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守军本身就兵力不足,驻防八旗又和本地绿营在物理层面上打成一片,这种情况下能守住城池才是咄咄怪事。
燕军不瞎,在发现城头的清军数量大减后,一个侦查小队果断地开炮试探,城头没有还击。于是燕军大举攻城,一鼓而下,守城清军或死或逃,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而在燕军抵近内城时,居然还有清军在挨家挨户地抓捕百姓!
“这是在抓壮丁吗?可他们怎么抓的都是老弱妇孺?看不懂…”
燕军看不懂清军的迷惑行为,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动手砍人。在清理了内城以外的大部分清军后,宁远忽然接到前军通报:“清扬州总兵向我们缴械投降!”
“这就投了?还以为会像金陵那边一样殊死抵抗呢。”
少时,宁远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黑丑大汉。燕军见此人肥壮,便用镣铐锁了他的脖子,穿上铁链,如同拖拽死猪一般将他扯了过来,在粗糙的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此人嗷嗷叫唤,声音刺耳难听,宁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边的士兵会意,一榔头砸在了总兵脸上,总兵一愣,吐出一口血沫后总算安静下来。
“他做什么了,你们这么对他?”
望着总兵脖子上的狗链,宁远问道,虽然俘虏没啥人权,但就这样随意虐待也不是燕明军队的风格。
“唉,指挥官,你不知道…”
写凤伏在宁远耳边,描述起扬州总兵之前的那些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之事来,说得宁远一愣一愣的,看向总兵的目光也逐渐带上了冷意。
总兵注意到宁远的表情变化,心中恐惧,他慌忙高呼,“将军手下留情,奴才知道很多情报!”
“那还不快说!”
宁远按剑问道。
总兵官盯着宁远放在剑鞘处的手,吞了一口唾沫,他抬起头,“将军,我可以说,但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把他吊在旗杆上,让他想清楚自己的位置!”宁远不耐烦地踢开总兵,就要离开。周围燕军提起绳索,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总兵慌了神,连忙喊道,“我知道我大清在江淮的全部兵力分布!”
宁远的脚步停住了,“那还不快说,你的情报,决定你一会儿保住身上哪几个部件!”
“谢将军饶命之恩!”总兵跪地磕头,又起身指向了内城方向,强压怒火,“将军,我在内城有扬州、滁州等地的兵力部署图,只是现在内城被一群叛逆占据了,我们要拿到情报,就得灭了这群叛逆!”
见总兵的神色不似作伪,宁远点了点头,“很好,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放你离开。”
“谢将军!”总兵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他领着燕军主力抵近内城,此刻,八旗军抓捕绿营兵家属的计划破产,城里的绿营们迟迟得不到八旗回复,不由得心升绝望,他们以为这次难逃一死,不如抓个垫背的一起上路,于是,内城在顷刻间化作人间地狱。
总兵听到城里的惨叫声,急忙对宁远说道,“乱军在屠戮百姓了,还请将军帮忙!”
“城里住的也是八旗家属?”宁远目视写凤,后者重重地点了点头。宁远会意,她看向总兵,又看向身后风尘仆仆的燕军士兵:“我等久战疲惫,亟需休整,这内城颇为重装,急切难打,而且城里人声鼎沸,可见贼兵士气正盛。不如就地扎营,收敛物资,静坐待变。”
对宁远来说,这个时期的大清和她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大清的根基就是八旗,八旗崩溃了,那么大清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所以很遗憾,宁远丝毫没有救援城里那些“上等人”的兴趣,对她来说,这些人没有任何“统战价值”。
总兵急的都快哭了,又不敢去催促宁远攻城,只得一个人在战场边缘徘徊,寻找着自己儿子的踪迹。
扬州城乱了一夜,次日一早,满眼血丝、面容枯槁的扬州绿营提督打开城门,率一万四千多名绿营兵向燕军投降,而在此时,内城里除了这些绿营之外已经再无一个活人。
而已经沦为光杆司令的八旗总兵再次来到宁远面前,在他身后,跟着一名五大三粗的黑脸壮汉,他向宁远介绍道,“承将军虎威,犬子在昨日的动乱中得了性命。奴才思前想后,实在找不到什么能够报答将军的了,不如…”
坏了,这老杀才要向我推销他那小杀才!
