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实训,本章2合1)
武威提到的神威大将军炮自然不是那些前膛装填的老古董,而是清军现阶段使用的一种野战重炮。
在吸收了白鹰科技后,口径高达914毫米的神威大将军臼炮正式进入了清军的军火库,它是白鹰“小大卫”臼炮的改进型,一定条件下,炮身可以自由移动,弹丸重量接近1.6吨,射程10公里,其设计的初衷是用来摧毁敌军坚固的要塞。
如果说神机营的机炮是死神手里的镰刀,对轻步兵的打击效果如同割草,那么神威大将军炮就是巨灵神手里的战锤,随手一击就足以彻底改变一片区域的地形。没有一名舰娘能够将这门重炮变成舰装。为了携带这个笨重的家伙,武威不得不让一个牛录(清军编制,一牛录约三百人)的士兵专门负责搬运它的部件。
和只能直射的神机营机炮不同,清军的神威大将军能够曲射,即使在丘陵地带也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在神机营受限于地形而无法完美发挥优势时,清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炮弹扔到远南军头上来。
只不过,在神威大将军炮完成部署前,清军不得不在神机营面前被动挨打,即使是强如武威也只能躲在弹坑中舔舐流血的伤口。
“只因只因…”
伏在弹坑中的武威捧着一面镜子,她将镜子缓缓举起,照映出神机营对面清军的模样。只见此时,清军已经利用战场上散布的钢板和铁锁改装了一些车辆,正将它们当做楯车,一点一点地推向神机营的防守阵地,而神机营的炮弹正连绵不断地射在楯车正面的钢板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儿拳头大小的弹坑,但并没有击穿。附近的清军顿时信心大增,她们推动了更多的楯车,压向了远南军。
“或许这是个机会?”
眼看着楯车距离弹坑越来越近,武威已经透过楯车框架的间隙,看到了隐蔽在车后的清军士兵,快了快了,只要她们能够逼近敌军,遮挡炮弹,武威就能顺势脱困,再一次带着部下冲锋陷阵。
在被困弹坑的这段时间里,凭借强劲的自我修复能力,武威已经将断臂重新接了上去,虽然现在还有些不灵活,但对付对面那群小船已经足够用了。而推动楯车的清军也没有辜负武威的期盼,尽管对面的远南军的炮击已经变得更加猛烈,但清军到底还是将楯车推到了土坑前。
武威趁势一跃而起,跳到了一部楯车背后,帮着身边的清军一同推动楯车,一瞬间,这部楯车的速度便翻了一番,没多久就越过了武威先前抛下的关刀。
提起关刀,武威抬起头,透过楯车的观察口,神机营机炮那正在喷吐火舌的炮口已经清晰可见。
眼看着清军压了上来,神机营机炮旁边的几名士兵慌忙松开了扳机,她们抬起了弹药箱,又将油料撒在了机炮上,炮管的高温立马点燃了石油。刹那间,神机营的阵地就被火焰和浓烟所吞噬,正待发令的武威猝不及防,屯下了满满一口的烟气,刺激性极强的毒烟将这位强大的战列舰呛得连连咳嗽,泪流满面,她身边的几名清军也好不了多少,被迎面而来的浓烟呛得头晕目眩,扶着楯车干呕不止。
拿出丝巾抹了抹被熏黑的脸颊,武威咬牙切齿,一刀扫开还在冒着毒烟的机炮残骸,就要继续冲锋,但对于神机营机炮的忌惮让她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而她身边的士兵可就没管这么多了,她们捂住口鼻,推着楯车继续前进,越过了烟火区,忽然,她们手中一松,楯车居然脱离了清军的掌控,自顾自地朝着前方滑去。
原来神机营的阵地本身位于一个上坡路的顶端,毒烟升起后,清军视线受阻,一路将楯车推到了最高点,而在楯车越过这个点后,由于重力的作用,只推车而不拦车的清军自然无法阻止楯车的下滑。
坡顶,失去了楯车的十余名清军正在惊诧,一条火蛇不远处的一座地堡里喷出,被命中的清军无不倒地不起。
武威怒目圆睁,她挥动关刀,轮转如风,隔开了迎面打来的弹丸,又将身一扭,从倒下的一名清军怀里拽出一杆旗枪,朝着地堡的炮口尽力掷去,大喝一声:“着!”
