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悬挂高天,月光似水般柔顺,轻轻地抚摸着远南相沐博的头顶,照亮了后者那充满疯狂之色的双眼。
说实话,这可是他这位黔国公后人头一次领兵出征,而且,率领的可是和永乐三大营中神机营同名的远南精锐,某种意义上,沐博所带领的神机营就是当前全蓝星含“明”量最高的一支武装。
“想当年,我家祖上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破敌无数,而今朝,我定然不堕祖上的威严!”
看着隐藏在木箱里的“佛郎机”那寒光闪闪的炮管,又看了看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几个黑影,沐博脸上不由得露出一副残忍的笑容,他走出掩体,举着探照灯,灭三亮三,重复三次,而远处的船只也是亮起了灯光,三亮三灭。
暗号对接完成。
少时,一艘打着日月旗的小艇从远处驶至沐博面前。
楚生微笑着跳上了岸,对着沐博一拱手:“沐国公深明大义,延平郡王(郑氏在前明时期的爵位)定然不会辜负!”
德川楚生根据沐博赠送的远南兵力部署图,绕开了路上全部的巡逻舰娘,顺利抵近三发卫,而沐博也已经将三发卫港口部分的守军全都换成了自己人,看起来诚意满满。
楚生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脯,遮掩住自己的那把怀剑,他上前一步,牵住沐博,一副极为亲近的样子。
“沐兄…”
沐博并没有注意到楚生的小动作,他被楚生牵住时立刻打了个寒战,挣脱开来,又扭过头,面容古怪地看着面带杀气的楚生,正色道:
“楚公子,请自重,鄙人并无龙阳之好。”
沐博义正言辞,楚生不由得嘴角抽动,做好拔刀准备的右手也放松开来,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图谋,但现在看来,这只是这位沐大人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罢了。
“呵呵,沐大人勿怪,我曾留学于泰西,那里的人都用握手之礼,如今我见到沐大人一时喜不自胜,不由得用错了礼节,改日鄙人定然亲自上门谢罪。”
沐博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对方来拉他的手,他还以为是自己衣袍下的短剑被发现了,一时失惊,好在自己成功搪塞过去,没有打草惊蛇。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又一路说说笑笑,并肩而行,走到港口内部的军营边时,沐博炫耀也似的指着一队队正在搬运木箱的舰娘,对楚生说道:“这些都是我掌握的神机营卫士,她们中的每一个都配备了重甲,是全远南最精锐的士兵,有这等强军,何愁不能成事?”
“是在展现武力以获取更多的利益吗?”
楚生表面上点头称赞,心中则是颇为不屑。
“呵呵,等我幕府大兵一到,这点士兵能做得了什么?”
神机营看起来的确装备精良,很不好惹,然而幕府此时的兵力超过远南军十倍,到时候直接安排一万士兵看住这几百神机营卫士,那么这沐博还不是任他摆布?
而且,说实话,沐博先前对楚生的斥责让后者激发了某种奇怪的兴趣,此刻,楚生看着沐博的侧脸,突然感到心跳加速。
这个沐大人…和自己在泰西时遇到的那位风姿绰约,虎背熊腰…咳咳,风度翩翩的神父长得好像,待南洋事了,把对方收为禁脔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要是沐博知道楚生的想法,估计立刻就会掏出淬了毒的短剑给对方一刀狠的。
两人在军营附近转了转,又回到了岸边,楚生一边和沐博说笑,一边将左手伸进口袋,按下了一个开关,远处海面上的战舰群闻风而动,数百名打着“郑”“明”等旗号的士兵顷刻之间就登上了陆地,她们快速在港口上搭建掩体,构建起简易的登陆阵地。
“贵军如此精锐,我心佩服!”
望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幕府士兵,沐博赞叹道,而楚生则是面有得色,他很享受自己“攻略目标”对自己一方的赞叹,于是,他靠近了沐博,又笑道:“沐兄,昔日,曹孟德曾经在大战之前高歌一曲,今日我等即将建功立业,不如就由我二人共同行歌于军前,以壮军威!”
沐博回过头,看着那些已经就位的大木箱,不由得笑了笑,他又看向楚生,问道:“那好,既然要行歌,那就找一首慷慨激昂的军歌吧。”
楚生点了点头,“正该如此,不知沐兄想要我唱哪一首?”
沐博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不如就唱《凯歌》吧。”
他不顾楚生那迅速阴沉下来的脸色,指着远处的波涛,又指了指天空中的明月,叹道:“昔日戚少保统兵击破倭寇,至于东海,共赏月色,因军中无酒,不能尽兴,故作《凯歌》以作乐…”
“欺人太甚!”
楚生几乎咬碎了后槽牙,让他一个重樱人去唱义乌军的军歌,这是碳基生物干得出来的事儿?
看楚生似乎有些不乐意的神情,沐博似乎有些疑惑,“楚兄?”