宁远一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总兵官的话,“如今城门已开,还不速速带路!”
“奴才得令!”
总兵点头哈腰,走在队伍前边,而他的儿子则是慌忙跟在他身边,“阿玛,能不能让泥堪的军队去为孩儿报仇?”
“泥堪?”总兵大惧,慌忙给了自己的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不要命了?他们统兵的主将有着不靠谱,我怕她什么时候突然给我一刀,好好带路,不要让她找到机会…”
死道友不死贫道,总兵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卖掉自己全部的队友,他走进内城的官署,找到了那些友军的布防图,全部交到了宁远手中,而宁远一向守信,她收到了情报,在枢密院讨论并确认情报为真后放走了扬州总兵父子。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百岁啊…”
望着城下那两道亡命奔逃的身影,宁远不由得轻叹出声。
“指挥官,要不要解决了他们?”
一旁的鞍山望着总兵父子,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不需要。”
宁远摇了摇头,若有所指地说道,“他们可是大清的大忠臣啊,又他们这种人在,何愁大清不亡?”
“我们这次要尽可能地杀伤大清的核心力量,如果抓到大清的那些有名能臣,直接做掉,因为他们是大清死忠,不可能为我们所用,而那些拥兵自重,欺下瞒上,中饱私囊之徒则可以酌情保留,他们活着,大清垮得更快。”
“理是这个理,但这等人渣,不动手我们憋得难受。”
鞍山摇了摇头,她抱着舰炮,瞄准着正在逃命的总兵,跃跃欲试。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宁远按下了鞍山的舰炮,“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
…
“不,怎么可能,出兵,出兵,朕要御驾亲征,灭了这不知死活的叛逆!!!”
顺天府,嘉庆的咆哮声吓傻了一众朝廷大员。皇帝愤怒地指着台下的一名大臣,“贼军入江南,断漕运,又在淮东大举攻城略地,为什么朕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坏消息的?”
大臣们慌忙跪地解释,“臣等先前得到消息,那时候谣言四起,真假难辨,要是将假消息交给皇上,那岂不是对皇上不敬?”
“罢了,诸爱卿平身…”嘉庆摇了摇头,作为清朝最后一个算得上是正常人的皇帝,他也能多少了解到大臣们的心思。这几年,嘉庆心有中兴之志,更希望听到好消息,大臣们也投其所好,报喜不报忧,做出这等行为也算正常。
嘉庆粗略地扫了跪伏于地的大臣们一眼,算了,这个数量,硬要治罪恐怕会导致朝廷停摆,不如再卖他们个人情吧。
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谢恩起身,换做乾隆时期,这次可就不知得有多少人得去蹲大狱了。耳根子软,听得进去话,攻击性不强,嘉庆就是凭着这几点深得朝廷官员喜爱。
“那,御驾亲征…”
“使不得啊,皇上!”
一人越众而出,乃是扬威将军长龄,他进言道,“兵危战凶,皇上万金之躯,怎么能轻易随军?皇上应该坐镇京师,派遣一名大将南下破敌,皇上安稳,我等做臣子的才会心中安稳啊!”
嘉庆点了点头,他先前想要御驾亲征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待他被清朝名将长龄劝谏,回过神来再一想,好像十多万能野战八旗的明军真的很难打,大清虽然号称雄兵百万,但实际上,只有核心的二十万八旗兵才是朝廷的立根之本,其他的大多都是绿营或者根据西方思想训练的新军,并不可靠,用二十万旗兵压制剩下不太可靠的军队,很累,很辛苦。
等等,这二十万八旗不久前还被宁远报销了五万(两蓝旗),现在就剩十五万上下了!
“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想到这里,嘉庆心中大骂,宁远这个现任东煌旗舰和大清相性太差,必须得快点把她从旗舰这个位置撸下来!
“那好,爱卿,就由你作为统兵大将,都督键锐营等各部锐卒八万,会和冀、鲁、豫、淮四地之师二十余万,南下讨贼!”
下发完命令,嘉庆郁恨难消,他回到宫中,找到了自己的铠甲和大弓。
“罢了,打不了宁远,就去承德射猎吧!”