话应刚落,旗枪就带着刺耳的音爆声重重地冲进了炮口,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后,方才还在喷吐着火舌的地堡彻底沉寂了下来。
不过,消灭了一个地堡还不算结束。武威转过身,想要召集剩余的清军,然而却瞥见附近的山体上,数名远南军正在搬运着一些器械,从这些器械的形制上看,这俨然是一台神机营机炮的零件,而从这队远南军的行军路线来看,她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已经移动到侧翼的神威大将军炮!
要是操作神威大将军炮的清军被神机营机炮锁定,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武威定了定神,她将关刀插在地上,捡起两支长矛,瞄准了这队远南军,就待下手,但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的对手是我!”
高雄一个箭步跳上地堡,她举起一台弩机,朝着武威的胸**出一箭,逼得后者不得不转身格挡,接着,高雄扔下弩机,操起一杆长枪冲向了武威,口中高呼道:“贼将吃我一剑!”
武威换上关刀,下意识地横刀于前准备格剑,但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手握关刀中央,武威的攻击范围瞬间短了一大截,在高雄的长枪攻势下居然吃了个小亏,气得她大喊道:“高雄,我知道你,你是重樱的剑术宗师,为何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高雄纳闷地望着武威,“你这家伙是初级教材没学好吗?剑圣用长枪做武器不应该是个尝试吗?”
武威哑口无言,的确,她一被建造出来就上了战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战场上学到的。为了避免影响心情,武威索性闭口不言,专心对敌,她毕竟是强大的战列舰,待她稳住阵脚,高雄败落也只是迟早的事。
数合之后,武威转守为攻,那把刀只在高雄头顶上方几公分处弄影,高雄苦苦支撑,两臂酸麻,眼看就要抵挡不住,而此在时,远南军的先锋官澳大利亚抵达了战场,她提着一支斧枪,径直刺向武威的后心。
武威舍了高雄,回身来战澳大利亚。澳大利亚虽然被宁远改成了“大驱”,但基本的底子还在,再加上新式大功率发动机,一艘两万吨级的战舰居然颇为灵活,她虽然打不过武威,但武威一时半会儿也拿她不下,在方才的对战中几乎力竭的高雄趁机跑开了。
眼看着搬运火炮的神机营小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武威心急如焚,她架住澳大利亚的兵装,怒喝道:“贼将不是我的对手,还不速速退去,莫要害了卿卿性命?”
“那也得等你拿下我再说!”
澳大利亚浑然不惧,虽然对方的战斗力已经超越了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战舰,但这时候她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就在不久前,侦察兵慌慌张张地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一队清军正携带着一门巨大的火炮逼近战场,而这门巨炮的口径,目测接近一米,要是让这玩意儿发挥起来,远南军的彻底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这和训练与意志无关,要是部队被这等火力击打而自身又没有什么反制措施,那么再顽强的部队也容易崩。
危机时刻,欧若拉决定亲自带队阻击清军炮队,而剩余的士兵则不惜一切代价,挡住清军的大量武威。
“真该死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武威的内心越发焦躁,她向前猛砍数刀,砸得澳大利亚手中的枪杆火星四溅,忽然,咔哒一声,澳大利亚的斧枪再也不堪重负,从中间折断开来,武威见状大喜,举刀便砍,澳大利亚慌忙伏地躲避,这种做法无疑是将自己变成了武威的活靶子。
武威的刀的确是砍了下来,澳大利亚尽力躲避,被刀锋切断了半截发簪,一头及腰秀发瞬间披散开来,与此同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令武威怒发冲冠的炮响。
“卑鄙!”