楚生这才反应过来,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对着沐博拱了拱手:“实在抱歉,延平郡王祖上有一半的重樱血统,现在唱这个恐怕有害于两军关系,还望沐大人注意言辞。”
“那有什么?”沐博不以为然,“延平郡王继承了国姓,已经是大明正统,相信他自己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是重樱人,再说,重樱人也不都是倭寇,楚生不必太过敏感。”
“你这混蛋…”
楚生忍无可忍,他看着沐博那戏谑的笑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
“叮当”一声,怀剑和短剑相撞,楚生一剑逼退沐博,大声责问道:“本以为沐大人乃是黔国公之后人,理应光明磊落,没想到却做如此小人行径!”
楚生原本打算将沐博一剑刺死,然而这个平日里一副文官打扮的沐大人的拔刀速度居然比他还快,要不是楚生反应及时,现在他就已经血流五步了。
“彼此彼此!”
沐博后退几步,他的力气不如经过了艰苦训练的楚生,在方才的比拼中落入下风,但他并不慌张,在后退之时,沐博忽然将手往地上一抓,将一根长约一米二、已经安装好枪刺的火铳握在手中。
对面的楚生看得脸都绿了,他大吼一声,举着怀剑就朝着沐博冲来。虽然沐博来不及给火铳点火,但他知道,这种时候的火铳就是个一米二长的短矛,自己的怀剑根本不占优势,可楚生也不敢转身逃跑,他要是敢跑,沐博绝对会用铳子给他来一个透心凉。
楚生在赌,赌沐博这个文官不敢和他拼命,这样他才有把握赢得这场生死斗。他的赌运不错,沐博虽然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但他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拼命,面对楚生的突进,对武技并不精通的沐博选择了后退,这给了楚生很大的信心,一时间居然占了上风。
这边的混乱同时引起了幕府军的注意,幕府军的副帅见主帅以短剑斗对方的短矛,虽然看似占了上风,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不能再拖了,各位,快去救人!”副帅用东煌官话下令道,众幕府军得令立刻涌了上来,沐博连忙荡开楚生的怀剑,往后一倒,大声喊道:“众将士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不远处的神机营卫士立马掀开木箱,将部署完毕的加特林机炮对准了前方的幕府军,扣下了板机。
三发卫的登陆地视野开阔,天然的掩体并没有多少,而幕府军登陆时设置的掩体厚度不足,在105毫米炮子面前就和纸糊的一般,沐博下令后立刻打了个滚,躲进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防弹坑,堵上耳朵,接着他就感到自己头顶处窜过一阵热流,没多久又问道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彼其娘之,我的头发——”
楚生的运气很好,在神机营的炮火打开时他躲在了一名重巡舰娘的身后,侥幸活了下来,但自己的耳朵却被震聋,不得不在众兵士的掩护下退到指挥舰上,暂时活了下来,而那些已经登陆的幕府士兵站位密集,完全成了神机营的活靶子。
重巡级及以上的战舰是可以抗住正常的105毫米炮的,然而神机营使用的“佛郎机”可是这个时代最变态的火炮之一,它们以牺牲机动力和占地空间为代价获取了堪称丧心病狂的射速,这等金属风暴就是大和来了也抗不了太久,更别提幕府军中的重巡了。
冲在最前边的幕府军重巡纷纷被击倒,爬都爬不起来,剩下的幕府军驱逐根本抗不住105毫米炮的连射,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更别提发起进攻了。
“武藏呢?她在哪里?快让她把那该死的连发大筒给扬了!”楚生怒道,然而一边的副帅却是面露尴尬之色:“大人,您忘了?武藏她昨天下午触了雷,现在还到不了战场。”
“岂可修!”
面对三发要塞里喷涌的火舌,楚生也只能无能狂怒,突然,他咬了咬牙。
“不能再拖下去了,到天亮时敌军肯定要派出空军来,第一、三师团立刻登陆,不惜一切代价冲破敌军封锁!”
楚生下了命令,又开始安排随从给自己披挂起来。
“大人,你这是…”
“时间紧迫,我要亲自为勇士们擂鼓!”
三发港打得热火朝天,而在马六甲海峡北岸,欧若拉看着远处的不列颠军队,面露难色。
“这帮家伙还真把‘水箱(tank)’做出来了啊…”
欧若拉苦笑道。
此刻,距离欧若拉一公里外,大约五百名看起来和舰娘差不多的士兵正在缓缓前进,她们也由心智魔方功能,但消耗的资源不到正常驱逐舰娘的千分之一,并在这种情况下获取了重巡级的防御力。
先前,马六甲地区的卫所和嘤军交火,这种奇怪的“舰娘”给了年轻的远南军一点小小的不列颠震撼,远南的驱逐舰娘打不穿对方的防御又抗不住对方的攻击,只得一退再退,放弃北大年,缩入淡马锡,依靠淡马锡的要塞抵抗敌军。
数年之前,琉球群岛的外星生物曾经给宁远带来过不小的心理阴影,在此之后整个南洋都狂修要塞,虽然后来这被证实为一场闹剧,但该修的要塞都已经修好了,这些要塞在阻截嘤军南下时发挥了巨大运用,它们起码拖住了嘤军超过九成的兵力。
“稳住,等待空军。”
欧若拉望着敌军的坦克营,镇定自若,开始着手部署着手头的弗朗机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