是那些幕后主使给的好处足够多,这些官员在短暂的骚乱后,居然有超过三分之二都跑到了鞍山的右手边,而沐博则是咬了咬牙,站在了鞍山左手边,这幅不太情愿的模样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看着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背叛,鞍山不由得心中苦闷,而这些家伙见鞍山不说话,自以为对方被己方的声势镇住,不由得胆大起来,他们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逼宫,要是鞍山这么淡定,那要传出去该多没有成就感啊?
不行,今天一定得让她破防!
在最开始那名官员的带头下,鞍山右手边的反对派们忽然上前,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敢问鞍山大人,现在我等都不同意宁远继续担任我们的主公,那么她什么时候将权力交还给大清?”
这是准备用大清“东煌系势力领头人”的威势来迫使宁远下台的。
“敢问鞍山大人,既然宁远不再是我们的主公了,那么你的官职是由她分配的,是不是也应该被视为非法?”
宁远还没有宣布下台呢,就有胆大的人开始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鞍山,你看到了吗,现在沐大人完全默许了我们的话,你就是看不起我们,也该想想沐大人的意见啊?”
缩在一边准备当无间道的沐博险些吓得一个哆嗦,他惊恐地望着那个开口的官员。
你们还真不顾同僚之情准备拉我下水?
那现在我暗算你们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于是,沐博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低头不语。
鞍山孤立无援,不得不派出军警将官员们驱散,自个儿退回都督府生闷气去了,她知道,沐博早就将全部身家都卖给了宁远,他不会叛变,先前他不帮自己只是因为有他自己的谋算罢了。
但还是好气啊!
带着一肚子火的鞍山一头栽在床上,低声呢喃道。
“指挥官,我好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沐博回到家中,不久就有人找上了门。
“楚公子?你来了?”
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沐博定了定神,他记得,这位楚家大公子——楚生来自东煌本土,因为政治斗争而被迫流亡海外,他颇受重用,甚至还控制着一个卫所,可是宁远政策下的受益者啊, 难道他这次也要作乱不成?
“沐大人,你可知道,此刻的沐家正有垂卵之危?”
楚生一上来便危言耸听,他见沐博没有反对,甚至还轻轻点了点头,登时心中狂喜。
有戏!
他为沐博分析道:“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人可是宁远创业之元老啊,当初要不是大人带着全部身家投奔于她,那么宁远怎么可能攒下偌大的家业?要我说,这远南、东洲天下,合该有沐氏一半,沐氏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该裂土封疆,但宁远却拿一个有名无实的‘远南相’来打发你,可见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沐博点了点头,他面目扭曲,双手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茶杯,直将其一把捏破,尖锐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我也怨恨此贼很久了,她夺了我的奴仆,扣押我理所应得的封赏,还将我的幼妹扣押着做人质,实在可恶!只是我实力弱小,无力反抗,那神机营我掌控的兵力也不多,完全不是鞍山的对手,只得忍气吞声,勉强度日。”
楚生见沐博怒发冲冠,不似作伪,心中更是欣喜若狂,“大人莫绕,不瞒你说,我已经联系好了国姓爷的队伍,那可是大明正朔,要比宁远这冒认的国公要高贵不少,若是大人弃暗投明,反戈一击,配合延平郡王拿下三发,届时,国姓爷必定会将黔国公之位交还于大人!”
“黔国公?!!”
沐博的呼吸登时粗重起来,黔国公,这可是他们沐家原本世袭的爵位啊,要是能拿回来,那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
看到沐博这幅模样,楚生明白,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在商讨了一些起事细节之后,楚生微微一笑:“那么,在下也就告辞了。”
“我来送你!”
沐博连忙站起,亲自来送自己的贵人出门,他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无比真诚的微笑,看着他的笑容,楚生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贪心的‘黔国公’,你就好好沉浸在拿回爵位的美梦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