只来得及朝着澳大利亚竖起一根中指,武威便被一串炮子砸中前胸,重重地摔下了山坡,仰面倒地,一时半会儿挣扎不起,附近正在和远南军接战的清军慌忙赶来支援。高雄带着一队赶来支援的士兵扶起了澳大利亚,又抱着火油弹掷向了坡下的武威,刹那间,烈焰腾空而起,武威痛呼一声,带着满身的烈焰扑向了一处山包,一拳挥出,松软的山体轰然倒塌,吞没了武威和她身边所有的清军的躯体。
“好猛,说好的清军只有小船呢?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高雄揉了揉胸口,望着武威所在的山体心有余悸,她实在不能理解,一百多年都没啥大的科研突破的大清,为何能突然拥有这等强大的战列舰,方才的交战中,这武威给高雄的压迫感堪比大和。
“别说话,留点力气吧…”澳大利亚凝重地望着山体,“她要出来了,准备迎敌!”
“啊咧?”
高雄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拔刀,但身后传来的轱辘声令她心下稍安:“没事,我带了两门炮来,她敢出来我就把她打成马蜂窝!”
说着,远南军士兵便推着两座机炮辗过地上焦黑的残骸,部署在了坡顶,意图打击准备从山体中走出的武威,清军们察觉到了远南军的意图,她们连忙推动周边的楯车,准备掩护自家大将,而看到这一幕的远南军们只是冷笑,她们将弹药换作穿甲弹,锁定了那些自以为安全的清军,一阵猛烈的金属风暴之后,正在向武威移动的清军连同楯车一道被打得支离破碎,一些穿甲弹还打进山体,射穿土层,发出“噗噗”的声响。
“不好!”高雄脸色大变,刚刚落下的山体并不是很厚,神机营机炮的穿甲弹完全能够击穿,如果武威还在里边,那么发出的声响应该是坚固金属碰撞的脆响,而不是这种沉闷的噗噗声!
武威已经在方才的混乱中脱困!
她连忙令神机营移动火炮,瞄准山体两侧,然而,远南军们只看得衣衫褴褛的武威出现在了小山的顶部,她举起一支长矛,瞄准高雄,猛得掷出,高雄措手不及,被长矛击中前胸,登时大破,昏死过去,一众士兵慌忙簇拥着高雄朝着大后方退去。
澳大利亚指挥着剩余的士兵,集火位于山顶的武威,而后者却是淡淡一笑,她弯下腰,抬起炮塔,六枚炽热的炮弹登时破膛而出,在一众远南军恐惧的目光里落在了她们侧后方数公里外的地面上。
双方同时呆立了片刻,紧接着,武威便意识到自己的火炮系统已经在激战中受损,精准度大减,而对面的远南军也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恢复过来,为了感谢武威的“不杀之恩”,她们倾泻出了更猛烈的炮火。保持炮击姿态的武威左侧炮塔中弹,炽热的炮子钻进炮塔的供弹装置,引起了可怕的殉爆。一朵蘑菇云升起,武威的左侧炮塔已经连同她的左臂一道消失不见,其本身也当场昏迷,摔下山体。
澳大利亚带着远南军,正要冲下坡来抓武威,不想就在此时,地动山摇,强劲的冲击波将澳大利亚所在的这个远南军小队抛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澳大利亚浑身颤抖,勉强起身,只见不远处,缓缓散开的黑烟之下,一个比宁远的官府还要大的大坑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片战场上,恍若魔鬼啃过的缺口,在这个范围内的双方将士全都尸骨无存。
“不…不…难道…欧若拉失败了?”
澳大利亚望着弹坑,目光呆滞,她知道,清军已经成功地发射出了炮弹,这支远南军已经完了。
艰难地扭过头,望着不远处那些正在抢救武威的清军,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已经吓傻的远南军士兵,澳大利亚咬紧牙关,还想要再上前将武威摛住,只要逮住她,远南军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借着半截枪杆,澳大利亚缓缓起身,她颤巍巍地将主炮对准了眼前的清军,瞄准,射击,炮声惊醒了附近的神机营卫士,作为宁远亲自组建的第一支军队,她们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她们举起一面日月旗,跟随着澳大利亚,朝着簇拥着武威的清军缓缓压去。
“来了,她们来了!准备迎敌!”
作为此刻武威身边官位最高的舰娘,致远望着缓缓压来的远南军,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虽然现在的远南军没有架起可怕的机炮,但这不妨碍她们将清军揍得头破血流,毕竟,远南军所使用的那种战斗小阵实在太过赖皮,被远南军攻击的清军往往局部兵力劣势,要是没有武威破阵,她们恐怕撑不到重炮抵达就得崩溃。
对于远南军上空飘扬的日月旗,致远很熟悉,在追击宣统帝的路上,她就缴获了不止一面这种旗帜。同样是“明”军,战斗力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别告诉我说是因为远南军发足了军饷!
虽然心底不安,但致远还是保持着作为优秀将官的素养,她挺身而出,站在清军的最前边,同时安慰身边的袍泽:“大家不要害怕,刚刚我们的神威大将军炮已经开始试射,等会儿,我们的重炮就能把敌人全都送上天,再坚持一会儿吧!”
听到致远的话,众清军心下大定,对啊,她们有重炮啊,只要炮队开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直到远南军和清军接敌,神威大将军炮也没能再次发出那震撼天地的怒吼。
致远的身体被数支长矛贯穿,生机随着血液一同从伤口处飞速流逝,她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待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位于大清广府的医疗院,武威正倚靠在她的床头,她面容枯槁,两眼通红。
“我们…活下来了?”致远缓缓开口,问道。
“对…我们活下来了…”武威缓缓起身,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病房,她那萧索的背影在夕阳中拉得好长好长。
时间回到现在。
澳大利亚几乎已经灯枯油尽,她在一矛刺倒了致远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昏迷,周围的远南军没了领头人,攻势顿时一滞,因此清军得以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她们架起伤员,夺路而走,而反应过来的远南军一路追亡逐北,杀伤清军甚众。由于作为主事者的澳大利亚、欧若拉、高雄三个二昏迷一失联,留在战场上的远南军无人约束,她们对海量的伤员拿不定主意,而战场上的一名清军伤兵深恨暹罗王招她们来送死,于是,她向远南军们提议向暹罗王索取物资。众兵士深以为然,她们中的一部分涌入大城,进宫寻找物资,试图阻拦的暹罗太子被鲨红了眼的远南军当场击毙。
而另一部分尚有战斗力的远南军则是沿着欧若拉的路线搜索起来,没多久,欧若拉便被她们找到了。
“乖乖…胳膊断了,愣个疼…可算来了啊…”欧若拉的右臂软软地垂下,在她身后,一队神机营卫士东倒西歪,肢体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扭曲,但有一点,她们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微笑。
在她们找到清军炮队时,神威大将军炮已经打出了第一枚炮弹,而第二枚炮弹完成了填装,欧若拉她们必须立刻动手,这时候寻找合适地形部署火炮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欧若拉选择和周围的士兵一起,用身体充当炮座,她们以不同程度的肢体骨折为代价,硬生生地撑到了一个弹夹打完,并用最后的力气击溃了神威大将军殉爆中的漏网之鱼。
站在大城城头,拉玛隐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地刺入血肉,但依旧作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神情,目送着这支数目只剩来时的一半点远南军离开。远南军的旗帜消失了许久,拉玛依旧保持着他的动作。
一旁的大臣缓缓上前,“陛下,还请稍稍忍耐,相信我们只要好好积蓄力量…”说到这里,大臣望着拉玛铁青的面颊和那失去光芒的眼眸,忽然瞪大了眼睛。
“陛下…陛下,您还好吗?”
片刻之后,城头上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